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阳在哪里》又盐

13、第 13 章

　　这两天洗衣服，发现章天阳的衣服一点都不脏，他小时候是个邋遢鬼，长大后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吃饭的时候会把饭菜上的油溅到衣服上，我每次都得泡很久才能把那几块油点子搓掉，也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能把衣服穿得很干净，每次下水后，水还是清的。

　　我夸他懂事，他却嬉笑着跟我说，这是为了能让我省点力气，洗衣服太累了，还劝我机洗。

　　除了秋冬，我基本手洗，机洗总感觉不太干净，章天阳说我有点洁癖，一开始我还不同意，后来他一条条罗列。

　　“小时候你总是用很嫌弃的眼神看我，就是觉得我身上脏对不对？”

　　“就算吃不用手抓的零食，你也得拎着我去洗手，不然就把零食没收。”

　　“还有，”他指着趴在地板上睡觉的卷毛狗，“它洗澡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这地板，你一天能拖八百遍，比隔壁大爷的秃顶都锃亮。”

　　“床单一周一换就行了，我陆哥三天一换。”

　　章天阳边说边笑，他朝我走过来，突然踮起脚捏了捏我的鼻子，晃两下，“你还不信呢？”

　　好像的确如此，我记得以前我没有这么毛病的，看见不干净的地方总会让我心里没底，我也总觉得周围有很多细菌，之前失眠去看过医生，在做记录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嘴，他推推眼镜跟我说这是内心太过焦虑，没有安全感，说我的失眠症也跟这些有很大的关系，建议我按时复诊。

　　后来我没去，因为医院更让我觉得闷，喘不过来气，尽管那个医生面向和蔼。

　　章天阳批评得对，他说我讳疾忌医，还威胁说要告诉我妈，我晃晃他的脑袋。

　　早就说了，我妈管不着我，而且因为去医院实在没用，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精神不好还是不好。

　　章天阳担心我，我也担心他。

　　看着他死活上不去的体重数，我挺发愁的，因为按照科学数据来说，章天阳这个体重和身高，并不科学，他太瘦了，抱着都能感觉到他背后突起的肩胛骨，还有瘦弱的肩膀头。

　　昨天晚上他去遛狗，我在后面跟着他，恍惚间察觉到原来他那么瘦弱。

　　卷毛狗走走，就回头看看我，章天阳牵着绳，慢悠悠走着。

　　他的背影就像一道将要消失在地平面的夕阳，在我眼里只有一缕光的存在，可是又不太像，又像是孤零零挂在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吹过一阵风，云层就把他盖住了。

　　我走不动了，章天阳回头看我。

　　他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很好看，问，“你怎么不走啦。”

　　我说我有点累。

　　他也跟着站住。

　　卷毛狗“呜啊”一声，跑到我身边，嗅嗅，再跑回他脚边，趴在不动了，卷毛狗的影子在地上变成一团。

　　树影摇晃。

　　现在的晚风很舒服，暖暖的，我知道是春天来了。

　　闻着小区里花的清香味，章天阳冲我那样笑，笑得明亮，我顿时就想哭。

　　可是哭什么呢陆嘉霖，春天已经到了，跟章天阳熬过那么多痛苦抑或快乐的日日夜夜，应该值得庆幸的。

　　我该觉得开心。

　　-

　　早上上班，没找到眼镜，模模糊糊看到章天阳站在玄关处，我伸手，他抱住我，互相告别，我去上班，他在家画画。

　　他现在很厉害，上个月市里美术馆展览，他的一幅画卖到112W，拿到报价的时候章天阳惊喜得不行，说都是人死后画才变得值钱，没想到现在就能有这个价钱，我让他住嘴。

　　这话不好听，章天阳也知道说错话了，腻腻歪歪地抱着我的脖子，撒娇讨亲。

　　讲真，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下班前，我在微信上问他想吃什么，直接打包带回去。

　　他却跟我说要不要去妈那里，说我很久没去过了。

　　日落的余晖洒在落地窗上，有点碍眼。

　　我背过身，回了个他“好”。

　　晚上我先回家接他，然后再开车去我妈家。

　　我们这次是突然来访，没有事先告知，并不知道她正在家里招待客人。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一般，有点儒雅，在学校教书的。

　　我妈看到我俩有点慌乱，向来说话利索的她居然有点结巴。

　　我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也正常，我妈空窗这么长的时间，要是能找到一个安稳踏实、真的对她好的男人，真的挺好的。

　　我也不习惯她用带有歉意的眼神看我，不希望她把时间倾斜到我的生活里。没必要，我们之间有太多遗憾了，我跟她只能做到礼貌，因为章天阳跟她关系好，我们才会见那么多次面。

　　他们已经在吃饭了，我把东西放下，说两句话就要拉着章天阳走，这种时候就别往上凑了，给人留独处空间。

　　我觉得我想得挺周到的。

　　我妈把我们送到门口，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我跟她说回去吧，别让人等久，还让她好好跟人过日子，别再被人骗了。

　　她眼圈红了，伸出双臂，看样子要抱抱我。

　　我没让，不太习惯，于是她眼睛更红了，跟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喜欢来她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承受不了别人的道歉。

　　她用手背揩掉眼尾的泪，让我好好的，晚上睡不着还是得吃药，要听医生的话。

　　医生也是这样跟我说的，章天阳有时候也这样说，我听得耳朵都磨茧子。

　　我正要开口说不用管我，手就被章天阳拉了一下，眼神示意，于是我就闭了嘴，跟我妈告别了。

　　我俩没吃饭，回去路上经过一家川菜馆，看着挺干净整洁的，没想到里面的菜那么辣，吃一口菜得喝好几口水才能缓过来。

　　章天阳坐在我对面，问我：“陆嘉霖，你能不能行啊，都辣哭了。”

　　他吃辣很厉害，一点事都没有，脸色正常，都不带红的。

　　我猛灌一口水，“不行，太辣了。”

　　给后桌上菜的服务员小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好菜。

　　我吃辣真的一般，章天阳口味偏辣，他很喜欢吃。

　　这家川菜馆老板好像是林俊杰的粉丝，从我们落座到吃得七七八八，店里一直放着林俊杰的歌曲，我们结账走人的时候，刚好放到《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我不经常听歌，章天阳画画的时候喜欢有背景音，会外放音乐，有时候会跟着哼唱，他唱歌难听大家都知道的，反正不怎么在调子。

　　他的歌单乱七八糟的，我听他唱这首歌很多次，唱得我都会了，后来才发现，他唱的跟原唱简直是两首歌。

　　之前好像说过，章天阳有首很喜欢、循环不知多少次的儿歌，我那时不知道名字，搜了后知道了，《虫儿飞》，童谣。

　　他唱儿歌也是不好听的，天生条件摆在这，没办法。

　　但我很喜欢他的嗓音，天生有点沙哑，在床上的时候我偶尔故意让他叫出声，有些时候，在白天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在床上的样子，会觉得错乱，想不通他这嗓子到底天生如此还是因为被我干的。

　　抱歉，说话有些粗鲁。

　　到这吧，我去看看章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