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89、养子

　　赵修璟沉思许久，终是抬眸看去。
　　“是方贤，造就了这一切。”
　　沈平文疑惑道：“方贤和那个元道天尊是一伙的？”
　　李天和忍俊不禁道：“你怎么能想到这去了，阿璟的意思是说，那两个魔修也不过是棋子，是方贤，为阻止元道天尊复生，借助其子身封印其力，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贤与元道天尊，是对立的敌人”
　　方为铭神色平静下来。
　　李天和莞尔道：“不过看城主这模样，似乎也并不意外。”
　　“我不是父亲的亲子，只是养子。”
　　“方家少爷居然不是亲子，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其他任城主也是如此？”
　　方为铭摇头，
　　“我不知道。”
　　“这我是知道，越是修为高的修士，越难有后代，若方贤真是魔修，生不了，从旁支抱一个也挺合理。”沈平文说。
　　“的确是这样，可这事联系上方贤这人，怕很难就这么简单地就解释了。”李天和神色不变，笑道。
　　“我也是合理推测。”
　　李天和又看了方为铭两眼，思忖片刻随后道：“方城主也是为人良善，为何要杀了那些人？”
　　这问题此刻有些突兀，但李天和语气沉静，仿佛早有预谋。
　　方为铭眸间阴翳闪过，
　　“这都是自食其果，自我重生以来，是他们，先屡屡破坏此地，玩弄人心，肮脏至极，眼看人间炼狱，李道友，你以为我是错的？”
　　李天和浅笑道：“想惩恶扬善随你，但滥杀无辜，可不行。”
　　“人之性本恶，自古有之。桃花源地，亦遭贼人觊觎然幸而免于灾厄。李道友，早做打算而已，不是吗？”
　　李天和收了笑容，嘴角下压，脸色不免沉了许多。
　　他不免回忆起，车夫的惨状，七窍皆流鲜血，四肢扭曲，双目瞪大，残忍无比。
　　赵修璟侧目，伸手抚了抚李天和的后颈，似是安抚。
　　“天和。”
　　李天和颈后的微凉，浇灭了些无名火，他沉声道：“惩恶扬善是吗...”
　　沈平文见此时情况有些不对，干脆起身，转过头去，说起了别的。
　　“眼下，正好我其实想问的也就这么多，如此，我倒是可以确认一个结论。”
　　李天和，赵修璟地看向他。
　　“嗯，你说。”李天和深吸一口气，平静道。
　　“天和，你们之所以杀不死方为铭，是因为，他是阵结。”沈平文沉稳道。
　　李天和侧目问道：“阵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的。”沈平文犹疑片刻，又道：“不过，方城主如今算称不称得上是人，这我持保留意见。”
　　“即便他是阵结，为何我们就动不得？”李天和再问，语气凝重，仿佛沈平文能说出什么法子，李天和不介意现在就动手。
　　“你想想，秘境的阵结，乃是秘境核心所在，其气场与秘境相纠结。故一般情况下，只可解除，而不可强行破开。若强行杀之，与破坏阵结无异，结果便是每杀一人，城中也失一人以维持其平衡。”沈平文解释道。
　　李天和颔首道：“那我们把他当做寻常阵结，施行解阵之法就好？”
　　“应该也不行，方城主毕竟不是死物，寻常解阵之法，怕也是很难起效了。”
　　“如此说来，我们倒还没法子了？”
　　沈平文微微摇头，
　　“我还有些想法，不过仍需验证。”
　　李天和叹口气：“罢了，我有耐心。”
　　是日午时已过半，晨间的清冽光景已被耀眼的暖阳所取代。屋外的宁静让人感到片刻的宁谧，屋内几人依旧交谈，但眼下并无头绪，便也陷入到了一阵沉思之中。
　　李天和缓步至门前，抬目望向室外，耀眼的阳光洒落于庭院，盛夏时节，令人难免略感燥热。然而他心中涌起微妙不安，有些心绪纷乱。“怎么了？”赵修璟向外望了望，轻声问道。
　　“阿璟，你来时，当真没有看见那位齐大人？”李天和扶着下巴问道。
　　“没有。”
　　“是吗...”
　　微风徐徐而至，掀起热浪扑面而来，眼见其清晰可辨。鸟鸣与蝉鸣交织在一起，声音和谐悦耳，却丝毫不显喧嚣。院子之角，小池塘清澈见底，水草婆娑。微风偶尔拂过，水波荡漾，伴随着暖风轻拂，波纹徐徐荡漾。
　　李天和不由得皱起眉头，走到院中，赵修璟紧随其后。
　　穿过院中，才看见院外一片空荡，别样静谧，地上石砖和青草冒出，周旁石楠一瞬之间，红、粉、紫、白，花色交织，花开绚烂，交相辉映，石楠树之枝叶犹如点缀之花。花朵蓊郁，层层叠叠，亦似花海覆阳。
　　干净整洁的石板延伸至远处，穿过一道月洞门，转个弯，便再也瞧不见。
　　“他们，不见了...”
　　赵修璟眸色一沉，凭空出现黑剑，‘砰’地一声，挡住了来自右上方的一道真气。
　　随后他右手伸出，将李天和拉到了身后，直直望向半空之中。
　　李天和也不犟，顺势往后走了两步。
　　“天和，方为铭跑了。”
　　沈平文冲出屋子，有些慌张。
　　“怎么回事？”
　　李天和回头，刚想再说上两句，心头一动，银白色的和风剑飞出，直直挡在了他面前，随之而来的是有些冲击的一道真气。
　　沈平文面色疑惑，
　　“怎么了，你怎么还防着我？”
　　李天和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是谁？”
　　“我是沈平文啊，天和。”
　　面前之人神色慌张，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
　　“不管怎么说，先把剑放下，拿剑指着我，多吓人啊。”
　　眼下，方为铭被抓住，李天和也恢复地差不离了，体内真气流转，他没有过多废话，执着和风，闪身上前。
　　沈平文是阵修，不善打斗，身上虽带着一把剑，但也就够够防身所用，更别说数百年修为的差距，完全接不住李天和这很快的一剑。
　　身上下意识凝聚起的真气很快就破碎了，半个人栽倒到墙上。
　　李天和没下狠手，只是让人栽倒失去了再次搅局的力气。
　　末了，他走近，和风并未离手，用剑鞘挑起地上那人的下巴。
　　赵修璟斜眼一瞧，默默地转回视线，看回半空之中浮着的人，那人毫无表情，神色黯淡，好似被吊在半空之中的傀偶。
　　李天和低声道：“出去。”
　　沈平文没见过好友狠厉的表情，眉眼下压，眼神凌厉。
　　“什么...意思？”沈平文没有表现出太害怕，毕竟再如何变，这也是他认识那人，李天和此举必有其意义。
　　“我再说一遍，从他身体里，出去。”
　　最后两个字像是从真丹之中发出，向来温和的声音低到吓人。
　　沈平文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像被人挤到一旁，只听见自己似乎冷淡地说：“我不出去又如何，你想杀了他吗？”
　　李天和突然恢复了微笑，慢条斯理道：“天尊，您见过我的元神吗？”
　　栽倒在地的人，神色却十分冷静，且并未否认这名号，
　　“黄毛小儿，口气不小。”
　　李天和轻笑，
　　“天尊，这一步棋是您下错了。”
　　纵然那元道天尊的修为再强悍，附身到了沈平文身子里，通天的本事也用不了，毕竟沈平文自己都没那本事，
　　李天和牢牢地握住沈平文的手腕，平日里温和如风的真气，此刻像是化作了闪电，直穿元神而去，真气间隐隐闪着些什么。
　　“呃...”沈平文的身体开始颤抖，当然此刻，他本人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
　　李天和神色不变，继续笑道：“晚辈不才，修的功法十分特殊，向来擅长以柔克刚，又恰好算是个医修，这体内之法，怕是很难有人能斗得过晚辈，您现下感觉如何？”
　　“啊...你居然...啊...”
　　“我再说最后一遍，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沈平文突然感觉一个战栗，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方才毫无知觉的身体，一下子除了四肢有些麻，控制不了，其他都还在抖。
　　“啊....等等...天和...”
　　李天和松了口气，也松了手，那元神显然已经不知其何处了。
　　“感觉如何？”同样的问题，他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真的含了些关切在里头。
　　沈平文摆摆手道：“没事了没事了，我缓缓。”
　　“嗯，方为铭真的跑了？”
　　“是啊，刚刚他身上的绳子突然炸开，他也没管我，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
　　“算了，我本来也没指望能束缚住他多久，你先起来，这事等会再说。”
　　沈平文点点头道：“哦。”
　　与此同时，浮在半空之中的眼中一霎时有了光，虽还是面无表情，但与方才躯壳无人时的僵硬全然不同，他低眸，看向院门口同样面色冷淡的赤眸年轻人。
　　李天和确认沈平文无碍过后，便也回到了院门口，抬眼望去。
　　恰好，这人，他还真的认识。
　　他神色微动，面色柔和说：“齐大人，一上午不见，您这是去了哪儿？”
　　赵修璟瞥了眼李天和，又看回半空的人，这才与先前李天和口中的齐大人对上号。
　　而赵修璟也恰好因为之前的某些事，对这位很有意见。
　　“齐大人？”
　　他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眼下不用旁人多说，傻子也能猜到刚刚沈平文体内那元神，与半空之中这位，应当是匹配的，但李天和这番话，仿若早已忘了刚刚简单的交锋。
　　而天上那位看样子是过不去的，他的目光落在李天和身上，怀着些恨意。
　　但他没有动手，只是平淡地说：“为什么不乖乖的听话呢？明明只要按照我的戏来走，大家不都皆大欢喜？”
　　李天和笑了笑，道：“天尊与晚辈素昧平生，或许不了解晚辈，晚辈从小就叛逆，连师傅的话都不肯听，所以这有些为难晚辈了。况且，晚辈也有些好奇，天尊所谓的皆大欢喜的戏中，晚辈的结局，是死是活呢？”
　　元道天尊眼中无喜无悲，语气毫无波动。
　　“死。”
　　李天和不恼，笑着说：“那便是了，晚辈并不满意这个结局，现在，是时候要改一改了。”
　　和风剑银白色的剑光十分漂亮，正午的耀阳之下，更是流光溢彩，夺目十足。
　　“就凭你？”
　　李天和摇头浅笑：“不，是我们。”
　　赵修璟目光从和风剑移到身旁之人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透露出明亮的光芒，面容放松而柔和，耀阳之下，似比和风剑还流光溢彩。
　　他抬眼望去，语气平和：“嗯，我们。”
　　谁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最先出了手，只瞧见各色花垂落，比袭来一阵大风，仿若下了暴雨一般，将整朵花打落枝头。
　　元道天尊身形矫捷，行踪诡秘，灵魂般地游走于二人之间。他没有武器，却凭借灵脉中蕴藏的真气，将身法发挥到极致。
　　赵修璟剑势凌厉，黑色剑光中时不时闪过一道银白色，宛若黑夜中的月光，倒是看着十分华丽。
　　数次赵修璟主动发起攻击，黑剑带起一道黑色剑芒，向着元道天尊斩去，伴随着李天和有些神出鬼没的身法，倒是一渡有些限制了元道天尊的行踪。
　　但很快，石板路侧石砖堆砌的几处不知是何的装饰倒塌，扬起一阵灰尘，烈阳如炙火，灰尘间闪着道道荧光，视野不便，李天和也放弃了在迷雾之中的缠斗，退到了阳光之下。
　　元道天尊本是阵修，没有太多的打斗经验，但他的修为远超李天和和赵修璟，即便只是靠着体内的真气，也完全不落下风。
　　灰尘散去，蝉声寂寥，暴雨梨花也不过如此，大片还留在枝头的花，一瞬间枯萎，元道天尊并未有过多动作，只是再次躲闪了身侧几剑，他手中真气凝聚，竟然逐渐被拉成了一道弓，这真气所化的弓之上流转着屡屡肉眼可见的火光。
　　半空中的那人凝视着手中凝聚成弓的真气，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突然，他手指一弹，那道弓瞬间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道迅捷无匹的箭矢。
　　赵修璟心下不妙，一道真气挡了过去，手中黑剑横劈，箭矢消散在了半空中，但没等人松口气，又很快凝聚成九只看上去更小，但火光更耀的小箭矢，直直地冲着二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