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实验》长风吹月

8、第 8 章

　　咔嚓咔嚓的锁链碰撞声逐渐远去，心走远了。

　　187号藤蔓怪表皮蔓延开一片血色，丝状的支脉显现着生长汲取的向上力量。

　　这力量来自于他人的血，之后的风来过吹散了所有的血腥气。

　　“柳戈，柳戈，我觉得我变得强大了。你看，我的叶子都挺拔了。”藤蔓怪挺了挺自己的身躯。

　　“出来。”柳戈说道。

　　藤蔓怪扭扭捏捏，不肯出来：“我都埋好了，再等一周，说不定我就变好了。”

　　“一千克比。”她威胁道。

　　“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出来。”藤蔓怪再扒拉开坑洞，不舍地挪了出来。

　　两周后，在心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他在母巢中心交付了一百克比的罚款，然后哭唧唧地走了。

　　“哇，克比！”咕咕鸟激动地飞了起来。

　　“嘿嘿嘿。”藤蔓怪也搓了搓自己的枝条，说道：“赚了赚了，今天再去赚一单。”

　　按照分账，柳戈收了三十克比，等于她十天的收入。

　　但这灰色边界带给了她血色阴影，隐约间露着洁白的獠牙和骨刺。

　　仅仅一月的时间，失格团队收获颇丰，他们游走于肺腑地、沼泽地、黑火山、白骨林和沙头后海，一单单下来共计赚了数千克比。

　　“不会开花的藤蔓怪”成为了第九十八层新景点，每天都有来慕名参观的游客，他们特意来到瞎子林的藤蔓生长处参观点评指指点点。

　　一只大咕噜引着天星草来到了瞎子林。

　　“咕噜咕噜，我尊贵的客人，前面就是现在第98层最火的景点——不会开花的藤蔓怪。这已经成为了一个高深的奥秘，究竟是植物的懒惰还是灯塔的惩罚，究竟是过去的投影还是未来的警示？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还在等着第98层最强大农学专家的出现与拯救，治愈这一株可怜又弱小的不会开花的藤蔓怪。”

　　“天星草先生，我相信这一趟旅途一定会对您和您的族群有所意义，带给您和您的族群不一般的生命理解和生育感悟。875号咕噜很荣幸为您服务，请您确认终点到达。”

　　“谢谢。”天星草从大咕噜身上跳了下来，点了点草叶。

　　天星草见到面前的藤蔓丛，感慨道：“这真是茂密旺盛的一个家族。”

　　说完，他又不解：“怎么就不能开花呢？这可真是个难题，让我来看看。”

　　只见藤蔓丛前围着一圈的奇形怪状生物，天星草还被踩踏了两脚，等他溜到最前面时见到了一群高昂着绿色枝叶的藤蔓怪，他们正吟唱着一首行进曲。

　　“我们行走在雾黑的瞎子林，灯塔的余晖遮盖了我们的双眼，我们的根脚紧紧抓住命运的尾巴，可是谁又被命运的跟头绊住了命脉？谁能让大大开花，谁能让生命降临，谁能让灯塔繁盛，谁能让命运低头，谁能让愚昧清醒，谁能让血肉复活？我们行走在雾黑的瞎子林，我们在寻找命定的引路人，我们在呼唤高超的魔法师……”

　　他们的吟唱低落又不成曲调，但是后面藏着那么厚重和神秘的故事感，这让所有现场的生物身临其境而又感同身受，他们在想象，他们在共情，他们在思考，他们开始发出热烈的呼喊和鼓掌声。

　　“唱的太好了，简直是艺术。”一个赛博朋克式的半机械改造狮子大声说道。

　　“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歌声，勾起了我在母体时的回忆，是那么的漆黑又温暖。”一头毛茸茸的棕熊说道。

　　“确实确实，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我愿意为这场演出付出克比。”一只咕咕鸟激情道。

　　说完，她往藤蔓处抛出了一枚克比。

　　在场观众带起了一阵打赏的热潮，他们为此等绝妙的故事抛出了一枚又一枚的克比。

　　柳戈旁观着咕咕鸟在其中的不断鼓动，微笑着想道：“谁说这世界不是一场诈骗的游戏呢？要么你悟透这其间规则成为游戏制定者，要么你沉迷其中成为游戏角色人物。这人生可真是荒唐。”

　　柳戈在以上帝视角观察着百态，她面带微笑，双手鼓掌，她正感受着那种将众生愚弄于股掌之间的有趣与无趣。

　　她微微叹息一声，对着旁边的天星草说道：“我太感动了，这歌声唱出了多少人的心声。”

　　“是啊是啊。”天星草的草叶已经尽数炸开，他激动地扇动着自己的叶子，还发出深情的感慨：“不能开花对于植物是多么残忍啊。难以想象会有这种世间惨剧的发生，作为植物我们的生命使命就是开枝散叶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可是这种生命意义居然被剥夺了。我作为植物中的哲学家，不得不担起自己的另一个任务，那就是经验的传播。”

　　天星草下定决心，要好好推广这一事情引起更多植物体的共鸣，他立志道：“我要将我的草叶变为一首首记载着歌谣的书信，就让这书信飘往第98层的各地。”

　　天星草身边的葵树哗啦啦摇了下树冠，掉下许多个金黄色的向日葵，每一个向日葵都伸出根脚追逐着太阳的方向。那一轮太阳如同永不动摇的锚立在天际，向日葵们张开自己的脸庞对着太阳露出星星点点的种子。

　　葵树对着天星草露出她那硕大的花盘，像是微笑道：“你说得对，我也有此意。我们葵树族决定对着太阳映照出这首歌谣的倒影，你不觉得这非常具有诗意且有美感吗？”

　　天星草随风跳了几下，说道：“您可真聪明。您所在的族群会成为下一个传说的。”

　　“借您吉言。”葵树摇了摇树冠，听到声音的向日葵们齐齐向她涌来，她们再次回到了母树身上。

　　葵树稳重地走了，天星草自觉不能落后于她，于是搭着大咕噜的便车开启回程。

　　“大咕噜，加速加速，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族群。”

　　“那我要加收五个克比。”大咕噜欣喜道。

　　“好的，没问题。”天星草大方回应道。

　　第98层至此传开了一个美丽又神秘的灯塔传说，一个不会开花的藤蔓怪，一群记载故事歌谣的天星草，一种倒映着传说倒影的向日葵。

　　当故事讲述成了传说，价值自然浮现，哪怕连碎片都是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