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欲燃》金盈

6、第 6 章

　　冲凉冲了几分钟，手腕处并没有多少缓解，看样子要起泡。

　　夏言着急：“这样不行啊，得去医院。”

　　纪秉承直接去门口处拿外套：“别冲了，我先带你去卫生队看看。”

　　难为贺然还很冷静，他制止了纪秉承：“我带她去，你喝了酒今天别进去了，程副和参谋长都在。”

　　夏言没忍住往纪秉承后背招呼了一巴掌。

　　纪秉承拧着眉头，也没吭声：“行吧。那边要是不行你告诉我，我带她去医院。”

　　你怎么带她去医院？喝了酒不能去单位，难道就能开车了？贺然没将心里话说出来，点点头：“嗯。”

　　夏真这才关了水龙头。

　　纪秉承抱着孩子将他们送出了门，夏言跟在身后不放心：“我也一起跟去吧。”

　　夏真一手拉着衣服袖口，防止它们刮碰到手腕：“九九睡觉认人，你在家陪他吧。我现在也没那么疼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你们别送了，快带九九回去睡午觉吧。”

　　赶走了他们，夏真沉默地跟在贺然身边。

　　心里堵得难受。夏真微垂着头，消化自己的情绪。

　　她不是没听说过贺然相亲的经历，他这样的年纪很正常。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要因为害怕捅破这层窗户纸而不能太殷勤。

　　前有狼，后有虎。她却要战战兢兢，瞻前顾后。

　　这些也就罢了，可是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在他面前这么狼狈？

　　夏真没喜欢过别人，她写了那么多小说，但从来不知道爱情能左右人的情绪到这个地步。

　　“怎么了，很疼吗？”

　　“嗯？”夏真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眼眶发酸，差点掉下眼泪。她一面唾弃自己，一面慌得赶紧眨眨眼，将眼眶里的水汽逼回去。

　　结果不小心松了手，衣服蹭到手腕，又痛得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她赶紧拉住衣袖，不敢再动。

　　“没有没有，这边海风太大了，冻得鼻子酸。刚从屋里出来，有点不适应。”

　　贺然点点头，没有多言。却蓦地停下脚步道：“你等一下。”

　　夏真茫然地跟着停下。

　　身量高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垂着头抬手握住她的袖口。

　　夏真脑子里蓦地冒出“肌肤之亲”四个大字，怔怔然松了手，盯着他的手。

　　修长的手指小心地将被抓皱的袖口理好，然后往上折了折，让手腕处触目惊心的红色暴露在空气中。

　　夏真刚刚也试过将袖口卷上去，但因为袖口窄小，她单手不方便，试了两次也没有成功，反而频繁碰到烫伤的地方。

　　太疼了，她只能放弃。

　　折一次还不够，他调整好边角又尝试再往上折高。他动作并不慢，但太过细致严谨，无端地让人品出慢条斯理的意味来。

　　是今天的风太温柔，夏真的小心脏扑通扑通，欢快地在胸腔里蹦迪。在一片寂静中，她的脸终于慢慢变烫。

　　“好了，”他指着她的手腕，又说，“已经起泡了。”

　　夏真举到面前细看。伤处红得骇人，好在面积不算大，边缘处起了一颗水泡。她胡乱地接话：“没事，谢谢你啊。”

　　“谢什么？”贺然就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看她，“说起来还是保护我才伤的。”

　　“啊？”夏真想到前因后果，不敢邀功，“你别这么说，我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而且碗也是我放的，是我没注意。”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地进了营门，走到卫生队。

　　卫生队厅里坐着一位女干事，叫程甜甜。看到他们来，起身打招呼：“贺参，怎么了？”

　　贺然指指夏真：“她手腕烫伤了，你看看。”

　　夏真乖乖地走上前，举起胳膊将伤口递给程甜甜看。

　　后者惊了一跳：“哟，怎么烫的啊？这有点严重啊。”

　　“热菜烫到的，已经第一时间冲了凉水了。”

　　程甜甜点点头，仔细看她的伤口：“水泡要挑破，然后消毒包扎，最近注意不能碰水。”

　　“好，”夏真小心地开口，“那个，会留疤吗？”

　　程甜甜斟酌了一下，拧着眉头答：“大概率会，等会再给你拿一支祛疤膏吧。”

　　好吧。好在伤处不大，位置又是在手腕。夏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倒不是不能接受。

　　贺然见伤口看了半天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便开口问：“卫生队能处理吗？用不用去医院？”

　　程甜甜有点不确定地开口：“能……吧？我打个电话问问。”

　　夏真看了贺然一眼，举着胳膊等对方打电话。

　　听称呼，贺然知道她是打给卫生队队长王浩，但他记得王浩前两天出去学习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问了什么，程甜甜看了贺然一眼，老老实实答：“是贺参。”又停了几秒，她将手机开了外放，里面大咧咧的男声传了出来。

　　“贺然啊，你去医院吧，队里这几个我看不靠谱，别耽误人姑娘留了疤。”

　　卫生队拿药或者小问题还能处理，稍微严重一些都需要去医院，何况现在王浩还不在。

　　贺然应声：“好。”

　　程甜甜好歹拿了干净的纱布，替她小心地覆住伤口，声音温温柔柔：“注意不要感染了。”

　　夏真看得胆战心惊。她最害怕包伤口了，纱布还没包上，她已经开始预想等会纱布黏在伤口上，要撕开的画面了……

　　卫生院门口是一条长长的小道，直直通往营门。

　　暖阳融融，二人并肩走在小道上，一高一矮，一灰一粉，分外和谐。

　　夏真主动打破沉默：“那什么，谢谢你陪我过来。医院我找姐夫陪我去就行了，你回去加班吧。”

　　“不好意思啊，难得到家里吃饭，却出了这样的事，害得你都没吃好。”

　　贺然摇摇头：“你姐夫中午喝了瓶啤酒，我开车带你过去。”

　　“啊？”夏真愣怔，步子都慢了一步，“你带我去？”

　　还有这种好事？

　　贺然点点头，抬眼看着面前的门岗，嘱咐她：“稍等一会，我去借个车。”

　　夏真没来得及回答，就眼睁睁看着他迈着长腿走了进去。里面的警卫都客气地喊他“贺参”，他微微点头，径自问：“你们连长呢？”

　　警卫小伙又往里面指了指，贺然便朝他指的方向过去了。

　　夏真站在门口，半举着受伤的手臂，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里面的两个小伙子转身看她，她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半晌才朝两人笑了下。

　　贺然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跟她说：“走吧。”

　　刚刚没有机会拒绝，现在再拒绝又有点太……夏真“嗯”了声，跟上他。

　　捡来的相处机会，不要白不要！

　　上了车，两人都没说话。贺然认真地开车，夏真偷偷瞄他几眼，觉得找不到话题还是不要硬聊好了。

　　她看了会窗外，感叹贺然车开得真稳。不像姐夫，不晕车的人都能给他晃吐了。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侧首就见贺然垂首瞥了眼手机，目视前方，对她说：“是你姐夫，接一下。”

　　他的手机？夏真赶紧“哦”了声，从中间的搁板里取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划下接听。她想了想，把外放也打开了。

　　“贺然，怎么样？”

　　夏真回：“姐夫，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咬了下唇，还是叫出了那个名字，“贺然……他在开车。”

　　贺然瞥了她一眼，她假装未觉。

　　纪秉承“啊”了一声：“不是说需要去医院我带你去吗？怎么麻烦贺然了？”

　　夏真咬着唇还没开口，开车的男人先一步替她答了。

　　“你怎么送？叫出租车吗？”

　　先不说岛上出租车的收费多么离谱，这地方根本叫都不好叫。难道让夏真举着伤了的手等着？

　　纪秉承一时语塞，顿了下才答：“行吧，下次请你吃饭。”

　　夏真龇着嘴，觉得伤口又痛了起来。还吃饭呢？

　　贺然没跟他掰扯，直接应下：“行。”

　　车子又开了十分钟左右，到了一个大型的停车场。

　　他边停车边解释：“医院就在后面，那边常年没有空车位，我们要走过去。

　　夏真点头。

　　停车场旁边是一个大型超市。他们上到一楼之后，再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医院。贺然直接替她挂了个急诊。

　　接诊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医生。要看创面，她必须得先揭开夏真伤口上的纱布。

　　夏真别开脑袋，牙齿咬得紧紧的，根本不敢看。好在女医生温柔，下手非常轻，只刚开始的时候刺痛了一下，就顺利揭下了纱布。

　　“有点严重，我先替你消毒包扎。”

　　余光瞥到某道身影。夏真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好，麻烦了。”

　　女医生没答话，先将她手上的水泡挑破，又取了碘伏浇在患处，冲洗了好几遍。

　　贺然沉默地立在一边看着。他擅长观察人，所以虽然极力掩藏，她的不安与害怕，他还是感觉得到。

　　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一个女孩子，可以算是初次接触的女孩子，他还不知道如何相处。

　　尤其再一想到这只手刚刚就横在自己面前……

　　他喉结动了动，将视线重新专注在她的伤处。

　　女医生已经手脚麻利地取来了纱布，开始替她包扎。她一边动作，一边温声交代。

　　“伤口千万不要沾水，没有特殊情况，一星期后来换纱布。不想留疤的话，回去记得饮食清淡点，鸡肉鱼肉这些发物就先不要吃了。颜色深的……”她顿了下，还是说，“也要少吃。”

　　夏真松了口气，乖乖点头：“好，我记住了，谢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