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的反派大佬组团找上门了》月落关山

25、第 25 章

　　阔别几十年，一人一妖面面相觑。

　　柳霁微：“……”

　　虽然这副壳子不是他第二任任务那具，但相较于样貌，妖族本就对气味无比敏感……应该是先前在厉城动用了妖力，才会被赫连诀找到。

　　柳霁微努力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自己当初登出第二任任务时的场景……应该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替对方九死一生地当卧底、为兄弟两肋插刀，最后妖族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他更是硬生生为这位未来妖主拖延了关键时间，还意外救下了白洛羽。

　　柳霁微干笑：“哈哈，好巧。”

　　然后就准备若无其事地挪腾个方向。

　　然而赫连诀死死盯着他，眼球泛着怖人的道道血丝，眼神炙热得仿若能将人烫伤。

　　曾经这样灼热又渴望的目光，从来只是追随着羽族那位殿下的背影，作为他的青梅竹马兼怨种下属，留给柳霁微只有漫不经心、理所当然的几句嘱咐。

　　赫连诀缓慢地、一字一顿道：“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活着。”

　　柳霁微：“……侥幸侥幸。”

　　这说的什么话！那场战役后他对外只是宣称失踪了，又不是死了！

　　……虽然也身受重伤，跟剩半口气也差不多。

　　赫连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你既然还活着，这些年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现身见我？！”

　　柳霁微：。
　　那当然是因为任务结束了啊笑死。

　　他正在费心思索措辞，只听赫连诀不由分说道：“霁微，不要胡闹，听话，跟我回去。”

　　语气甚至有几分责怪，仿佛做错事的是柳霁微一样。

　　柳霁微：“……？”
　　拳头硬了。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把下属当人的狗比上司！

　　当初他任劳任怨，做牛做马还不够，这小子逮着一只羊毛还薅上瘾了是吧。

　　于是他语气也有些不客气道：“赫连，我应该不欠你什么吧。我这些年在什么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

　　赫连诀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眉头紧紧皱起：“你……在生气？”

　　“我知道，当初之事，你心里有怨，”红发张扬的大妖缓缓道，仿佛纡尊降贵般，头一回低下高傲的头颅，颇有耐心道：“你要什么？权利、力量、地位？你劳苦功高，为我付出良多，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我的确忽略了你的感受。霁微，不要耍小性子，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不能再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

　　柳霁微一阵无语。

　　看着对方好整以暇、胜券在握的模样，不仅感觉无法沟通，还有点像揍人。

　　赫连诀到现在还坚定地认为，柳霁微是在跟他闹脾气。

　　毕竟一个向来沉默顺从，从不会忤逆任何决定，把自己活成一柄锋利的剑、好用的刀、漆黑的影子的人，怎么敢拥有独立的思想与灵魂？这柄刀剑有一天想开看破，甚至想要离开？

　　见柳霁微默然不语，一动不动，赫连诀也不知那一刻是何想法，竟欲伸手强行拽住柳霁微的肩膀。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赫连诀猝然抬头。

　　……那是他从未在那人面上见过的冷淡神情。

　　“我并没有在生谁的气，脚长在我自己身上，去还是留，好像是我自己的自由吧。”

　　赫连诀愣在原地。

　　“……不可能。”

　　他眼眶隐隐又有血丝蔓延，因为见到全须全尾的柳霁微恢复的那点“人气”好像又荡然无存。

　　他固执地、潜意识无比畏惧地拒绝思索其他可能，脸侧黑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柳霁微看着他，仿佛看到当初那个蛟族不被重视、遭人排挤的少年。

　　也是那样倔强的，不愿服输、不肯认命的样子。

　　——那少年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一滴泪来，而是说：“霁微，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混出一片天来，让那些人瞧瞧。”

　　仿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却转身径直走远了。

　　妖界之主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行压抑汹涌的情绪。

　　不愧是从微末时起，久经沙场后居上位者，他恢复如初，直直看向面前之人，似乎在揣摩对方心底所想，过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是因为白洛羽吗？”未等柳霁微回答，赫连诀又自说自话地武断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提到羽族圣子，他神情似乎有些不耐，似乎柳霁微提出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他快速道：“我们……我们并未在一起。”

　　柳霁微：“。”

　　见柳霁微神情似乎有些变化，妖界之主更加坚定了心中猜测。

　　果然，是因为洛羽。

　　所以……柳霁微这是心中不平，对自己的特殊对待产生了嫉妒？

　　不知为何，在感到不耐的同时，红发大妖心底涌现出一股了然和隐秘的快|感。

　　虽然他自己此时此刻也并未分明，这心情是何由来。

　　只是确认了柳霁微伤心离开的缘由，以及自己还是牵动对方心魂、最为重视之事，赫连诀没由来地心底一松，忍不住语气略微责备恶劣：“霁微，你跟洛羽计较什么？你们本就不同。他身份高贵，是我年少时便内心恋慕之人，我自然要小心翼翼，事事以他为先。霁微，你不一样，你是我自幼长大的手足，从前明明事事以我为先，为何要在这件事上与他相争？”

　　他还是这样的坏脾气。

　　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

　　外人面前，他最好自尊，行为举止都挑不出错，只有在柳霁微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秉性中最恶劣的一面。

　　红发大妖没由来地心想。

　　幸好。

　　……幸好，这个人还活着。

　　即使几十年对于妖族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听说柳霁微在战场失踪的消息后，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顿，神色一片空白。

　　他原先以为，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重要的。

　　一只小狐妖而已，哪里能跟高贵的羽族圣子相比。

　　可当柳霁微真的失去行踪后，他却无法解释，心中为何如此空落和慌乱，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珍视之物，永久地逝去了。

　　他觉得自己只是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

　　像一道沉默又温顺的影子，替他保守所有的秘密、所有低劣的欲|望，包容他的坏脾气。

　　所以将妖界之主之位收入囊中后，他用那些叫人头疼的繁忙事务吞没自己所有琐碎的时间。

　　各族势力的重新划分、旧的下属和新的投靠之人如何安顿、各怀心思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他恍然发觉，原来柳霁微竟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么多，做得这么完美无缺。

　　纵使他亲生的血亲，也不可能像柳霁微那样不怀一点私心，事事以他为先。

　　他用繁忙的公务麻痹自己，斡旋在各方之间，不容许有片刻分毫的喘息。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年。

　　当皎洁无暇的月光洒进屋檐，年轻的妖主凝神皱眉看着洛水舆图，再一次习惯性地呼唤那人的名字。

　　一室寂静。

　　赫连诀默然。

　　那人再也不会从阴影中走出，一如既往地耐心温柔，给他答复了。

　　他一瞬间露出有些崩溃的神情，疯了一般将室内所有器具扫落一地。

　　下属定着一室狼藉和妖主的雷霆怒火，战战兢兢来报，羽族圣子求见。

　　那小妖本以为这个好消息能熄灭妖主的怒火。

　　因为那位大人来的次数并不多，只有羽族有要事相求，才会登门拜访。

　　每当这个时候，妖主总是很高兴。

　　可这次，主上却破天荒地默然片刻。

　　然后缓缓道，他今日无心情见客，让圣子请回，改日再叙。

　　白洛羽与这位新妖主相识多年，还是头一回吃了闭门羹。

　　他神情愕然，却也并未多言，而是温声跟下属道，提醒妖主别太过劳累，才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也是那一日，赫连诀只留下只言片语，就从妖界失踪了。

　　.

　　兜兜转转，寻觅已久，还是让他寻到了故人。

　　虽然不知为何，柳霁微的相貌有些变化，周身的妖力也很浅淡，简直与人族无异，但赫连诀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似乎有些无法再忍耐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距离，复又要伸出手，去拉拽柳霁微的胳膊。

　　他理所当然地心想，哪怕柳霁微心中有怨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那人满心满眼、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无数次为自己出生入死，这份情谊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等回了妖界，他自然会补偿柳霁微这些年受的委屈，权力、地位、荣誉，他都会给他。

　　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不是不行。

　　——然后一道凭空出现的结界，生生阻拦住了他。

　　在距离那人不足三尺距离之时，一道流光溢彩的弧形结界骤然乍现，弹开了他的手。

　　赫连诀半是心惊、半是震怒地眯起眼：“……什么。”

　　——他的掌心焦黑一片，甚至有细小的雷电弧光在其上跳跃，似乎是被什么极其厉害的威压所伤。

　　遭族人排挤、狼狈不堪的少年之时，和妖界四处征战的青年时期过后，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样的伤了。

　　然而比之更令人惊怒的，是那道结界的主人蕴含其中的深意与心机。

　　——那霸道无匹、威力极大的力量分明认主，与面前之人的气息杂糅、鱼水一般不分你我地交融一处。

　　只有从外强行突破，才会受到这样强烈的反噬，对身处其中的柳霁微本人，那雷电弧光却似讨好亲昵一般，在消失前，还在柳霁微指尖蹭蹭，这才消失。

　　红发大妖仿佛认定的猎物被外人觊觎、打下烙印的凶兽，眼眶通红：“……这是谁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