《与此季同梦》抒桃

17、循梦

　　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下课后季浔没急着走，照例多留一会儿消化物理新课的知识。

　　孟时瑀路过她身旁时垂眸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聚精会神的乌黑发顶。

　　看样子是在复习。
　　怪用功的。

　　他勾了勾唇角，不知在想什么，径直朝讲台走去，拿起物理教具同物理老师一道出了教室。

　　班里很快清空，季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朝周围环视一圈，而后疲倦地伸了个懒腰，继续投入到书本当中。

　　没过一会儿，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挑身影。

　　季浔学得很投入，半晌也没注意到。
　　来人歪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季浔。”

　　季浔闻声抬眸，胶着在书本上的目光还带着对新知识的虔诚。
　　就这样，她猝不及防撞上一双如水的眼眸。

　　“你怎么还没走？”孟时瑀走近她问。

　　季浔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一下才说：“刚放学食堂人肯定很多，我等会儿再去。”

　　孟时瑀挑眉，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又问：“那你不着急吃饭？”

　　“不急。”
　　她想也不想便答。

　　季浔才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物理偏科的事实，尤其是不想孟时瑀知道。

　　孟时瑀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那正好，物理老师忘了批改昨天的作业，让我找个同学一起帮忙批一下，正好你在，既然不急着吃饭的话要不和我一起去办公室？”

　　“啊……”季浔张了张口，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方便么？”孟时瑀弯下身看了眼她的笔记，而后转头与她平视，“有题不会么，要不要我帮你讲讲？”

　　澄净的眉眼近在眼前，季浔慌乱地别开眼，赶紧起身。
　　“不用不用，我就是没什么事复习一下，”她急急地说，“方便的，我们去办公室吧。”

　　孟时瑀挑眉，“确定？”

　　季浔点点头，侧过身先他一步出了教室。
　　孟时瑀愣了愣，抬步跟上她。

　　进到办公室时，格子间内空无一人。
　　季浔觉得莫名其妙，物理老师竟然也不在，不是急着批改作业么。

　　“张飞今天竟然没和你一起么？”季浔随口问。

　　“嗯。”孟时瑀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答，带着她走到物理老师的办公桌，“坐这吧，作业不多，咱俩一人一半应该很快就好了。”

　　季浔看着两张挨得极近的椅子，并未多想，直接走到里侧坐下。
　　“那开始吧。”

　　孟时瑀将作业本分成两摞，一摞递给季浔，一摞放到自己跟前。
　　两个人各自拿着一支红笔对着答案批改，表情同样专注。

　　批了不过几本，季浔看着新一本笔记上娟秀的连体红字，碰了碰孟时瑀的胳膊说：“这几本好像都批过了呀。”

　　孟时瑀歪头看了一眼，也不觉得惊讶，将本子一阖，认真地说：“那应该是物理老师已经提前批过了，但是自己又忘了。”

　　“这样的话咱们就都批改好了，”他将批好的两摞作业叠在一起，很自然地说，“走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请你吃午饭吧。”

　　“……啊？”
　　季浔本来打算自己去吃饭，听到这话直接愣在原地。

　　和他……一起吃饭么。
　　不太好吧。

　　季浔下意识拒绝，“不用了，你也帮过我的，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就不用请客了吧。”

　　“可是你上次不是买了果茶报答我么，”孟时瑀有理有据，“走吧，难不成你是想挟恩求报，有其他事要我帮忙？”

　　当然不是！
　　季浔惊住。

　　还没来得及反驳，孟时瑀轻笑一声，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往出走。
　　“走吧，带你去吃新开的茶餐厅，听说还不错。”

　　修长的手指贴上她微凉的白皙手腕，季浔觉得半条胳膊好像麻了。

　　她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边将手腕抽出边小声说：“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孟时瑀垂眸看了眼她泛粉的耳廓，浅笑着没出声。
　　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让她先走，刚一出门正好看到物理老师和另一位老师一起回办公室。

　　两人乖巧地问好。

　　物理老师笑着说：“辛苦你们俩了，作业都批完了？”

　　“批完了，都放在您桌上了。”孟时瑀答。

　　物理老师欣慰地点点头，“那快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两个人说了再见，而后并肩下了楼梯。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物理老师忍不住向同事炫耀，“我这个课代表可真是个好孩子，不仅成绩上是年级第一，平时班里的工作也积极，刚才来办公室看我作业还剩点没批完，说死说活要留下来帮我，其实那作业根本不着急，人家就是眼里有活，你就说说这么好的孩子上哪去找。”

　　同事惊奇，也夸赞道：“这小子还挺有心的，是个好苗子，我估计也得是这届的状元了吧。”

　　“害，那还用说，肯定的啊！”

　　-

　　如果不是孟时瑀说起，季浔都不知道学校附近开了家茶餐厅。

　　季浔站在门口朝上看去，绿色的墙面上挂着金属质地的匾额，繁体發發二字镌刻其间，正是店的名字。

　　她跟着孟时瑀进门，在服务员指引下坐到了窗边的位置。

　　店面装横主要以绿色为主，木质桌上放着配色考究的碗筷，上方悬着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彩色光芒。
　　此刻是中午，店里不需开灯，但浪漫氛围仍不减丝毫。

　　季浔与孟时瑀相对而坐，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就是一段午饭，怎么吃得像求婚现场一样。

　　她本就心怀鬼胎，气氛烘托下来更加忍不住慌乱。

　　“我第一次来这，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孟时瑀拿着菜单翻了翻，抬眼看着季浔，“你看看想吃什么，直接点。”

　　他倒是很大方。

　　季浔胡乱地扫了两眼，推脱说：“我不大会点菜，你看着点就好，不要点太多，我饭量比较小。”

　　孟时瑀看她一眼，也没坚持。
　　“成。”

　　因为孟时瑀就坐在她对面，季浔迟迟不敢抬头看，索性直接玩起了手机。

　　谢天谢地，今天带了手机出门。

　　通讯录一片死寂，她决定履行一下做姐姐的职责——发消息问问祝亦燃的情况。

　　几几：【你的腿怎么样？去吃饭了没？】

　　那边秒回。
　　二狗：【好着呢，跟哥们吃食堂】
　　二狗：【真难吃】

　　季浔联想出他说这话的表情，抿嘴轻笑。
　　祝亦燃的腿不方便，为了就近只能吃食堂，然而祝大少爷嘴叼的不行，食堂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她继续打字。
　　孟时瑀抬头看了她一眼，问话声有些低，“双皮奶要不要？”

　　“啊，都可以。”季浔简洁地答。

　　“嗯。”
　　孟时瑀沉沉应着，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

　　几几：【我在外面，想吃什么我可以帮你带】

　　二狗：【这么好心？】

　　几几：【要不要？】

　　二狗：【周黑鸭和伯牙绝弦，谢谢！】

　　几几：【知道了。】

　　刚要放下手机，祝亦燃发了个嘿嘿笑的表情包，是海绵宝宝里某只丑到不行的鱼。
　　季浔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对面人耳朵动了动，疑惑地抬起头看她，视线下移又扫了眼她握着手机的手。
　　黑眸沉了沉，他状似无意地说：“这么忙啊，吃饭还和别人发消息。”

　　和人一起吃饭总是玩手机似乎的确不大礼貌，季浔将手机揣进口袋，专心看着孟时瑀点菜，“上次听方一栩说你不喜欢吃甜的，没想到你竟然会点双皮奶，所以你是很喜欢双皮奶嘛？”

　　“……”
　　他是不喜欢，但他以为女生都会喜欢。

　　孟时瑀没接话，继续点菜。
　　看到觉得还不错的菜就问季浔想不想尝尝，几乎把菜单上的菜品问了个遍。

　　后来季浔被问烦了，索性把菜单拿走，不让他继续再点。

　　服务员将菜单收走，孟时瑀懒懒地向后靠去，笑看着季浔问：“干嘛，怕我破产？”

　　“吃不了很浪费的，”季浔扭头望向窗外，刻意不看他，“我们要珍视农民伯伯的劳动成果。”

　　孟时瑀点点头，语气乖觉：“好，听你的。”

　　“……”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的……

　　这人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吓人。

　　季浔的脸烧红，东张西望不再出声。
　　余光中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脸上，季浔避无可避，愈发心慌意乱。

　　好在服务员及时上菜，季浔终于有了低头的理由，赶紧将脸埋进碗里认真吃饭。

　　然而当她看到满桌子各种粉红色的草莓味时，彻底愣住。

　　“你、你怎么点了这么多草莓？”

　　“你不是喜欢么？”孟时瑀边帮她盛汤边理所当然地说，“怎么样，现在心情好点没？”

　　“什么心情好没？”季浔眨巴眼睛看他，语气有点呆。

　　“你不是上午不开心么？”孟时瑀将盛满汤的碗放在季浔手边，帮她把筷子套摘下，说，“听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快试试。”

　　他怎么会知道她心情不好。
　　到底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还是他观察得太仔细。

　　季浔垂下眼眸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她犹疑地说：“孟时瑀，我开不开心其实……不影响你呀。”

　　你干嘛要在意呢。
　　难道会有人乐于助人到这种程度吗。

　　还是说他……

　　“可我不想你不开心。”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

　　季浔忍不住抬眼看他。
　　两道实现交汇在一起，像是要看到对方心里去一般，谁也不愿率先移开眼。

　　季浔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一种隐隐的期待逐渐开始冒头。
　　仿佛冰天雪地里乍然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可她害怕那只是海市蜃楼，迟疑着、始终不敢靠近。

　　“椰汁草莓冰，”服务员划着菜单，“二位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微妙的气氛被打破，季浔移开视线，向服务员微笑道谢。

　　“尝尝吧，这个是招牌，”孟时瑀将装饰精致的玻璃杯朝前推了推，“椰汁你应该也会喜欢吧？”

　　季浔小口喝着，微垂的眼眸遮不住笑意。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