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0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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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强台风“飞廉”提前登陆今浦市。
灰蒙的雾气笼罩着城市，狂风怒号，暴雨肆虐。行人几近被掀翻，多处主干道旁的树木被吹断，秩序被彻底打破，社交平台反复推送“停工停产停学”的通知。
远处老旧的居民楼上，有人忙碌地收阳台边沿摆着的一排花盆。一个不留神，一盆兰花从手中脱落，伴随着惊呼，花盆急速下坠，“咚——”，花盆先碰到了楼下的彩钢雨棚，继而，翻滚着砸到地面，发出一声悲鸣。
登时，陶制花盆四分五裂，花枝破败，陶土碎片、营养土与雨水交织飞溅。狂风并未放过这个“惨案现场”，瞬间将现场清除，并带着它们去寻新的目标。
而何慕，正顶着一把翻飞着、几乎失去遮挡效果的透明伞，艰难地去片场。雨水猛砸在身上，眼前都是模糊的，以致有不明的物体被席卷着冲她飞来时，都没能预先察觉，发现时已然避闪不及。
一道黑影以不可预判的加速度，扑面而来。
她大脑懵了一刻，前行的脚步被突然阻断，脸意外碰到了柔软的布料和坚实的胸膛。鼻息中，除了咸湿的海风气息，还有清冽的雪松味。
刹那间，陶片和不明硬质垃圾一同撞上了男人的后背，继而四散坠落。一颗细小的碎片意外脱逃，将将从何慕的耳廓划过，割断了她一缕发丝。
虽躲过一劫，但她的心脏却仍像被那碎片刺伤，无法平复。
何慕仰头，对上了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顿时乱了心绪，往后退一步：“向总。”
面前人是这个项目的甲方大Boss，尚特科技董事局主席兼CEO，向繁洲。他没答她的话，敞开西装将她护着，一同往片场入口的明亮处去。
向繁洲身高几近一米九，高何慕许多，步子大且急，她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
进入室内，骤然多了些暖意和人气，两人也迅速隔开距离。
“阿嚏”何慕没忍住，侧身打了个喷嚏。
向繁洲看她一眼，想要脱外套给她披上，却因身上衣服也湿透了，没能做出什么动作。
“您……”何慕的头发沾染了雨水，打绺且沉，遮挡住了视线，她抓起面前的头发想要往后拢，中途动作却和声音一道静止了。
因为面前悬着一只犹疑的手，像是并没有判断好分寸。
对方在她动作止住时，迅速收回了，转而掏出手机：“接个电话。”
她点头，看向繁洲往一旁去的方向，意外从他身上读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却始终没能想起来为何。
向繁洲挂断电话，大步流星回来，走近时，步伐却放缓了。
“您今天怎么有空来片场？”何慕打了个寒颤，声音发抖。
这个项目一直都是尚特市场部在对接，她不过在一场临时的视频会议中，与向繁洲见过一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竟把他吹来了。
“顺路。”他语气冷淡。
团队里的谢冉先看到他俩，惊愕片刻才迎上来，看到面前的窘况，又迅速跑开：“向总，何总监，我去给你们拿毛巾。”
两人不约而同朝谢冉说了声“谢谢”，又对视一眼。
向繁洲的目光流连在她鼻尖和脸颊的水珠上，略带了点审视，但意外的并没有半点冒犯之意。
上次会议时，何慕就对他的脸印象深刻，今日第一次在线下见到，心中有种更强的冲击感。
面部折叠度高，五官深邃立体，下颌线清晰，眉眼英气，带着混血感。
这般骨相是鲜有的。
“刚才谢谢了。”何慕视线没躲开。
“不用，”向繁洲看她被雨水濡湿的睫毛，“拍摄还顺利吗？”
谢冉拿毛巾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一局面，僵在一侧。
何慕先接过来，一条递给向繁洲，一条留给自己。谢冉递完毛巾，意识到气氛的微妙，即刻撤了。
“谢谢。”向繁洲是对她说的。
她轻摇头，用毛巾轻压着脸上的水珠：“目前还算顺利，打光也可以模拟室外日光变化，成片质量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这是尚特作为世界顶级网球运动赛事冠名商的广告片拍摄项目，尚特新一季主推的VR①穿戴设备新品，也将同时曝光。
这本是COC②上一任CD（创意总监）③孙明接手的项目，却没有在任期完成，烂摊子落在了何慕手里。她接手后了解过，这个项目曾在另一个4A广告公司即墨手中，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转到了COC。
换了不止一个团队，工作都没能达成，甲方一定很难搞。
她顶着压力，重新整合团队，不停地和团队一起头脑风暴，内部提案否了好几轮，才确定最终方案，和甲方的提案一次过了，脚本顺利敲定。
拍摄过半，甲方又反馈说，大Boss有新的意见，调整后重新进入拍摄，又遇到台风天，一波三折。
换成室内的场景，是她先决定的。但制片团队还在联系，尚特市场部经理便先联系了她，推荐了这里，也算是比较默契，没预想中那般不配合。
“嗯。”向繁洲的头发也全是湿的，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又用手指随意理了两下，有点像杂志造型师喜欢做的湿发造型。
他歪头时，何慕发现他脖颈的伤口，心瞬间乱了：“你受伤了？”
“没事。”他推开何慕想要查看的手。
“你得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何慕坚持。
向繁洲仍不接腔：“拍摄到哪了？”
“那去看一下拍摄吧。”何慕无奈，觉得这人死要面子，得先顺着来。
两人并肩来到监看区，组长陈再商看到他们进来，起来想打招呼，何慕摆手让他坐下了。
现场正在拍，一条演员使用VR产品的画面。
导演迟遇正在盯画面，拿着对讲机：“光有点穿了，调整一下，再来一条。”
剧务开始行动，陈再商再次起身，带着两人往外走。
“向总想要了解一下拍摄进度，你来跟他讲一下。”何慕说。
“目前已经拍摄完三分二的镜头了，”陈再商答，“这两天拍完，立刻就进入后期环节。”
“嗯。”向繁洲似是不太关心这个结果，面色毫无变化。
陈再商盯着这俩人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要不要……我从服装老师那先拿件衣服给你们换？”
“没事，我们马上就走了，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何慕拍拍陈再商的肩膀，她本来就是来看一下拍摄顺不顺利，知道没什么问题就放心了。现在得找个地方，解决她和向繁洲的事。
陈再商眼中难掩八卦的兴趣，但收到何慕的眼神暗示，意会似的乖乖回去了。
向繁洲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一起走了？”
“受伤又淋雨，伤口很容易发炎，你必须去医院。”何慕不容置疑地拉着他往前走。
但到了门口，又开始发愣，雨未停，风势未减。她看向了刚才被她扔在门口的小破伞，一时间做不出决定。
“走吧。”向繁洲却先揽着她往外走。
何慕无措着，抬头却看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停在门口。
向繁洲的特助李璟撑着伞，护送两人往车上去。暴雨中不适合纠缠，她先上了车，继而向繁洲也上来了。
“我也是开车来的，只是没停这。”她强调。
“你不是说，我得去医院吗，你不一起？”向繁洲话锋突转。
何慕体会了下他话语中的深意，这个逻辑，像是怕她不负责任地脱逃。
“何总监不愿意？”他语气多少有点轻佻。
后视镜中，司机的神色从沉稳变成了看戏，副驾驶的李璟也跟着笑了声。
她愣了一秒。向繁洲一直不提受伤这件事，她还以为，他是个隐忍且不图回报的人，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任的。”何慕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个笑脸。
听完这话，向繁洲暗暗低笑，对前排说：“走吧。”
何慕后知后觉，自己这话像极了海王语录，但她是真心实意的，向繁洲因她受伤，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向繁洲这突变的索取态度，让她对他的好感都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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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
医生要求向繁洲把衣服脱下来，检查伤口，他半晌没动。
“我出去。”何慕很有自知之名。
“不用。”他声音低沉。
何慕走一半，脚步顿住。本来她出去避嫌是非常符合常理的，向繁洲说出“不用”之后，让这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她左右为难，刚转身一点，看到向繁洲已经在脱衣服了，又迅速转回去：“我还是出去吧……”
“你不要看看，我为你受了多少伤？”向繁洲语出惊人。
他对面的医生和护士，都被逗笑了。
何慕想打人，怀疑向繁洲是故意说这种惹人歧义的话，将计就计，在他旁边坐下来，深情地看他：“我看着呢。”
演戏谁不会，看谁尬得过谁。
甚至因为她语气过分做作，眼神过分炙热，笑容过分诡异，不大的空间，一瞬中静得吊诡。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复杂的神色转了又转，才勉强收敛。
向繁洲斜睨一眼何慕，轻嗤一声，没管炙热的目光，听医生的话，继续脱衣服。外套脱下来，他拎着，想找个地方放。
何慕自觉伸手去接，笑里面藏了八百个刀子：“我帮您拿。”
但衣服上湿冷的触感与残留的暖意落在手臂上时，心中有种异样的波动。
向繁洲欣慰似的看她一眼，像在表扬她的审时夺势。转而想起什么，又说：“离远点，脏。”
“嗯？”何慕没明白，他说的“脏”指代的是什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深灰色西服，背部面料有几处被划破了，表面似有深色脏污。
骤然回想起了当时那一幕，心跳陡然加快，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背上。
血迹被雨水晕染后变得发粉，透过白衬衫布料洇出，糊了一片。
向繁洲仍在继续脱衣服，只是脱衬衫时，动作比脱外套时轻缓，大概在减小伤口粘连部分的撕扯。
衬衫脱下后，后背显露出几处淤青，甚至还有好几道血痕，长度不等。
何慕忍不住“嘶”了声，这人不疼吗，一直拒绝看医生，还跟她开玩笑。
她不敢想，如果当时没有向繁洲，那花盆将对她造成何等伤害，大抵毁容都是小的。那个高度，碎片甚至可能划过她的脖子。
也就是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当时和死神离得有多近。
一定程度上讲，向繁洲是她的救命恩人。
不过，这情绪没持续太久，何慕就被其他地方吸引了。
向繁洲身材还不错，背脊是有力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又没有过度健身的痕迹，加上此时的伤痕，莫名有种喷薄的美感。
她为自己的想法而不齿，默默转头，清了清嗓子。
向繁洲正配合医生处理伤口，百忙中看一眼何慕：“你嗓子不舒服？”
“……对。”她其实在想：你能不能闭嘴。
“那你可以让医生给你开点药。”向繁洲好像是认真地在关心她的嗓子。
何慕：“……”
“不用了，不严重，谢谢。”她笑不出来。
后半程，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一直在处理微信消息，直到医生上完药。
医生：“这湿衣服，最好还是别穿了。”
向繁洲：“嗯。”
虽然湿衣服确实不适合再穿，但外面还正刮风下雨呢，况且急诊室外都是人，这般出去也有点不像样。何慕不知道，他怎么应得那么爽快。
直到急诊室门被叩响，向繁洲的助理李璟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来，她才明白他早有准备。
李璟手里还有女士衣服。
“顺便也给你准备了衣服，”向繁洲将卫衣套上，“你凑合穿一下吧。”
何慕没想到他这么细心，但仍觉得太麻烦了：“不用了，谢谢。”
“没说让你在这换，等下你可以去卫生间。”向繁洲起身往外走。
何慕：“……”
我又不傻。
医生听这对话，一愣一愣的，差点忘记叫下一位患者。
出了急诊室，向繁洲再次提议，让她去换衣服。何慕正要拒绝，鼻子突然发痒，猛打了个喷嚏。
“再不换衣服，真的会感冒。”向繁洲说。
她只得接过衣服，去了卫生间。
回来时，她才注意到向繁洲刚才换的是一件黑色的卫衣，这形象和他穿西服时截然相反。
少年气四溢。
她甚至联想到了，他在少年时代的意气风发。
何慕站在走廊一端，看另一端的向繁洲，他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平静，像等一位故人。远远的，向繁洲却好像有感应，抬头看了眼这边。
穿过无数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他们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那一刻，似有一世纪那么长。
没来由的，何慕眼眶湿润了，走到向繁洲身边的时候，都没敢再抬头看他。
“何总监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向繁洲冷不防问出这个问题。
何慕停顿了一秒：“对，我父亲母亲是华人，我在加拿大长大的，刚回国不到一年。”
半晌，他才“嗯”了一声：“你穿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他如此说，目光却落在她耳廓的红痣上。
何慕是浓颜，眉眼藏着疏离，不说话时，仿佛周深都浸着冷感，工作上雷厉风行，即使偶尔不着调，也都和可爱风不沾边。
这粉色卡通卫衣，她学生时期都不穿，刚才在卫生间纠结了好一阵，才穿出来。这不是她的风格，她有种偷穿别人衣服的不适感。
“我从没这么穿过。”她艰难地辩驳。
李璟以为她不喜欢，解释道：“我本来想买裙子，但怕尺码不合适，卫衣包容度比较广……”
向繁洲睨他一眼，他没敢再说话，忖度着：这两人刚见面，就一副擦枪走火的危险氛围，他还说要给何总监买裙子，确实有点越界。
何慕解围：“没事，挺好的，谢谢你。”
见她谢了李璟，没提他，向繁洲心中不是滋味，送了个略显幽怨的眼神给她。
她立即会意：“主要是谢谢向总。”
这下，向繁洲才满意地笑了，接过李璟手中的姜茶，塞到何慕手中。
看包装，应该是某个饮品品牌出的单品。
何慕默默垂下了眼皮，腹诽道：细心是挺细心，就是也挺会为难人的。
反正她不认识这个品牌，也没见过出姜汁桂圆红枣茶的饮品店。向繁洲的助理也不知道跑了几家店才买到。
但微烫的触感传递到皮肤上，冰冷的手掌终于开始回温了，何慕才终于怀揣了份感恩之心，礼貌地说：“今天实在是抱歉，让您受伤了，改天请您吃饭。”
回想起那个画面，她仍心有余悸。
“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向繁洲颇认同地说。
何慕突然想收回刚才的话。
传闻中，向繁洲是个冷面寡言的工作狂。但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人和传闻中相弗甚远。
身在高位，却总无辜又理直气壮地说些不通情理的话，不是腹黑，就是表演型人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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