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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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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醒来,头还有点昏,想抬手按按,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了一个木十字架上。
这是一间牢房,里面只有一张桌子,离我不远,上面摆放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它是唯一的光源。
身上酸软无力,无寻也不知道被拿去了哪。
突然,昏暗的牢房透出一束光。我往旁边看去,只见那紧闭的铁门被人打开,一人踱步而进,是西延。
他噙着笑,步子极为稳重,脖上的铃铛只是轻微摇晃。
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你不是妖。”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他抱臂,正步来回走着,“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骗过那群蠢货,不过在我这里,你的伎俩太拙劣。”
“你难道就是吗?”
当初师尊给药时,说这药能将我伪装成妖,浑身散发妖气。我曾质疑过它的效果,师尊给的答案是,不可能。
但是师尊忽略一点,我也没想到:倘若对方不是妖呢?
我脸上带着一些嘲讽,目光凝着他腰间系的那块玉牌。
西延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太过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我对他这句话不置一词,就在刚刚,望着那熟悉的玉牌,久到快被遗忘的记忆如泉水般涌回。
这熟悉的纹理,中心隐隐刻着的荷花,不正是当初在岑府,岑震腰间揣着的那块“保平安”玉牌吗?
我扬起视线:“岑震可以屏蔽妖气的玉牌,是你给的?”
西延脸上露出一抹诧异,轻笑道:“是。”
“你为什么帮他?”
“你觉得呢?”
西延取下玉牌,抬到眼前,手指在上摩挲,百般聊赖道:“可能是我心善,不愿看有情人天涯两隔。”
说完这话,低沉的笑声充斥整个牢房。
“是么?”
他真的是想帮吗?可为什么帮着帮着齐殷就死了呢?
真相,应该去掩埋吗?即使对自己最喜爱的人?
见我略带探究的眼神,他的笑声停了下来,沉寂半晌,又开始勾唇。
“我说过了,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他抬手,黑气在手心凝成一个黑色小人。
“去。”他对小人命令道。
小人听见吩咐,从他手心一跃而起,跳到了我的头上,在接触到头顶的那一刻,瞬间溢成一滩黑水,隐入我的身体。
“你是魔?”
他虽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确定。
为什么一只魔能成为妖王的手下?他难道就不知道,魔生性不忠吗?
如果没有目的,他会屈居人下吗?
“替我完成这件事,你就可以去死了。”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铃铛响动,似在欢呼,又似在悲鸣。
绳子应声断裂,我瘫倒在地上,意识溃散,身体的控制权逐渐被小人占据。
红烛燃烧,灯影摇曳。
被绑在手腕的笑脸娃娃,开始散发它的气味。
*
“王,这是臣找到的人界女子,和上次献舞的女人一样,希望您能喜欢。”
章鱼胡子半跪在殿右侧,对着座上的人恭恭敬敬道。
珠帘被一只如细叶竹般修长的手拨开,显出后面的跪趴在地上的数十个女人。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苍,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这种了?嗯?”
声音像是有亮光,照得他的心思好像全部露于王面前。
苍背脊微微颤抖,猛地磕了一记响头,颤声道:“是我不该自作主张,臣这就把她们处理了。……起来!”
女子全部起身,准备转身离去。
“她们从哪来的就放到哪去。”岑寂正欲放下帘子,眼帘习惯性一抬,却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等等。”他喝住苍,苍闻声回头,揣着手,不安道:“还有什么事吗?王。”
他声音含笑:“她留下。”手指停留在最左侧角落的穿蓝衣的女人。
低垂的头下,女人嘴角上扬,眼中带着‘不出所料’的笑意。
*
我很少做梦,除了五年前的那次,就是现在。
“师尊?”
剑宗掌门蓝衣束发,站在一条小溪边,旁边摆了一个小桌,上面放了两盏茶杯。他脸色温和,应声。
“云游,见到你不容易啊,要不是你意识昏迷,恐怕我再有多大的本事,也入不了你的梦。”师尊捋了捋胡须,有些埋怨道。
溪水潺潺,树叶飘落。
我无奈一笑,的确,师尊曾赞赏我心静如水,是块修仙的好苗子,特别是在剑之一道。日无所思,夜无所梦,旁人在正常情况下无法进我心神,对我造成影响。
不过现在不是一般情况,西延的魔气小人占据了我的意识。
既然师傅说不容易,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了,“什么事?”
师尊往旁边木凳上一坐,示意我也坐下。我提步上前,稳稳坐了下去。
“云游,你知道西延为什么要控制你吗?”
我摇摇头,心中疑惑,既然师尊这件事都知道,那也不可能不知道宗门的女弟子是被抓来了这呀,为什么还一脸平静的样子?
他没回答问题,而是继续又问:“你知道现任妖王是谁么?”
“云游不知。”要是五年后问这个问题我肯定知道。
师尊笑意更甚:“现在的妖王,是岑寂。”
眼睛突然睁的像铜铃,我抑制不住惊讶道:“不可能!”
怎么回事?他明明是五年后才当上妖王的,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时间怎么会差了这么多?
“你好像提前知道什么。”
对上一双略带探究的眼睛,我忽的镇定下来,平静道:“师尊,实不相瞒,我五年前见过他,形如狐狸,脆弱无比,看样子……实在不像是能在五年内成长成妖王的人。”
师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寻常妖当然不可以,但是他不是,他是变异妖。”
“人与妖结合,怎么会生出个正常东西?”
我心下了然,原来如此,这倒可以用基因突变来解释。可是原文……难道说我记错了?
对记忆的怀疑占据了我整个思绪,却让我忽略了身在修仙界的师尊,是怎么会知道现实世界的‘变异’这个词。
师尊继续道:“十九年前,岑震路遇深陷险境,性命垂危的岑府大少爷。他当时心悦与大公子有婚约的齐殷,但苦于人妖殊途,在人界又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族身份,见此时是个机会,便对他的求救置若罔闻,之后利用妖族的化形术改变容貌,进入岑府。”
“见他这样行径,原本的大公子在死时恨意陡生,坠入魔道。”
我打断师尊的讲话:“等等,因为一个陌生人没救他就恨意陡生?”
师尊顿了顿,认同道:“的确,因为一个陌生人确实没必要如此,但是岑震在之前与他有过一段渊源。大公子生性善良,当时极度嫌恶妖的修士想将他血祭仙剑,见他无辜,就从修士手上救下,两人也因此成为好友……”
我点点头,这样就可以理解了,当生被满怀希望地寄托在昔日友人身上,那人却置之不理,甚至冒充自己,代替自己生活,这样怎么不恨呢?
他继续道:“坠入魔道后,大公子为找寻机会报复岑震,也改容换貌,换名西延。”
“他报复的方式很独特,非但没有揭穿岑震,还给他能够掩藏妖气的玉牌,甚至在他与齐殷为孩子愁眉莫展时提供办法。”
想起之前在牢中西延的表情,再加上师尊这番话,我推测出当时在赤牙的具体情况:先前良善的西延在经历见死不救后,懂得了报复一个人最好办法。
那就是先给安逸,后打入地狱。
他料定岑震不敢说自己是妖的事实,先用闲言碎语打击他最爱的妻子齐殷,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从而抑郁,这时再提供他一个生子嗣的办法。在那种情况下,即使他知道方法偏也不得不试。齐殷一死,岑震恨之前嚼舌根的妇人,动手报仇,从而暴露,死我剑下。
先遭丧妻锥心之痛,在辅以绝望后悔含恨而死。实在是狠。
我垂头思忖,怀疑道:“所以西延现在是要继续报复岑震遗留的子嗣,岑寂了是么?”
师尊颔首:“不错。西延在岑寂实力薄弱时,发现他对实力非常渴望,也没有选择直接解决,而是陪在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想要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如他所愿,现在岑寂已经坐上了最高位置,他要开始动手,你就是他将利用的一枚棋子。”
一股凉意铺天盖地直漫我心头。
原来、原来书中的这段剧情是这么来的,原来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岑寂被兄弟背叛,接近尾声……
师尊默不作声,手上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茶水,眼睛却紧盯着我,注意我的反应。
“你被卷入到这张纷争,面对昔日共处的友人,你会出手么?”
师尊原来已经知道了我在村子那与岑寂相处过一年的事了。
思考再三,我坦然道:“当然不会。”
“为什么?”
茶水落肚,我盖上茶盖,将茶杯置于桌边,不以为意道:“这是属于他的命运,我为什么要插手。”
“那你为什么在林中将它救下?”师尊疑惑道。
“迫不得已,顺势而为。”
“那在妖牢呢?”他继续问道。
“还是那句:迫不得已,顺势而为。”
师尊顿了良久,眼神装满纠结,茶杯放下,唇欲张不张,像是想告诉我什么。
半晌,他叹道:“云游啊,你就这么确定这是唯独他的命运?”
“师尊,其他的不敢断论,但他,我确定。”
师尊展颜,笑而不语,我也是。
他不知道我是穿越者。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会喝下毒酒,然后意识不清的死去,这是他的结局。
因果的力量很强大的,我不想干涉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