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方为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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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几个月以来，李天和身旁没有另一人的唯一一晚。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越来越亮，月光隐入地下，而那太阳也还未真正升起，空气间飘着暗灰色的迷雾，十分昏暗，摸不着，也有些看不清。
李天和一夜未眠，这种环境之下，随意想了些事，时间便也匆匆流逝而过。
安静许久的周遭，总算响起了些声音，是带着回声的脚步声。
那人连开门声音都是缓缓的。
而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夜在‘漆楼’所看到的那个男人，方为铭。
这人仍穿着他的那身白色衣裳，面无表情。
“李天和...是吗？”这声音才是真的毫无感情。
“方城主。”
方为铭走进屋内，门却自己‘咔哒’关上。
“李道友。”
“城主有何事，还请说。”李天和保持一贯地笑容，不卑不亢。
方为铭一动不动，就站在门口，并未靠近。
“留下来。”
“城主这是何意？”
“留下来。”方为铭如木偶一般，重复了一遍。
李天和微笑道：“城主如此态度，在下也是有些为难。”
方为铭这才毫无起伏地投去一个目光。
“你是李家后人？”
李天和顿了顿，才神色不变道：“城主觉得我是吗？”
方为铭低沉着嗓子继续说：“我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回答我。”
“城主看起来似乎不是求人的态度，说来正巧，在下也不喜欢别人如此强硬的态度。”
方为铭垂头，竟然真的在犹豫思考，李天和心下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真心求贤。
“我尽量。”
“罢了，这后人之名，在下可不敢当，若真寻宗问祖，也许勉强也算半个，城主为何如此问？”
方为铭道：“李家后人，理应留在封云府。”
“城主说的有理。”
方为铭看向李天和。
李天和收拾出了个笑容，道：“若这是真的是封云府便好了。”
方为铭脸色不变，低声道：“当然是。”
李天和走近，边走边说：“世人常言，美梦乃世间最险峻之毒药，使人沉醉其中，不愿苏醒，终至沦陷。我深觉其道理，若一人长时沉迷于虚妄之境，将虚幻视为真实，遂至毁灭无遗。”
方为铭沉默片刻，
“城主当真信自己的内心吗？”
李天和站定于方为铭面前，嘴角笑容明艳，迎着旭日升起的亮光。
方为铭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仁悬真人。”
“这名号是城主从元道天尊那听到的？”李天和笑着反问。
“与你有何干系？”
“看来那便是了。”
方为铭神色变得诡谲，眼神阴翳。
李天和知道就快要到他的底线了，而对话方才开始，这置于二人之间的底线，还动不得。
于是他转头道：“城主是否也该给些诚意，若什么也不告诉在下，在下怕是很难安心留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
这种把问题还给对方，而不是全数倾诉的举动十分聪明，李天和轻笑。
“城主所做的一切，究竟为何目的？”
方为铭没有过多思考，坦言道：“为了方家，为了封云府。”
李天和捉摸着，为了方家，他尚能理解，为了封云府是何意，难不成这样做，还能护着封云府不成，想到此，他也没过度纠结，直接问道，
“为了封云府？难不成封云府有何大灾大难，还要城主仗义施救。”
方为铭此刻又利落拒绝：“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方为铭于秘境中修炼数百年，这修为虽不及李天和，但此刻面对被暗算的李天和还是绰绰有余，他很快也意识到，方才落入了李天和的言语攻势之中去了，此刻收回了主动权。
李天和也没指望能问出多少内容，便也作罢了。
“城主，在下不过是问问，怎么就生气了呢。”李天和莞尔。
方为铭冷言：“你身旁还有一人在哪？”
“城主可是想见阿璟？”
“嗯。”
“那也有些难了，阿璟素来独来独往，不乐意出门，您怕也是约不着他了，不过您如此问，可是也想将阿璟收入囊中？”李天和面上不显任何异样情绪。
“不是，封云府绝不接收外来人。”方为铭一字一字落下，突然他伸手抚了抚李天和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城主这是何意？”李天和动弹不得，干脆也懒得动了，仍是淡定回应。
“我在想，他现在在哪，李道友一夜未归，”方为铭声音轻柔，“他知道吗，此刻他是不是已经快到了，究竟是什么给了李道友如此从容的底气，是他吗？”
说着，方为铭靠的极近，手也从侧边，来到了喉间。
李天和道：“城主真是好兴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有意？”方为铭手掌收紧，轻笑一声，“我的确有意，我有意让道友留下，也有意杀了道友，二者选其一，李道友现在知道该如何选吗？”
李天和只觉呼吸一窒，却还勉强能够说上两句。
“阿璟呢...城主意欲何为...”
方为铭没松手，平淡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离开这里，封云府绝不收外来人。”
“所以，我会亲手，杀了他。”
最后一个‘他’字落下，方为铭一早清楚了李天和的态度，不再多话，原本略微收紧的手，终于是重重落下。
“你也是。”
李天和迅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身体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些焦虑和恐惧感，胸部感到紧迫感和疼痛，如潮水没过头顶般惶恐。
这种可怕的窒息其实只持续了数秒，很快铺天盖地的是晕眩与意识模糊。
“你为什么在笑？”方为铭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等待一个答案。
李天和手中凭空多出一把剑。
下一刻，一道银白色的剑光闪动，直直劈去，方为铭眼疾手快，往后一退，硬生生把门往后砸去，‘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李天和恢复了呼吸，大口地喘气咳嗽，急促的、深而快速的呼吸和体内真气的调动，让身体很快能站起身。
“不巧，在下正是个爱笑的人。”李天和声音有些沙哑，但面上还是微笑着。
和风剑握于手中，李天和随即闪身上前，方为铭一时没反应过来，抵着剑柄退后了数米远。
方为铭不知修的什么道，手中也变出一把剑，然只能堪堪挡住这快速地攻势，颇为软绵，全凭一身修为扛着，加上李天和体内真气不足，剑光也略微黯淡些，但还是压着对方好长一段时间。
正当方为铭一吼，真气于那剑柄之上燃烧之时，忽然，一道有些清朗的男声压低着声音传来，浇灭了这火焰。
“抱歉。”
伴随着‘哒’‘哒’‘哒’地一声声脚步声，缓缓靠近，依稀还能听见，剑尖从地表划过，发出的剐蹭的声音，那威压极其可怖，从远远看不见人时，就能让人感到有些许全身发凉。
不同于方为铭的严阵以待，李天和一耳便听出这是赵修璟的声音，一时间心下微动，一直以来他平日里最多发狠时，有些固执，还没见过这幅模样，恐怕这才是魔修平日里所见的静幽真人了。
杀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赵修璟来了，李天和自然地退到了一旁，坚持秉承着‘术业有专攻’的原则。
“你是谁？”方为铭眼神阴谲。
“城主大人，不是要杀我？”
赵修璟的面庞逐渐从阴影中一点一点露出来。
令人惊艳的面容同毫无血色，冷到极致的表情，周身围绕着杀意，意外的艳丽，宛如血泊中绽放的血色玫瑰。
李天和莫名生出了些，眼下场景不应有的想法。
“你是，那个同伙？”
李天和生了看热闹的心，方为铭不知道从哪修的仙，显然杂得很，怎么可能打得过正统剑修出身，修为还更高的赵修璟，更别说赵修璟还是手刃过不知多少魔修的剑修。
“城主活在三百年前，应当是没见过这位，容在下替孤陋寡闻的城主介绍介绍，此人正是身负杀神之名的静幽真人赵修璟。”
李天和也不羞，笑眯眯地替人报上名号。
“静幽真人？”方为铭语气有了起伏。
李天和微笑道：“哎呀，城主听过这名字，那太好了，在下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赵修璟闻声而望，满眼只瞧见那新鲜出炉，仍然清晰可见的勒痕。
“方为铭...是吗？”
方为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真气流转，一道剑气凝聚而成，最先动了手。
这一剑当然并未造成任何伤害，赵修璟不过随意一甩，便轻松挡住。剑气瞬间消散，方为铭的眉头微微皱起。
然而，赵修璟不停脚步，持剑继续迈步而来，剑势凌厉而缓慢，肉眼可看的分明，方为铭躲得游刃有余，还没得意多久，他的两颊与臂侧几道血痕突然出现，手腕处的尤为明显。
“什么时候...”
赵修璟默然不语。
方为铭后退两步，方才看清对面那人平静的表情，面容沉稳，毫无波澜。
剑气瞬间劈破虚空，犹如闪电一般迅捷，其剑速之快，几乎超越了肉眼可及之限。剑剑皆指向方为铭的要害，划下一道道鲜明的伤口。方为铭勉力闪避，试图还以颜色，但他的剑还未来得及举起，便打了回去。
然而，赵修璟却再次放缓了动作，态度随意而轻松，与之前那杀意十足的姿态截然不同。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玩弄着池塘中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揪下，一片片轻捻碎裂。每一次剑落之处，都显得温和从容，顽劣十足。
若说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李天和更趋将其称为单方面的玩耍。
黑剑剑光微幽，剑气几乎未注入分毫，仅凭借着剑术本身，也将他人轻易逼的步步后退。方为铭倒是有骨气，一步一步后退，面容紧咬，青筋暴起。
赵修璟面色不变，平静淡定，全然看不出手中一剑一剑将人逼的往后退去，直至院边高大石楠，被溢出剑光所破，向一旁倾倒，地面遍布破碎之枝叶与碎石，一片凌乱纷扰之景。
方为铭依靠着背后之墙，胸膛紧促起伏，呼吸急促不稳，目光朦胧，四周杂音渐远虚无。手中之剑早已松开，鲜血如丹红之流沿手臂垂落，时有滴答之声回响于地。
赵修璟手中的黑剑消失，他倾身上前，低语道：“方才，是这么掐的吗？”
方为铭说不出话，唯觉一只微凉的手陡然按于喉前，呼吸一霎时变得困难，他挣扎着欲解其束缚，然无论如何，寸毫未能动弹。那只微凉的手看着修长娇嫩，脆弱无比，此刻紧贴肌肤，方为铭亲身感受，才能感受到那手掌与指尖，明显是长期练剑之人方有的厚厚茧痕，五指之间的力道十足，满溢着凛冽的杀意。
赵修璟红眸微沉，落下的目光毫无暖意，刺骨寒冷，显然是想下杀手，没有丝毫动摇，李天和没有阻拦。
眼见掌中压力渐增，沉重异常，方为铭的脸色苍白如纸，窒息感笼罩全身，仿佛头顶之上有无形之力将他紧紧压迫。胸腔内剧烈震动，呼吸被阻断，恐惧感弥漫颅顶。
突然间，时间仿佛停滞不动，李天和的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宛如有人在说话，时而遥远时而近在耳边。一阵花香从鼻尖飘过，几阵微风袭来，轻拂过他的脸颊。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混沌而模糊，但仍能仿佛看见赵修璟那狠厉的背影，以及方为铭双手扒在喉前的景象，他的眼中几乎露出了半个眼白。远处是几只静止不动的鸟儿，而上午的光线清冽，周遭宁静无比。
作者有话说第86章 方为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