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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邵先生 ...

  •   五人一路跟出了村长家院子,云娘默不作声,其他人也不好问。
      直到走到村内很偏僻的一处,云娘才停住身子,转过身默默地看向众人。
      “云娘,这里是?”打头的李天和率先开口。
      看这里十分荒凉,连住人的房子都没几栋了,唯一特别的是,有个祠堂。
      再往边上走些,人就要出村了,外边是夜晚寂寥无边的沙漠,什么谈话要到这种地方说?
      云娘并没有回答,反而挂着不变的微笑,反问李天和:“你们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天和没有立马开口,回头看向同身后几位的反应,在扫视一圈过后,落在了赵修璟身上。
      ‘嗯。’
      李天和笑着点点头,随后才问道:“云娘,您认识村长吗?”
      “嗯。”
      “夫妻?还是朋友?”
      “都不是,我是他的乳娘,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你们....他们是怎么出事的?”
      云娘长叹一口气,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大约三四年前,村子里来了一些外人......”

      “云娘,起这么早呢。”
      那天,天不过微亮,云娘早早便起了床,一出门就撞见管事的先生。
      “我还要给少爷做饭,少爷要晨起读书,再晚一会,就要热了。”
      “好的好的,你快去吧,昨儿佩儿回来了,说姥爷今天从外头回来,您可以去瞧瞧。”
      “好的,谢谢你啊王管事。”
      “云娘,我也有事,先走了啊。”
      姥爷走了好多天,终于回来了,云娘内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正好此时,一旁的一位侍女走过来说:“云娘,佩儿说要找您。”
      “她现在在哪儿啊?”
      “在偏房。”
      “哦好的,谢谢你啊。”
      “没事云娘,您快去吧。”
      云娘来到偏房时,佩儿焦急地迎了上去说:“姥爷这会带了几个人回来,要我告诉你早做准备,食物啊茶水啊不能怠慢,听说是什么大人物。”
      “怎么这种事现在才告诉我啊!”
      “昨晚我到的时候,云娘您已睡下了,我也不好打扰,幸亏今早您起得早,快去叫人准备准备吧。”
      “哎,好的,谢谢佩儿姑娘了。”
      “没事您快去吧。”
      云娘有些着急,心想着,也不知姥爷何时到,少爷的早餐还没准备好,得加紧了。
      就这样,云娘忙前忙后,转了一上午。
      中午时分,姥爷回来了,云娘正正好把东西准备完。
      一听姥爷回来了,云娘赶忙去院门口迎接。
      “姥爷,您回来了,这外头热,赶紧进屋吧。”
      “这二位是?”
      姥爷身旁站着两位黑衣青年人,面容看上去还十分年轻。
      “云娘,这位先生姓邵,那边那位姓徐,您管他们叫先生便是了。”
      “邵先生,徐先生外头热,我为你们备下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吧。”
      那位姓邵的先生,长相有些邪气,眼角上扬,说话时嘴角高高勾起,但还算礼貌,
      “这位便是云娘吧,听村长老提起,幸会,走吧,应飞,村长。”
      “是,邵大人。”
      云娘将二人和村庄引到了厅堂,将茶点摆好,就退出去了,三人在里面谈些什么,她自然不便多听。
      一走到庖房,一堆叽叽喳喳的人就冲了上来,他们村中已许久没有外人来过了,这时候大伙都非常新鲜,都想从云娘口中问出点什么。
      “云娘,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云娘,姥爷在哪里找到的他们啊。”
      除此之外,还有相当不正经的问题,类似“云娘,那二位长得怎么样啊?”
      面对这些问题,云娘只得板起一张脸,有些凶地说:“去去,赶紧忙去,嘴长得不是给你们问这种无聊问题的。”
      众人什么都没问着,还被骂了一顿,只得苦着脸各干各的去了。
      没了这些有的没的,云娘也正常忙起自己的事了,一下午也就这么过了。
      到了傍晚,也没什么事可忙的,云娘总算松了口气,回屋里浅眠了一会。
      只是悲剧终于开始发生了。
      才睡了一会,外面就有人拍门,云娘立马被惊醒了。
      “云娘,不好了,小少爷不知为何高烧不退。”
      云娘冲过去打开屋门,发现是夫人身边的侍女琴儿,便开口问:“怎么回事?”
      “今晚妇人喊小少爷过去吃饭,可是小少爷不知为何吃不下去,夫人让他睡会,谁知一会就烧起来了,小少爷一直喊您的名字,夫人就让我来找您。”
      她向来跟小少爷关系很好,相比自家亲娘,甚至更亲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云娘。
      “夫人去找大夫了没有?”
      “找了,正在来的路上,只不过小少爷一直唤您的名字,夫人希望你去陪下他。”
      “好好,我这就去。”
      村长是云娘从小看着长大的,村长信任她,将小少爷也托付给她照顾,云娘也真心疼爱那位乖巧的小少爷,所以此刻急的不得了。
      等云娘赶到小少爷屋子的时候,大夫已经到了。
      “你去抱抱他吧。”夫人眉头紧皱,看孩子这样难受,一直喊着云娘的,名字,所以见云娘以来,就对云娘这么说。
      见孩子呓语,云娘也难受,一直抱着。
      只是大夫不知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孩子也就这么一直高烧不退。
      其间来了无数大夫,郎中,每个来了都口中不断念着,不该啊。
      最终小少爷怎么都高烧不退,三天后,病逝了。

      “那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但我没有想到,那却不是最后一次。”云娘的语气充满悲伤。
      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陷入了沉默。

      “云娘,节哀。”
      从小少爷病逝之后,家中除了姥爷和夫人之外,最受打击的应当就是云娘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云娘一下子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
      夫人自小少爷病逝之后,也是彻底病了,一躺不起,那几天,仿佛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一般。
      姥爷强打精神,没有泄气,用肩膀将整个家暂时托起。
      那二位不知从何处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就暂时住在了这儿。
      云娘成日陪在夫人身边,同夫人说说话,互相舔舐伤口,聊以慰藉。
      “小少爷最爱这道菜,今儿我特地炒了一大盘。”
      “云娘,您手真巧。”
      “夫人,哪有的事,今日您也要好好吃饭,早晨那会我去看过姥爷,在跟那两位客人说话,看着精神比前几日好多了,您不用担心他,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也是,整日陪着我,也没见你好好休息,看着气色真差。”
      “您才是,夫人您卧病在床,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如果少爷还在,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您这幅模样。”
      “谢谢你,云娘,我很累了,我想休息会。”
      “好的,夫人。”
      云娘走出了门,渐渐将门带上,心中十分难受。
      夫人脸色苍白,好几日都吃不下饭食,云娘着急,成天换着花样吵少爷爱吃的,夫人也才勉强吃下一口。
      她不禁想到小少爷临终的模样,却也只能干着急。
      再后来,就是另一个噩耗的袭来。

      “那是我同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沉沉睡去,再也没醒来了。”

      “这几日没什么事,就别去吵云娘了 ,让她自己安静会吧。”王管事对手底下这些人说道。
      “是。”
      云娘整日呆在屋里,有时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但她心里明白,整个家中最难受的一定不是她,而是姥爷,一下子失去了两位最重要的亲人,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
      但云娘不敢去看姥爷怎么样了,也不敢去打听,她怕自己知道后会更崩溃。
      如果说夫人和小少爷跟云娘关系亲近,那也是后来接触的,那么姥爷,这么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就是她心中真真切切地心头肉啊。
      但尽管如此,这一切给予她的打击还是太大了,至少这么几天,云娘想放纵一下,什么都不去管。
      过几天就好了,她这么跟自己说。

      “现在想来,我非常后悔当时对姥爷的忽视。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去关心他,看看他,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样比想象的还要可怕的事情。”

      那之后的某天夜里,云娘还在梦中,却突然听见有两个人在喊自己。
      “云娘,云娘,快起来了。”
      “云娘,快跑啊。”
      云娘好像听见了夫人和小少爷的声音,醒来却什么也看不到。
      迷迷瞪瞪之间,云娘也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只当方才的呼喊是梦中之人的声音,本想转身不管了,但恍惚之间,好像又听见了一声。
      “母亲,怎么办啊。”
      “云娘,快醒醒!快躲起来!”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云娘此刻完全是醒了。
      只是醒了又听不着刚刚的声音了。
      此时是夜半三更,外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怪异之事发生,如同往常一样。
      但方才的呼喊声实在是太吵了,她也不再睡得着,翻身站了起来。
      此刻外头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哒哒哒哒,轻缓而又沉重,有规律地让人不舒服。
      云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感到异常恐惧,响起刚刚睡梦之中的话,
      “躲起来!”
      她整个人应激反应地躲到了床底。
      外头的脚步声没有停,好像是向远处走去,但她不敢离开这儿。
      那脚步声忽远忽近,近的时候应当是刚从门口走过去的,远的时候,几乎都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惊醒的神经逐渐缓和下来,云娘感觉自己快睡着了。
      然而伴随着一声‘刺啦’,逐渐沉睡的神经再次惊醒。
      云娘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云娘的心脏砰砰狂跳,简直有些吵耳朵,她想抑制这种狂跳声,生怕这声音吵到走进屋子里的人。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走进屋子里的那双脚。
      那是一双格外眼熟的鞋,云娘似乎在哪见过。
      那双脚缓步走向床边,最终在床边站定好一会。
      云娘眉头紧皱,全身变得变得僵硬,手指微微颤抖,冷汗直流,呼吸都快要控制不住,心脏好似打鼓似的。
      不知过了过久,那双脚好像是没发现什么,最终转身离开。
      但云娘只是看着那脚离开,直到越走越远,微微露出小腿,配上那裤子的纹样,她才终于想起来,那是她家姥爷。
      外头彻底没了动静,安静的吓人,云娘不再有困意,整个人僵直着身体,就这样直到天亮。
      可怕的是,天亮了,往常此刻会出现的人的吵闹却没响起,依旧死寂一片。
      云娘的心如同掉入湖中的巨石,不断向下落着,越落越感到仿若深湖中的嗖嗖凉意,直到最后‘咚’地一声闷响,石头沉了底,再也不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娘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她仿佛失去了所有情感,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呆呆地走出了屋内。
      屋外的四处流血都无法激起她内心的情感,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有反应。
      此时一声带着无法忽视的笑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呢,看来村长干的还不太利落呢。”
      云娘呆呆地转过头去,心脏都好像失去了所有作用,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好多天前突如其来的两位黑衣青年,一同面带笑容地走进院子。
      “哟,这不是云娘吗,之前躲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你。”邵姓青年吹了个口哨,极不正经地说道。
      “邵大人,这位要如何处理?”
      青年的嘴角高高翘起,心情十分愉快地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大人。”
      云娘从头到尾仿佛进入了第三视角,飞到了空中一般,眼看着那徐先生缓缓走向自己,而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也眼看着自己的胸膛被穿过。
      她一点都不疼,那似乎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了。
      最后她也眼看着二人离开,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长到几乎让人记不清了,她就呆呆地躲在自己的床底,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姥爷回来了。
      那双在夜晚逐渐远离房间的脚,回到了她的记忆中,她心中那谭死水,如果被灌入了岩浆,剧烈作用之下,她复杂情感也开始博弈。
      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她爱,她怜惜他的的孤单一人的身影。
      对这个害了大家的人,她恨,恨得心脏快要烧起来了。
      但云娘知道这人的难言之隐,她能看到这人夜半时分的挣扎。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当时在自己床边站定,最终离开,是否也是他曾经挣扎的结果。

      “最后我的思绪成为一种可怕的执念,将我强行留在了人间,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云娘脸上地笑容不减,仿佛一个面具一般。
      她自嘲地说道:“那些‘人’不过是我对自己的欺骗罢了。”
      “他知道我回来了,但他不敢见我。”
      “故事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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