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7、赵先生

　　李天和自然没有其他意思，赵修璟也明白。
　　他也并不扭捏，三两下将上衣脱掉。
　　“坐起来，转过去。”李天和吩咐道。
　　赵修璟按照指示一一执行，没有丝毫拖延。
　　实际上，这位在李天和心中被定义为不自觉的病人，如果有哪个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李天和那垂在身边的拳头就会落在他身上。
　　“移气之法并非无法治愈，只需消除体内的魔气源头即可。”李天和的手轻轻触摸着面前人的背部。
　　温暖的手掌触碰着冰凉的皮肤，赵修璟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我的过错。”李天和说着，又不禁叹了口气。
　　“目前在秘境中，我缺乏关键的药物，只能暂时隔绝和缓解，如果需要催动真气，坚持一段时间应该还可以。”
　　只是如果遇到什么情况，长时间的战斗将会难以支撑。
　　“是我不小心。”手掌之下，赵修璟说话连同肌肤一同震动。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早作处理也是好的，坐直。”
　　李天和引出真气，缓缓流入赵修璟的灵脉。
　　与孙大娘的丈夫的经脉不同，修士的灵脉会对人体进行改造，体内的情况与常人有所不同，因此外人更难将真气注入其中。
　　因此，虽然脱衣并非必要之举，但对于这个过程来说，面对境界越高的修士，脱衣是有利的。
　　同样，修士与常人不同，对自身的灵脉非常敏感。
　　这种敏感也意味着，即使是微小的动作也能被清晰感知并放大，有时候一不小心碰到，真的会疼得翻来覆去。刚学会真气入体的年轻修士常常会有这样的经历。
　　在李天和手中，这种真气入体，就如同缓慢地抚摸，其实相当的舒服且惬意，陆弘对此就很有发言权，小痛小病都要没事请李神医来一手，当然最终的结局也多是被李神医赶出门外。
　　当然此刻，赵修璟也相当深有体会。
　　李天和的真气在他的灵脉中轻柔地流动着。与之前匆忙而迅猛的节奏不同，这次检查变得异常细致和缓慢。
　　他甚至细心地平抚了那些陈年旧伤，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
　　赵修璟闭着眼，清晰地感受到那真气的流动，如同一双温和轻柔的手在缓缓移动。
　　真气在灵脉中游走，最终抵达真丹附近，那里有一团刺眼的黑色魔气。这魔气正一丝丝地从真丹中吸取着真气。
　　李天和立即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用真气一丝一丝地构筑起一座结实的类圆形真气罩，丝线相连，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
　　魔气突然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在真气罩中无助地乱窜，却无法对这个屏障造成任何伤害。
　　完成这一切后，李天和抽回了自己的真气，额头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汗水。
　　其实，这项工作本身并不难，只是需要极其细心和精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真气输入，既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
　　更何况那是个会吸真气的魔气，被它一会抽走一丝的感受不算很好。
　　在构筑真气罩的过程中，李天和还必须小心不被魔气冲散，直到确认任务全部完成，他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也挺不对劲的，平日里没被阳光照到的背部相当的白，只是这会水亮油光的，如同蓝田玉在阳光之下升腾的烟气，看样子，似乎是留了汗？
　　“你这反应，让我这个天下皆知的神医很受挫啊。”李天和调侃道。
　　“我方才应该没磕着碰着你吧，你看这疼的都冒汗了。”
　　李天和顺手抹了一把面前这背，一看果然手上有些湿。
　　“我有些累了，休息会。”赵修璟的声音有些颤抖，低头看着前方。
　　“行，你短期内应该都没什么事了，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眼孙大娘她丈夫。”
　　李天和走出房前，还叮嘱了一句：“这真气能隔绝声音，外头吵不着里头，安心睡一觉吧。”
　　“嗯。”
　　李天和转过身关上门，心中不禁思索。
　　赵修璟的状态还是有些怪，平日里虽然他喜欢低声说话，但声音不会压得很低，但刚刚这声‘嗯’，简直低八度到了可怕的程度。
　　难不成真着凉了？
　　李天和打开袋子，翻找起药来。

　　“赵先生，您在这干什么？”
　　孙大娘在屋中陪丈夫说了好久的说，看丈夫累了想睡一会，才走出卧房一出门看到赵大夫坐在门厅的中，手中翻看着一本书。
　　“我在这看书。”李天和站起与孙大娘面对面说话。
　　“那位李先生怎么样了？”
　　“阿璟已经睡下了。”
　　“哦。”孙大娘盯着脚尖。
　　“孙大娘，有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先生您问吧，您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无以为报，况且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好像，一直没看见您女儿。”
　　“晴晴她，她在睡觉...”孙大娘的情绪有些低落。
　　“大娘，我就问问。对了，您丈夫怎么样了？”李天和转移话题。
　　“气色比往常比好多了，这会累了，我才出来了。”说到丈夫，孙大娘的情绪又有好了些。
　　“大娘，我会尽力帮助您丈夫，不用那么忧虑。”
　　“赵先生，您真是个好大夫。”
　　“赵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孙大娘说完又挠了挠头，“不过我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不用了大娘，我们有带点食物，您自己吃吧。”李天和拍拍自己的随身小包。
　　“哦哦，好的。”孙大娘疑惑，这么小的包能装多少食物的，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大娘，下午我们打算休息会，有什么事敲门就好。”
　　“好的好的，赵先生您好好休息。”
　　“这会阿璟在睡觉，我也不想吵他，只能在这叨扰您了。”李天和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您就坐这。我去那边看看。”孙大娘只觉的这里呆着怪怪的，干脆跑厨房去忙活了。
　　李天和见人走了，便继续坐下。
　　在移气之法几页，视线徘徊许久。

　　中午饭菜端上桌，孙大娘还是做了好几人份，李天和不好驳了大娘面子，便也坐下了。
　　“麻烦孙大娘了，只是阿璟大概起不了床，我们先吃，我等会端给他。”
　　“呃，好好。”
　　“大娘，你在这住了多久？”李天和没怎么动筷，随口问道。
　　“出生便在这了。”
　　“平常村子里的食物都是哪来的啊？看着附近也没什么田。”
　　“之前是有小队出去探路打猎，但几年前突发变故，从那以后的事情，很多事就不一样了，现在我只知道，每过段时间就会有人送些食物给我们。”
　　“您见过那些人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每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水呢？”
　　“都是一起送来的。”
　　“村子里的房子好像不多，看着好像住这的人不多。”李天和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水推远一些。
　　“以前这里也有过很多人，只是渐渐好像大家都离开了”
　　“都去哪儿了？这茫茫沙漠，原来还有别地可以去啊。”李天和故作一脸惊讶。
　　“我也不清楚，我最好的朋友连句告别都没有，我也理解他们，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无聊的地方，想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孙大娘叹了口气。
　　“不过傍晚时分，外面也有人出来走走，您要是屋中待着无趣可以出去散散步。”
　　“好啊，我正觉得有些无聊，老是看书也烦闷。”
　　说到散步，孙大娘也不禁陷入回忆，
　　“从前我同我丈夫便是在村口认识的，那会我在那等我父亲，他与我父亲一起，是同一个小队的，那时村里跟现在挺不一样的。”
　　“我远远望见便喜欢上了他，之前父亲就一直跟我说小队里的那个新来的，人很好，知道我喜欢他，也撮合我们，我们就在一起了。”
　　“只是后来，村中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也不知怎么了，父亲死了，他也变成这样。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孙大娘眼眶微红。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您同您丈夫不也依旧恩爱如初。”李天和站起拍了拍孙大娘的背。
　　“赵大夫，您人真好，谁嫁给您是他的福气。”大娘突然想到什么，尴尬笑笑：“啊，我是说，跟您在一起的人，是他的福气。”
　　李天和温和笑笑不解释，
　　“大娘我去休息了。”
　　“可是您都没怎么吃？”面前的食物，赵先生一点都没动。
　　“我真的不饿，方才吃过一点了，这样吧，我这有点小道具，可以让食物不腐坏，也不算浪费食物了。”
　　李天和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偷偷渡了点真气，将食物盖住。
　　“大娘，不用为我们准备食物，真的。”
　　“哦，好的。”孙大娘此刻对李天和充满了信任，完全没多想这道具的怪异。
　　“您先等会，这是被子床褥，我帮您拿进去。”
　　“我来拿吧。”
　　“不用不用。”
　　李天和也没再客气，而是走到门前，非常规矩地敲了敲门，直到里头传来冷淡的‘进’才推开了门。
　　孙大娘小心地跟着李天和，看到那李先生穿着整齐的坐在一旁，才舒口气。
　　“赵先生，我将东西搁在桌上了，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嗯，谢谢孙大娘，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
　　随着孙大娘关门咔哒声落下，赵修璟才开了口。
　　“聊什么了？”
　　“基本都了解一遍。”
　　“说说看。”
　　李天和扒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将来龙去脉都细细讲了一遍。
　　“这村子，可以深挖。”赵修璟不自觉摩挲着之前留下来的碗。
　　“你身体怎么样了？”
　　“无碍。”
　　“你下一步有何计划？”赵修璟询问。
　　“我准备找机会出去探查探查，你要去吗？”
　　“去，什么时候？”
　　“傍晚吧，大娘说那会村里会有人除了，我准备休息会先，养精蓄锐，晚上继续打探情报去。”
　　李天和起身把被单床褥简单铺了下，一整个人横着栽倒在上面。
　　“这几天，我感觉我就是那话本里皇帝身边的暗卫，虽说我善于与人交往，但已许久未有此等机会了。”
　　“辛苦你了。”赵修璟轻声说道，语气倒是难得的温柔。
　　“唔。”李天和转了个身子，也没回应。

　　李天和是真的睡着了，甚至睡的十分沉。
　　屋内没有窗帘等物品，午后的阳光照得屋子格外明亮，但由于房间位置不错，靠东边，阳光无法直射进来，只是使室内变得明亮而已。
　　赵修璟自然没有心情去翻看书籍，此时只能盯着床上熟睡的李天和发呆，并随意地在脑海中思考着一些事情。
　　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只是还没等他回忆出什么东西，门就被敲响了。
　　赵修璟动作很快，轻又快地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焦急的孙大娘。
　　孙大娘也有点懵，面对这个从未与之交谈过的人，她显得非常紧张，想要侧过头去窥探屋内，寻找赵先生的身影。
　　然而，赵修璟干脆地走出去，将门严实地关上，她实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什么事？”
　　“赵，赵先生呢？”孙大娘的声音有些哆嗦。
　　“休息。”
　　“我丈夫又喊疼了，能不能请赵先生帮忙看看。”孙大娘都快哭了。
　　“我去看看，别吵他。”赵修璟甩手转身朝卧房走去。
　　孙大娘充满了不信任：“您，您真的可以吗？”
　　“嗯。”赵修璟不容置疑。
　　迫于害怕。孙大娘还是跟了上去。
　　进了屋，屋中之人果然在浅浅呻吟着，一直喊着疼。
　　赵修璟快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负手站着。
　　“要不咱还是叫赵先生来吧。”孙大娘见这人半天没动作，特别急，
　　“不用。你先出去。”
　　“哦。”这会她也只能相信眼前这位了。
　　等人出去，赵修璟有模有样地搭着脉，将真气注入其中，毕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顺着李天和的真气，一路锁定到了魔气，一看果然魔气有些外溢。
　　赵修璟迅速将自己的真气附着在之前构筑的真气罩上，暂时缓解了眼前的困境。
　　然而，处理过程虽然迅速，但一个没接触过医修的人，是在无法期望他能够做得温柔些。这个过程中，男人痛苦得几乎想要翻滚喊叫，但被赵修璟强行制止住了。
　　做完成这一切后，赵修璟站起身，开门离开房间，一气呵成，没有片刻停留。
　　门口的孙大娘看人出来，也没敢直接往人身上凑，只能目光追随着那走出来的人。
　　赵修璟低头轻声说了句“好了”，就径直离开回房了。
　　孙大娘担心的冲进屋内，发现丈夫疼倒是不喊了，但脸色更加苍白。
　　她真是又感激又担忧。
　　果然还是得找赵先生，他家那口子真不是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