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回声》粽甜

4、暗恋

　　冬日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驱散了整个房间的阴暗，平添几分暖意。

　　窗外光线恰好照亮了少女柔和的面部，遥想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手里紧握着笔，正埋头写练习题，背脊挺直，身姿瘦弱却透着股执拗的力量。

　　书桌旁边整整齐齐摆放了许多本练习册，封面边边角角都有些泛黄，能看出来被翻阅了无数遍，页脚处还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大多是理科公式的推导和错题思路的备注——那是她最薄弱的部分，只能靠死记硬背和反复刷题来弥补。

　　“想想。”

　　奶奶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苍老的暖意。

　　遥想应了声，立刻停下笔，往门口望去。

　　奶奶手中端着餐盘，推开门将餐盘轻轻放到遥想书桌上，瞥见摊开的物理练习册，慈祥地笑道：“我们想想一大早就起来温习功课啦？看你没去吃早餐，奶奶就给你端进来了，没打扰你吧？”

　　遥想摇头，顺着话头轻声说：“没有呀奶奶，我刚写完题呢。”

　　“那就好。”奶奶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疼惜，“既然写完了，就把早餐趁热吃完，一点都不能剩，知道吗？”

　　遥想望着餐盘里的瘦肉粥、水煮蛋和几根油条，都是她爱吃的，眼眶微微发热，点头应道：“知道啦奶奶，我一定全都吃完。”

　　“嗯。”奶奶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带着粗糙的暖意，“昨天听你爷爷说，你被分到卓越班了？奶奶不懂这些，但听你爷爷那语气，就知道是个好班级。到了那儿，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安稳工作，可别像你爸爸妈妈那样……”

　　遥想认真听着，抿了抿唇，轻声回应：“我知道了，奶奶。”

　　“我们想想真乖。”奶奶忽然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要是你爸爸当初不赌博，不欠那么多债，我们想想也能像别的孩子一样，不用这么辛苦……”

　　“奶奶，我现在有你和爷爷陪着，就已经很幸福了。”遥想望着奶奶略有些浑浊的眼睛，语气格外认真，“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总要向前看的。”

　　“奶奶又能陪你多久呢……”奶奶控制不住地捶了捶后背，连忙往外走，“不说这些了，你快吃早餐，别凉了。”

　　遥想连忙站起身扶住她，察觉到奶奶指尖的微凉和身体的轻颤，担忧地问：“奶奶，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没事，老毛病犯了。”奶奶摆了摆手，“回房间躺会儿就好，你先吃早餐。”

　　遥想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执着：“我先给您按摩一下，按完我再吃。”

　　奶奶方凤华七年前患上了尿毒症，靠着一周三次的透析维持生命，前两年又查出宫颈癌，双重病痛折磨下，每逢换季就浑身疼得厉害，只有用医生开的精油按摩，才能稍稍缓解。

　　奶奶知道这孙女平时乖顺，唯独在这事上格外执拗，只好点头应允：“那好吧。”

　　遥想扶着奶奶躺到床上，帮她露出后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精油和手套，按照医生教的手法，力道均匀地揉搓着奶奶酸痛的部位。她的动作熟练又轻柔，不多时，奶奶的呼吸就变得平稳，渐渐昏睡过去。

　　遥想确认奶奶眉头舒展了些，才轻轻盖好精油瓶盖，取下手套，活动了下泛酸的胳膊。

　　回到书桌前，早餐已经有些凉了，但她吃得很快，吃完后洗干净餐盘，又立刻坐回书桌前，拿起笔继续攻克那些难懂的理科习题。

　　时钟指向下午一点，遥想终于把错题誊抄完，支起下巴望着窗外。阳光透过树枝洒在雪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难得地发了会儿呆。

　　直到窗外大树上的积雪顺着光秃秃的枝干滑落，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遥想才猛然回神。

　　她低下头，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积雪滑落的回声里，缓缓拉开了抽屉。

　　抽屉最里层，放着一个红色的厚重笔记本，纸张已经有些皱褶和泛黄，却被细心抚平，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珍视。里面夹着许多张明信片，有的写满了字，有的还是空白。遥想拿出一张空白的，打开笔帽，先写上昨天的日期和“雪”字，斟酌了许久，才一笔一划地写下：

　　我和他分到了一个班。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纸上，耳边像是自动播放起他的声音——

　　“找到了吗？”

　　“你也在一班吗？”

　　那低沉的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让她的脸庞悄悄染上绯色。她用力抿着唇，想要克制住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藏不住眼底的雀跃。

　　暗恋一个人，大抵就是这样吧。

　　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两句话，兴奋很久很久。

　　也会因为这两句话，在心里浮想联翩，编织出无数个细碎的梦。

　　清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

　　遥想换好蓝白相间的校服，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时，奶奶已经被爷爷送去医院做透析了，爷爷遥祝坐在沙发上算账，戴着老花镜，神情一丝不苟。

　　年过六十的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已有些花白，却依旧透着斯文精明的气质。遥想只知道爷爷和朋友经营着一家工厂，负责财务支出，常年四处奔波，深夜回家是常事。

　　听到动静，遥祝从一堆账本里抬头，看向孙女，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想想，先吃早餐，吃完爷爷送你去学校。”

　　遥想轻轻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包子慢慢吃着，余光瞥见爷爷又低头专注地看起了账本。

　　“爷爷，你最近很忙吗？”她忍不住问。

　　“有点，但过段时间就能歇歇了。”遥祝不愿多提工作，话锋一转，“新的一学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学习”向来是家里的头等大事，遥想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认真点头：“知道了，爷爷。”

　　遥祝把一杯热牛奶推到她面前：“吃慢点，别噎着。”

　　“好。”

　　“爷爷听你以前的班主任说，卓越班都是尖子生，高一联考的榜首都在那儿。”遥祝忽然说道。

　　听到“榜首”两个字，遥想握着牛奶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腹被压出浅浅的红印，她努力咽下口中的牛奶，轻声说：“爷爷，我吃完了。”

　　“好。”遥祝没察觉她的异常，收起账本，“把东西收拾好，放到爷爷车上。”

　　车里，遥想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里有些忐忑。

　　“高中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遥祝握着方向盘，语气郑重，“爷爷希望你以学习为主，不要把心思花在其他方面，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遥想轻声回应，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雪景上，心里却忍不住想起那个在雪地里笑起来露出虎牙的少年。

　　家离学校不远，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爷爷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让她下车。

　　学校门口停满了各种豪车，堵得水泄不通。遥想和爷爷告别后，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避开车流，往学校里面走去。

　　北盛中学的教学楼每个寒暑假都会重新装修，各个年级都是独栋教学楼，看起来豪华气派。遥想上次看公告栏时就记好了卓越一班的位置，她一口气跑过连廊，转弯，终于看到了教室门口的门牌。

　　她站在门口，轻轻调整了下呼吸。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大家聚在一起热络地聊天，脸上满是对新班级、新同学的好奇与兴奋。讲台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围着不少同学在插科打诨，她却不以为意，专心清点着手上的表格。

　　或许是察觉到门口的视线，女教师抬起头，目光望了过来。

　　围在她身边的同学们也纷纷噤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

　　遥想有些不适应这么多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垂下眼，微微鞠躬，礼貌地喊道：“老师好，我叫遥想。”

　　女教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女孩皮肤白皙，脸颊小巧，额头上还带着跑步后的薄汗，扎着简单的马尾辫，穿着整洁的校服，没有任何出格的打扮，一看就是听话的好学生，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满意。她低下头，在花名册上寻找“遥想”这个名字。

　　遥想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可女教师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同学们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向来是人群中的小透明，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只好在心里胡思乱想，试图缓解这份煎熬——

　　会不会是走错班级了？

　　刚刚跑太急，没仔细看门牌上的班级号……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确认一下门牌，却忽然撞到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

　　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她轻轻转过头，恰好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浅浅的笑意，像盛着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又耀眼，仿佛能瞬间驱散冷意。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关切。

　　“小心点。”

作者有话说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