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59、别扭

　　入夜。
　　“怎么，今晚准备守夜？”
　　只见赵修璟坐在一旁软榻上，一动不动。
　　闻言，他转过头去，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瞧了眼那眉眼。
　　“没有。”
　　冷淡的语气之下，藏着略微的情绪，李天和没多想，微笑道：“睡吧，净禅寺里头，不必如此警惕。”
　　赵修璟起身，默默走到床前，垂眸斜着看去，一霎，四目相接，红色眼眸里闪着些什么，这情绪来的怪异。
　　李天和能察觉出一些，刚想说些什么，就眼见赵修璟左腿半跪在床边，倾身向前伸着，半个人压下来，目光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红色深眸。
　　这距离十分近，他才清晰地看到那眸中含着些侵略性。
　　许是没想过赵修璟心态的转变，李天和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被拿捏住了。
　　迎面而来的同样是一个非常强硬的吻。
　　他看见那双红色的眼眸，心中有所动，他只是轻轻地闭上双眼，默默回应着。
　　赵修璟下午的酸气还没散去，心里也难受的不行，似乎只有这唇舌相接，在面前之人的嘴中，逡巡与掠夺，才能有片刻的心安。
　　虽不是真正的强迫，但这的确略带些强迫性质。
　　这一段时间以来，赵修璟自然也不是当时那个只会一味埋头夺取空气的青涩老骨头，吻技的提升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天和只觉得被人强行拖入了的一汪温泉之中，全身湿透，却不得离开，他没多加阻拦，只是在温热的泉水中，越浸越深。
　　不知何时，赵修璟欺身而上，他的阵线下移，落在了那肖想已久的锁骨之上，但仍然不重，只是一下一下地如蜻蜓点水一般，有些痒。
　　末了，他抬起头，又将吻落在了面前之人红透的耳尖。
　　带着水汽的哑着嗓子嗓子的声音落在李天和的耳旁。
　　“不要，这么叫他。”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李天和却一下子悟了。
　　他轻笑，早就被松开的右手在赵修璟的背上轻抚，喘了几口气，温声道：“好。”
　　许是这声音太过动人，赵修璟再次封上那唇，却比先前的更加激烈，似乎真的想啃食殆尽。
　　李天和拂过他的脖颈，仿佛有些鼓舞之意。
　　他的心理防线一退再退，退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反正三百多岁的人了，郎有情郎有意的，算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修璟却突兀愣住了。
　　也许是感受到那人的止步不前，李天和干脆稍微用了点劲儿，手肘抵着床，半个身子撑起，想要将赵修璟翻过去。
　　谁知下一秒，随着“咚”的一声，他被一把按了回去，许是这情况十分突然，李天和眼中的错愕还来不及收回。
　　黝黑的双眼，带着些许温润的光，难得异样的情绪外露着，抹去了一成不变温和的微笑，他看不透的内心此刻也能从眼神中清晰地读出些什么。
　　这眼神显然是有些勾人的，加上方才李天和的举动，意图不轨。
　　赵修璟默然敛眸别过眼。
　　李天和没愣神多久，大约收拾了下情绪，他嘴角勾起，轻声问道 ，
　　“怎么？”
　　说出声时，李天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嘶哑。
　　赵修璟心下复杂，却只是微微皱眉，直言道：“不行。”
　　李天和反而随即一笑道：“不会？”
　　这尾调向上扬起，声音喑哑，两人靠的有些近，气息若有若无地撒在转过脸的赵修璟耳侧，让人有些想入非非，仿佛只要赵修璟说了肯定的答案，后面就会跟上从前听过的那句格外动人的话。
　　“我教你。”
　　赵修璟似乎已经能听到那模糊却耐人寻味的声音了，但他却转回目光，盯着李天和，郑重说道，
　　“不是。”
　　李天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那盛满情绪的赤眸，和某些微妙的变化，又听着这坚定回绝的语气，一时之间，有些好笑。
　　他伸出手，默默拂过面前之人的脸颊，再次问道，
　　“怎么了？”
　　赵修璟这会没有犹豫，直接说：“我没准备好。”
　　“是吗...”
　　李天和心下还没开始思考这话，嘴上习惯性地先回了一句。
　　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眉眼一弯，趁着人没注意，偷偷用了些真气，猝不及防，用了些力气，翻了个身，快速把赵修璟按在了下头。
　　随后低头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李天和只感受到赵修璟身子一僵，右手不自觉的伸出，应该是准备把人推开，但又不舍，于是停在了半空中。
　　于是赵修璟只是低声又说了一句：“不行...”
　　“阿璟，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霸王硬上弓一样。”
　　李天和笑了出声，略微侧身一翻躺在了赵修璟身旁。
　　李天和的略微远离，让赵修璟略微松了口气。
　　但这气松的太早了。
　　“用不用我帮你？”
　　李天和此时的笑容仍然是微微的，只是说话时着重落下的‘帮’让赵修璟这个被《山海经》荼毒的人满脑子都不正经起来。
　　但赵修璟面色冷静言：“不用。”
　　“好。”
　　李天和没介意，引了道真气，方才四处窜的邪火很快就压了下去，仙修虽并不介意这些人间之事，但多还是清修，因此只要不愿，自然也不会失控。
　　待头脑清醒时，他才意识到赵修璟今晚的不对劲。
　　等二人安静躺下时，他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天和说话也是，没前因没后果的，但赵修璟就是听明白了。
　　他看着床顶道：“别扭。”
　　李天和哑然失笑，自己不过随口开开玩笑，就被人这么记住了。
　　“那现在的？”
　　“什么？”赵修璟侧目问道。
　　“在闹别扭吗？”
　　“不是。”
　　“那为什么呢？”
　　赵修璟一时陷入了沉默，李天和也不恼，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他微微瞥了眼身旁之人的，瞧见那温润的目光，方才开口道：“天和，你可怜我吗？”
　　他的语调轻而缓，李天和习惯性地想解释什么，可半张嘴，一向善言，此刻却也卡住了。
　　李天和一时间被堵住了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禁思索起来。
　　原本以为顺水推舟便好，不必刻意说些什么，这才想起来，赵修璟的那些执念。
　　‘我该说些什么？’
　　他承认，现在的心态很怪，那些承诺一生的话，他并不说得出口。
　　不是因为别扭或者不好意思之类的原因在里头，而是正如赵修璟所言，李天和其实不确认自己的心意究竟为何。
　　至少眼下来看，确实很心疼，这些日子来有多少想法受到了这一念头的影响，李天和自己也说不明白。
　　既然如此，于是他坦然地点头道：“是。”
　　赵修璟无言，仰头看向床顶。
　　但单纯的这种情绪也不至于底线能退到如此地步。
　　李天和默默地侧头看去，看到他那艳丽的眉眼，冷淡的容颜和精致的下颌线，一霎产生了些痒痒的情绪。
　　其实还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是有些馋身子在里头的。
　　李天和沉默地唾弃了自己两秒，随后他又坦言道：“阿璟，你真好看。”
　　这话来的突然，赵修璟侧目看去，红眸中有些情绪。
　　他那心好像被什么束缚着，此时不上不下，似乎有两个链条，一个往上拽，一个朝下拖。
　　但李天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了话题，回到了最初亲昵柔和的气氛。
　　“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赵修璟虽不明他的态度，却也仍然低声答道，
　　“钟声。”
　　李天和回忆起那三道沁人心脾的钟声，轻声道：“寺庙里的钟声，你就拿来想这档子事？”
　　赵修璟侧过头，看到他的笑容，十分平静。
　　“嗯。”
　　李天和神色不变说：“其实，别扭也挺可爱的，阿璟现在这样当当好。”
　　“嗯。”
　　李天和又想起方才的话，问道：“阿璟，你说说，我该如何称呼那小师父？”
　　“如念。”
　　“这么冷淡啊。”
　　“你想多亲切？”
　　眼看那酸意袭来，李天和笑着点头道：“都听阿璟的。”
　　“别这么说话。”
　　“那难办了，这可改不了了。”
　　“......”
　　细语低声呢喃之间，李天和也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半身靠在赵修璟的肩膀上。
　　“也真是不怕麻。”
　　许是生物钟的缘故，外头阳光十分清冽，显然天色还早得很。
　　李天和没了睡意，侧头看了眼身旁安静的睡美人，利落地起了身。
　　打开门才发现，一个身穿袈裟的小僧站在院子里，正是如念。
　　李天和笑着迎了上去，刚想开口喊道，一个‘如’字蓦然出口，紧接着默然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师父既来的如此早，怎么不喊一声？”
　　如念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小僧刚刚抵达此地。”
　　“师父此次造访，是否有何事要商议？”
　　“正是如此。昨日小僧将二位真人的心意向方丈禀报，他说今日稍晚时分可以见上一面。”
　　“如此匆忙？若广陵法师忙碌，也无需如此急迫。”
　　如念微微略微摇摇头道：“方丈也有些事情要与二位商议。”
　　李天和并不推脱，只是温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定在今日酉时如何？”
　　“小僧这就转告方丈。”
　　“师父辛苦了。”
　　是时，李天和身后传来门开的声响，他并不怀疑，因为平日他总是先醒来，而那人不久之后也会起床，这个时间刚刚好。
　　如念随声看向那推开的门，有些困惑，但还是双手合十，打了招呼。
　　“静幽真人。”
　　“嗯。”赵修璟的语气不太友好。
　　如禅师也微微感受到了，躬身说道，
　　“小僧先行告辞了。”
　　李天和莞尔点头说：“好的，师父慢走。”
　　如念转身，心中不禁感到疑惑。今早仁悬真人似乎也是从左侧的房间出来，然而明明有两间房间整理好了，他们却只住进了一间。这其中究竟有何缘由呢？
　　李天和看着远去的背影，转过头去，
　　“醒了。”
　　“说什么了？”
　　“广陵法师晚些时候可以见我们。”
　　“好。”
　　“白天，我打算去洛村瞧一眼。”
　　“我也去。”
　　“那是自然。”李天和没打算放这这么一个战力不用。
　　赵修璟默然片刻，随后说道：“那小和尚，长得不错。”
　　李天和含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会惦记出家人似得，再说，你可知他的身份？”
　　“不知。”
　　“如念年岁虽小，却是广陵法师的小师弟，广陵法师要是知道你这念头，不得吃了我。”
　　“哦。”
　　“行了，走吧。”李天和拍了拍赵修璟的肩，以示安抚。
　　“好。”
　　李天和向外走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个月前的某段对话。

　　“赵道友可有什么忌口？”
　　“我不吃醋，酸。”

　　嗯，果然是酸呢。

　　洛村离城中并不算远，乘坐马车只需几刻钟便可到达。从远处望去，村子并不大，虽然不及府城的繁华，但仍然显得井然。
　　几位僧人正在布施粥食，甚至李天和还瞧见了言怀真人和另外几位百花谷弟子。
　　言怀真人，名叫郑昭怀，修行已有两百余年。平日里与李天和的交情不算深厚，但彼此能够谈得来。
　　显然，他站在那里四处张望，正是在等待着李天和的到来。
　　眼看着一辆马车逐渐驶近，李天和掀开帘子，露出头来，郑昭怀便快步走上前来。
　　“少谷主。”
　　李天和摆摆手道：“言怀真人，既然不在谷内，就别这样称呼我了。”
　　李天和下了车，随后把车里另一位给轻轻扶着下车。
　　“这位自然无需我多做介绍，赵修璟。”
　　“静幽真人，幸会。”
　　赵修璟难得点头回道：“言怀真人。”
　　郑昭怀既然在此，自然明白崇云仙尊的安排，也知晓赵修璟此行的目的，所以并不感到意外。
　　李天和微笑问道：“言怀真人何以知晓今日我会出现于此？”
　　“昨日谷主的书信送到，因此我从昨日起就在此等候二位。”
　　还真是认真呐，看样子，假若他一直不来，这人也会在这等到他来。
　　“辛苦真人了。”李天和明白他的意思。
　　“不辛苦，况且二位前来关心瘟疫之事，想必也是极为重视，我早已猜到二位心切，今日特地赶来。”郑昭怀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李天和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问道，
　　“如今情况如何？”
　　“根据谷主传来的信函，我们找到了封印之地的位置，然而...”郑昭怀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措辞，然后说道：“我们无法进入，甚至无法确认封印是否存在其中。”
　　“是幻境。”赵修璟沉声道。
　　李天和侧头问道：“是你设下的吗？”
　　“是。”
　　“在哪里？”
　　赵修璟沉吟道：“好像是，一处洞穴。”
　　郑昭怀点点头道：“正是，但我们根本找不到洞穴的位置，在信中所提到的地方，一无所有。”
　　李天和想到那瘟疫，便问道：“那洞穴在湖边？”
　　“是的。”
　　李天和嘴角一扬，轻声道：“好，我和阿璟去瞧瞧。”
　　“那我们...”
　　“你们就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就回来。”
　　郑昭怀并未过分推搪，坦言道：“好，两位道友，注意安全。”
　　“嗯。”

　　阿璟可可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