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露面 ...
-
饭桌上风卷残云，还是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
陆弘满意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明日或者顶多再过一天，我打算去扬宁府看一眼。”李天和抱手站在一旁。
“为了九元玄丹？”赵修璟沉声道。
“没错，但并非完全是为了它而去，许久未出门，就当去历练历练。”
“正好，那听说有魔修的痕迹，我本也打算去看看，可以同路。”赵修璟垂眸。
这话听起来像是托词。
李天和微笑道：“静幽真人倒是热情。”
“不愿意？”
“怎会，正好，顺路帮你看看脑子。”李天和自然没理由拒绝。
“陆道友呢？”赵修璟难得温和地对陆弘说话。
“我当然要——”陆弘刚要开口说去，只感觉他赵大哥些许温和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威胁，立马一巴掌拍醒自己。
想杀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陆弘发誓，以他明恋多年师妹的经验，黑袍修士绝对不简单，他从小听着静幽真人大杀四方的睡前故事长大，自然不想自己也变成故事里的主人公。
“我当然要，不去，不去哈哈，我说过，要回去好好孝敬师傅，哦还有小师妹，我想死她了。”
“嗯。”这声音很平淡，但陆弘只感觉其中透露着些许满意。
陆弘悲壮地看向李天和。
李天和只当他是遗憾去不了，开口安慰道：“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过去也需些时日，玄丹尚存否也未可知，况且此丹对你的修为无多大助益。”
“嗯嗯，我就是这么想的。”陆弘尴尬笑了笑。
“你准备何时回门派？”
“明天吧。”陆弘随意答答，习惯地看了眼黑袍修士，只见赵修璟睫毛微敛低着头，明明没在看自己，却感受道一股杀气。
陆弘立马改口，
“今天晚上！”
“这么急？”李天和皱眉。
“我，我想我师傅，想得很！”
李天和微笑道：“可是，我记得前几日你还说，你师傅要打断你的腿？”
“怎么会呢，我那都是胡说的，师傅如此爱我。”
李天和也不在意他为何转变的如此快，只是点头道：“随你吧，回去让小伍帮你把清幽居收拾收拾。”
“行行。”见李天和的情绪一切正常，周围气压也一切正常，陆弘总算松了口气。
知道陆弘的安排后，李天和思考了下另一个人的去向。
“赵道友今晚应当是留下罢，这会小玖应该已经把清安居收拾出来了。”
然而赵修璟沉默不应，李天和狐疑地看了眼他。
赵修璟方才抿了抿嘴唇，有些犹疑地说：“清幽居呢？”
说完才觉不妥，解释了一句：“那里离清心亭近些。”
李天和目光不自觉转到了陆--现清幽居暂时的主人--弘身上。
陆弘接收到信息立马，非常识趣地说：“住，住，都可以住，反正今晚我就要离开了！”
李天和也没多想，便应允了。
“行吧，那便这样安排。正好瞧你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直接入住也不用再劳烦他们。”
“嗯。”赵修璟点头。
李天和想着，既然去向决定好了，不妨商量下出行计划。
“不知真人何时有空启程？”
“都行。”
李天和也只是礼貌问问，便自顾盘算起来，
“今日夜已深了，明早太仓促，假如是下午出发，没走多远就入夜了，也不方便，不如后日清晨。”
“嗯，我不急。”
陆弘本着能呛两句是两句的原则，说道，
“喂喂，那可是九元玄丹啊，你们这不紧不慢，不像是去找宝物的。”
李天和耸肩，不以为意：“世间奇珍，都有自己的命数，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急也急不来。”
“那是，碰上我这样运气好的，那肯定都是我的。”陆弘笑嘻嘻地回答。
李天和缓缓道：“你似乎，也并未将天材地宝都收入囊中。”
“运气也不是一直起作用的。”
“行了，别贫了，吃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走走走，撑死了。”
李天和摸了摸桌上的玉佩，随手扔到了赵修璟面前。
“赵道友，我这也没地方放，看你这黑袍上布袋不少，先搁你那罢。”
“嗯。”
赵修璟愣了下，随后慢慢将东西揣进布袋，最后从布袋外头不自觉地摸了下。
李天和表面上保持平静，内心却充满了疑惑
夜深露浓，一个大石头上，刻着龙飞凤舞的清心山三个大字，石头前站着好些人。
“天和你一定要保重啊。”陆弘揣着自己破剑和乾坤袋，临走前对李天和百般嘱咐。
“你今儿吃错什么丹药了吗，从来都是我嘱咐你，你还担心起我了。”李天和保持着微笑，嘴里满满是送客的意思。
“别丢人了，赶紧走。”
“哦，好吧。”
陆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泪眼汪汪。
没想到李天和甚至没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就转身离开。
“真是无情的男人。”
“哼。”
李天和扶额，远远还能听到什么无情，什么男人，肯定是那家伙在编排自己。
回到清心亭附近时，风吹云卷，月儿攀登半空，周围只有个别守夜的药童和未入眠的鸟雀。
“人送走了？”
赵修璟抱手靠在清心亭旁。
“你怎么出来了？”李天和没回答，反而开口问了一句。
“再看一眼。”
“把他送走，真人倒是积极。”
“嗯。”
李天和上下瞧了眼亭子旁的人。
唔，与先前相比，少了点东西。
“怎么把黑袍扔了，不当黄花大姑娘了？”
“什么大姑娘？”赵修璟皱眉。
没了那黑袍，李天和倒是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全貌。
传闻中，静幽真人冷漠无情，手下流过数以万计的妖魔血，都说他的面容肯定凶神恶煞，小儿半夜见了都要啼哭不止，狗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然而眼前这人倒是有想象不同。
洁白如玉的肌肤仿佛被月光轻轻笼罩，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红宝石般的眼瞳仿佛漩涡般将人深深吸引。黑发被月夜的幕布所笼罩，眉间眼角间宛如盛开的桃花，然而整个神态却冷淡而沉静，嘴唇微微紧抿，宛若初春的寒夜，冷漠而疏离。
李天和简单评价道：“挺好看的，继续保持。”
“嗯。”
还是面无表情，眉眼都没有波动，真可惜。
李天和也不指望和这人能单独好好聊上几句。
“算了，不跟你说了，睡觉去了。”
李天和挥挥手，越过赵修璟，顺便还打了个哈欠。
走过身前时，赵修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待李天和一脸疑惑，转过头时，那人方才开口，
“你也很好看。”
这声音缓缓流过耳边，好听是好听，就是说的话实在是太惊悚了。
“你说什么？”
李天和的睡意一下子被扫干净。
在场会说话的，除了自己，赵修璟之外应当没人了吧，难不成是鬼说的？
“......”赵修璟沉默。
“我以为，你想要这个回应。”
李天和的小心脏那真的是忽上忽下，这一下真是哭笑不得。
“我现在认为，你还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比较好。”
乱说话可比不会说话吓人多了。
“哦。”赵修璟眉头一皱。
嗯，有表情了。
李天和边想着边收回手，缓步离开。
“你也早些休息，我走了。”
“好。”
赵修璟说着好，却并没动静，死死盯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直到消失不见，他长叹一口气，才向清幽居走去。
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李天和虽然感到疲惫，但并不困倦，也许是因为刚刚那一闹。
一整天以来，他的心境一直波动不定，没有机会过多思考。
如今夜深人静，许多被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了出来。
沈大哥过去到底知晓了什么？他临终前的话是何意呢...
弹指间，物是人非，唯一还在的记忆中的人竟只剩下几位前辈。
可惜师叔完全不知去向，师傅闭关才不过几年，至少二十年之内都难再见一面。
李天和长叹一口气。
胡思乱想间，他的脑中闪过一道人影，那个人倚靠在亭前，好看的眉眼皱着，红色的眼眸看着他，眸中似乎含着某种情绪。
失忆吗？
李天和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然后又翻了个身，再叹一口气。
辗转反侧许久，睡意才缓慢袭来。
“师兄，赵大哥今天早上一起来情绪就很怪，都发呆一上午了，你去看看他吧！”
李天和在院中拿着小木剑挥舞着，只听见某个人着急忙慌的大喊大叫。
他擦了把汗，将破旧的木剑搁在石桌上。
转头果然看到向来冒冒失失的二师弟林远跑过来。
“小远啊，你赵大哥又怎么了啊？”李天和懒懒地回应。
他顺势坐在石凳上，单手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木剑，虽然对着林远说话，但眼皮都没抬起来。
林远冲进院内，缓了口气，才说：“今儿我看赵大哥巳时都没动静，要知道平日里卯时，他就会在清心亭附近练剑。我觉得不对劲就去找他，然后——”
“说重点行吗？”
“哦，我看他坐在他清幽居院中的石凳上发呆，喊他他也不回应。”林远委屈。
“小轩呢？”李天和也没回应，随口问起另一个人。
真要说到怪异，每日清晨开门都能准时看到蹲在门口报道的三师弟宋晟轩，今早也消失不见了。
“啊？三师弟啊，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林远摸摸脑袋不明所以。
李天和叹口气，无奈道：“你也多关心关心你家三师弟啊，别你家赵大哥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咋咋呼呼。”
“三师弟每天粘着你，要有什么事，师兄肯定先知道，这不是用不着我嘛。”
林远傻笑了几下，三两步走上前挽着李天和的胳膊。
“哎呀，赵大哥跟你关系最好，你去看看他嘛。”
“行行，我去瞧瞧。我昨日才从外头回来，你就折腾我吧。”李天和敲了敲林远的脑门。
“嘿嘿。”
清幽居那边，赵四眼神晦暗不明，盯着远方树枝上的鸟雀发呆，满脑子都是早晨平日里李天和的小尾巴—宋晟轩跟自己说的话。
“赵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宋晟轩一早来拜访，见到赵四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怎么了小轩？”赵四轻声回答。
平日里那师兄弟三人常常有难处都会来寻求他的帮忙，人生导师当的那是驾轻就熟。
“昨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大师兄了，梦里，咳咳。”宋晟轩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反正惊醒后，我突然感到红鸾星动，天光乍现。”
“小轩，成语不是这么用的。”赵四心里察觉不妙，打断了这番话。
“呃，反正我就想明白了，我肯定是爱上师兄了。”宋晟轩说着捂住了脸，“哎呀，好害羞呀。”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师兄平日里对我那么好，是不是也喜欢我啊，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宋晟轩扭扭捏捏对对手指。
“你师兄是男的。”
“哦，那就是淑男。”
“......”
赵四将宋晟轩引到院中石桌前坐下，他也顺势坐在对面。
“你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
“昨晚我看了一个话本，讲的是师兄妹的爱情故事，看完我发现师兄对我，就跟话本里的师兄对小师妹一样，温和体贴，无微不至。”
“看完我就在想，师兄是不是喜欢我。”宋晟轩再次羞红了脸。
“然后你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赵四反问。
“对啊。”宋晟轩一幅那不然呢，还怎么样的表情。
赵四松了口气，才说，
“你不觉得你师兄其实对谁都很好吗？”
“啊，是这样的吗？”宋晟轩一愣，脑中思考了下平日里李天和接触的人。
首先，师兄对二师兄最严厉，因为他很闹腾，但也是说什么都答应。
其次，对师傅，不用说，温和有礼，除了非要学剑法让师傅生气的时候。
然后，对自己，自然是百般照顾。想到这，宋晟轩耳尖一红。
最后，至于对赵大哥嘛......
宋晟轩抬眼撇了下赵四。
好像师兄跟赵大哥跟亲兄弟似得，他们都是剑修，还有共同话题，去哪都是凑在一起。
自己这个小尾巴最清楚这个事。
盘算过后，最终宋晟轩眨巴着眼睛，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这么看来自己甚至不是最特殊的？
“想明白了。”赵四瞧他这纠结的小眼神四处乱晃。
“呃。”宋晟轩还是有些纠结。
“少看点话本，多读点医书。”赵四轻声道。
“我再想想。”
宋晟轩低着头，余光偷看了好几眼赵四，见赵大哥除了无奈没有什么其他反应，才悻悻地笑了笑说：“我走了。不打扰赵大哥练剑了。”
“好。”
看着宋晟轩不断走远的背影，和嘴中纠结的碎碎念，赵四叹了口气。
虽说纠正了这孩子，但说到底，他也不懂，
喜欢和爱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9章 露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