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19、醒来

　　这一切来的突然，李天和脸色惨白，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赵修璟眼疾手快赶忙抱到了怀中，怀中人呻吟低吼，赵修璟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太傻了。
　　“不要...不要杀他...”
　　赵修璟将人按到怀中，李天和剧烈震颤，稳固了百年的道心此刻也有些分崩离析，自重逢以来，他从未见过李天和失态，即便是最意外之时，也顶多面色微变，如此恐惧如惊弓之鸟般，别说赵修璟了，就是其他人，几百年来也没见过。
　　“天和，我在，别怕。”赵修璟慌的低声不停道。
　　他莫名想起那夜倒在他怀中时，满眼都是血，手中早已疼没了知觉，却无论如何都不如心里来的痛，如利刃将心切成三瓣，一瓣写着不甘，一瓣写着疼惜，还有一瓣却写着心满意足。
　　我从未说过我的心意，此刻却能倒在你的怀中。
　　莫名的自虐感令一切变得恍惚，赵修璟把人半抱着靠在墙边，在颤抖的脸侧落下轻吻，怀中人无意识地回应，好似也正期待着，此刻赵修璟才恍然想起温泉中的一切，荡漾的水波，与似乎也微颤着的背影。
　　我把一切都忘了。
　　赵修璟近乎温柔如水地在怀中人的颈侧落下一吻，很轻，留不下任何痕迹。
　　李天和无意识地回抱，低声道：“赵大哥...”
　　他显然意识一片混沌，此刻根本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谁，只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搂住赵修璟，迷蒙地堵住他的嘴。
　　眼前之景与温泉中在赵修璟眼前形成了交叠，他几乎也要分不清，眼前这位口中不断低语着“赵大哥”的究竟是哪一位，只觉犹如温泉水漫过头顶，收紧怀中，燥热一片。
　　李天和十分急切，从未当下这样不耐烦过，双手几乎是颤抖着去触着那腰侧，赵修璟被热浪推着，不知前进到了何处。
　　“赵大哥...”
　　耳旁有些示软的甜腻称呼，听得赵修璟眼眶又红了，怀中之人仍然颤抖着，赵修璟几乎是哽咽着回道：“天和...我在...”
　　“别哭...”
　　原本聚在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的泪陡然落下，那泪珠有些微凉，打在皮肤之上，熟悉的微颤的背影，二人周身仿佛环绕着缥缈的雾气，连元神之中也湿漉漉的。
　　赵修璟的泪不要钱似的，如珠串般落下，也如珠串般冰冷。
　　他圣洁地将落下的泪痕一一舔舐而尽，却又有新的落下，如何也止不住。
　　李天和就是那小少年，无论何时都不愿松手，紧紧抓着置于脸侧的壁沿上的五指
　　直至日出。
　　赵修璟抱着怀中睡得安稳的人，对着那有些破旧的木牌，轻轻躬身垂目，过了片刻，他将怀中人轻轻拢了拢，出了魔冢。
　　鹤羽扔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对二人在魔冢之中待了一夜，究竟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也绝不多问半个字。
　　她只是问，
　　“少主睡着了？”
　　赵修璟冷静言：“不要唤他少主。”
　　鹤羽微愣，低头道：“是。”
　　蒙面女修带上面具，跟随着面前二人一同回了小幽境。
　　赵修璟有许多不明白的事，即使他的记忆并未消失，但仍是看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何李游溯会对亲儿子动手，但更不明白这其中所有的计划，李游溯对李天和动手，难道就是为了招来天道吗，可是他有怎知天道一定会来？
　　以及邵生渊痛下杀手后，飞入他脑中的究竟为何物，为何赵修璟能苟延残喘地出现在长宁村，为何天道要杀他？
　　赵修璟将那偃都的经历封存于记忆之中，数百年不敢去想，每每想到冰冷的和风剑穿过体内，都只觉得无言的心痛漫向四肢，发软无力。
　　赵四最怕之事便是被忘记，即便是就在李天和身旁，他心中也久久难以平息，然而无论如何挣扎，他最终还是被忘记。
　　赵修璟心性并不坚强，他只是对周遭事物并不在意，既然无心，就也显得无情，可遍观数百年，诸般不敢去想，不敢去碰的创口，全然是与李天和有关，那个血色屠戮的夜，那个疏远陌生的隔桌对望...
　　修士的力气大，李天和抱在怀中几乎没有一点重量，轻飘飘的，这清晨林中风大，好似随时会被风给吹散，赵修璟赶忙又把人拢一拢，低头去触他的发丝，怜惜地让他在自己怀中安睡。
　　李天和的气息微弱，睡着时眉头也皱着，很不安慰，脖颈之上还隐隐留着微红，眼眶微红，没肿，看样子应当是没哭多久，双手蜷在胸前，全身上下都不自觉的呈现出自我保护的模样，风呼啸着，又往赵修璟怀着缩了缩。
　　赵修璟双手抱着，没有空余的手帮他捂着，有些焦急，转念一想，又想起自己的手怕是比那寒风还冰凉，还是别没事去祸祸李天和，于是无奈将人缩紧。
　　李天和没什么动静，闻见熟悉的气味确实睡的安稳许多，眉头逐渐松开赵修璟心下松了口气。
　　安静了许久，赵修璟又有些心痒，看着怀着乖巧的人，总想碰碰他，但又怕把人吵醒，只能时不时地略微低头，让一些被风吹来的发丝打在脸上。
　　末了，赵修璟不由地对自己感到一丝厌弃，变态竟当真是我自己。
　　于是他正色，面上平静，把人往前揣着。
　　鹤羽在后面默默跟着，对一切权当做看不见，低着头，但最后还是不由得感慨，这位花了三百年，终于成功从默默关注，修成正果了，就是有些变态痴汉了而已。
　　赵修璟小可怜的内心压抑着，好不容易疯狂了一把，面上把泪流干了，一时间似乎变得更为粘人，李天和昏了有多久，他便跟在身旁贴了有多久。
　　没事就把置于床榻之上的手轻轻抬起，放在嘴边，有搁在脸旁，一双手总也玩不腻，落在床榻之上的青丝，揪一缕绕在指边转换，转的打结了，赶紧就换一缕。
　　这几日李天和脑中光怪陆离闪过诸多画面，头痛不已，脑中早已清醒，身体却动不了，像是把意识强行塞到一个体内，跟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似的。
　　脑子里还没理清思绪，那赵修璟黏在一旁，李天和也能真切感受到，心里觉得好笑，想起身逗他玩，但没法子只能这么看着。
　　因而便不再理会他的小动作，有了大把的时间想自己的事。
　　当年李天和在临幸前曾给师傅写过一封信，信中大致说了自己的行踪与遇见李游溯的事，而正是这看似多此一举的信，在最后救了他的命。
　　李游溯与崇云仙尊的信其实相当私密，崇云仙尊因而说话也较随意，随信送去的还有一些别的物件，他直接将信拿与二人看这一行径十分怪异，正巧陈从清此前比李天和二人早一步来了魔界，陈从清身旁跟着的也是吴升皓，二人修为高，在魔界几乎没有拦路。
　　只是潜入大衍境还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等急匆匆赶到时，邵生渊早就自立为魔尊，二人修为高，加上邵生渊本也就没有留意，几人没说几句话，便把昏迷多时的李天和送了回去。
　　其实李天和身上本就没有什么伤，那天道也不含糊，曾经遍体鳞伤的四处，早就被那白光全部治好，甚至修为还有所突破，只是心境受损，便昏迷不醒。
　　而赵四，邵生渊很遗憾道了他的身亡，陈从清二人起初当然不信，李天和身上没有伤，怎么赵四就受伤而亡了，但邵生渊没多说，只是笑着把事实说上千万遍，从不曾改口，陈从清无法，回了小幽境，这才知道，赵四在百花谷设立的魂灯，灭了。
　　此事的真相，此后崇云仙尊花了数年都未全然调查的水落石出。
　　那邵生渊虽长的可疑，但魔界内乱，李天和二人深处其中，混乱之中，谁都有可能会是凶手，但无论如何，百花谷自此与魔界不再来往，直至今日。
　　李游溯之死，与魔界邵生渊的上位，至今都众说纷纭，魔界中人虽声称有仙修搅入其中，就连那邵生渊也言是一位仙修杀害的李游溯，但仙修一道的人也并不承认。一时，仙魔两道分明，水火不容。
　　只是当年之事，身为事情亲历者的李天和至今都仍有不明，既然邵生渊从始至终都是与李游溯为一条心，当年对着赵四下‘暗示’的魔修已被确定为就是邵生渊，那还真应了李游溯的一句话——他们的相遇时命中注定。
　　李天和细数如今，方悟身上居然缠绕两道命运之线。其一乃对李游溯所下，李家人永生不灭之诅咒；其二则是李天和自己的劫难，它系在赵修璟身上，直至今日。
　　赵修璟已身死过一回，还会有下一回吗...
　　李天和心下深吸口气。
　　我究竟该如何做？我能修得正果吗？
　　他只觉脸侧有人微动，有个微凉的指尖点在脸侧，似在细细抚着，顺着自己的额角，从眉眼一直唇边。
　　阿璟，你在等我醒吗？
　　末了，那手继续向下，停留在脖颈之上，修士身上的伤好得快，一些勒痕与指痕不过半天便能消掉，因而如今上面什么也没有，洁白如斯，抚摸之人却好像因为此有些怄气，稍一用力非要在上面留下些什才心满意足，末了用害怕人疼，小心吹吹，又细细抚道。
　　李天和只觉这人当真是有些闲得慌，没事不是练剑，修炼，非要趁人之危，在毫无还手之力的病人身上动手动脚，有时摸着摸着，自己突然一缩，低语默念着什么，又小心翼翼地伸了手。
　　若李天和醒着，肯定不会惯着他，直接把他的手抓住，然后告诉他，想如何都可以，这哆哆嗦嗦地什么样子，撩一下，停一下的，最是折磨人。
　　不过李天和也没法醒着，只好由着他去了，想着等醒来再好好教育这人。
　　赵修璟哪料到自己这躲着偷摸做点什么的行为，全部被李天和编排了一遍，他是真有些羞，那会当着李天和亲爹的尸骨前，情况特殊，李天和精神崩溃，本意也是抱在怀中好安抚一下，哪想到李天和一模，脑子一空就做了那事，如今想来都的无地自容。
　　最关键是自己又哭了，比颤颤巍巍的李天和哭的都厉害，只觉得大脑昏沉，当真是丢人。
　　赵修璟这几日就受着这煎熬，心里痒痒的，想触一触那肌肤，嘴里也像是刚长牙的孩子，见到什么都想啃一把，有的时候看见软软的耳垂，莫名想含嘴里，但碰不得，只是稍稍一抚，脑子立马想起当时的事，就觉得热得慌，过了一会又来。
　　李天和的身子有些知觉，虽动不了，这几日这么纠缠，最恼人的还得数被迫躺着受着的李天和，他只想着醒了赶紧把人办了，叫他还在撩都撩的让人火大。
　　好在李天和不是脑子出问题，身体接受了这一刺激，直接自我保护下瘫痪了，仅仅过了四五日，他的小指就可以小幅度的动动，许是李天和心切，加上体内真气不断来回调理，让身子恢复的十分快，又过一日，整个人基本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日常生活梳洗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