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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运动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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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新生昨天没有来社团,今天也没有。直接爽约了啊。
“那个,福永,能帮我个忙吗?”
训练结束后,黑尾铁朗状似无意地回头,对新加入部门的一年生说。
福永招平微顿,“诶?”
隔壁一班某个长得很惹眼的高挑男生……也是部门的新生,今天要把他拉到体育馆训练……或者问清楚,为什么不来?
午休时,福永很容易地找到了那个显眼的家伙,趴在后排靠窗的桌子上,像睡着了一样恬静。
风吹动窗边的轻纱,阳光好像偏爱着他,将他翘起的碎发也染得金灿灿,仿若神明流落凡间的子嗣。
没有人上前惊扰他的安眠,小口吃便当的女生们也都放轻了声音。
睡着了的话……就没办法了吧?福永想着,脚步一抬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
开学连着几天都是考试,除了选择题能蒙一下,其余完全是眼前一黑的程度。
除了名字,还剩下什么地方能落笔呢?
班上的人很少找我说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无法和他们正常交流。
她们吃着漂亮精致的便当,说说笑笑地互相分享。而我,只能缩在角落独自干饭。
……此刻,我也许就像在下水道里阴暗的老鼠,正窥伺别人光鲜亮丽的生活。
我重来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子的!
为了掩饰自己寂寞的内心,我通常装作很困的样子趴在桌上睡觉。
尽管努力想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了,但是声音小小的反而很难分辨。
今天也没交到朋友,也许我不应该上高一,幼儿园还比较适合我。
放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听见了“社团”的单词,还有“今天”,“是”,以及我的名字。
“芭蕾?”我怀着期待,谨慎地确认。
男生点头,我便跟着他走了。
校园很大,我暗自记住路线,最终在B栋体育馆玄关处停下。
“来了啊,新生。”
抹了半侧发胶的人站在高一阶的木地板上,单手撑住门框望着我们。
这句话我听懂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就点头说:“是。”
黑尾挑眉,顿时觉得这人不是善茬。按理说,翘课会这么理所当然吗?
“运动部的训练时间是放学之后,你知道的吧?”
“……”
什么?察觉男生的语气似乎变得玩味,我迟疑地回想他刚刚在说什么,囫囵地点头,“是。”
他应该在说我放学没去社团的事情吧?
啊,差点忘了。我从包里的夹层翻找出了有母亲签名的入社表,递出。
“这个。”
突然地,一阵大笑从我身后传来。
耳旁似乎掠过风声,随后“咚”的一震,一个发型极具特色的男生跳到我附近,说了些什么,两脚就这么交替着一踩,径直脱掉了运动鞋,跨步冲进了体育馆。
里面传来了像是训斥的声音,随后是男生的大笑。
真粗犷啊,那个鸡冠头男生。我低头一看,发现玄关处摆放的鞋子乱七八糟……而且全部都像是男款。
男子……芭蕾部?我的心情说不上的古怪。
“那个,这里是芭蕾部吗?男子的?”
收走表的黑尾铁朗望了新生一眼,扯开嗓子道:“没错!这里就是音驹男子!排球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部门中的一员了。”
……还真有啊?男子芭蕾?真了不起。
我犹豫着,脱掉鞋袜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体育馆。
*
我觉得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
看着眼前来回飞过去的排球,坐在角落的我一点都不敢动。
他们穿着轻便的运动服装和运动鞋,不断起跳。把球“嗖”一下,丢过去,“啪”一声,砸上木地板。
这跟我印象中的芭蕾舞的高雅气质一点都不符合。
“那边的一年生,把球捡起来。”
有人对我说了什么,我顺着他示意的目光望向滚动到我附近的排球。
圆滚滚的,就像我脑子里浆糊般黏在一起的谜团。
我站起来,把球丢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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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的新生,今天什么装备也没带。没有球鞋,也没有更换衣服,经常望着一处地方发呆。
只有叫到他名字的时候,才会突然回神应道:“是!”
行动总是慢半拍,让捡球也不会,干点活也装听不见。火大的情绪,在望见他突出的样貌时,变得更加火大。
“一年生就要乖乖听前辈的话啊!你这是什么态度?!”
有高年级的学生语气不善地对我说话,他可能是在骂我,但我实在不知道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便只能沉默。
他可能更加生气了,我清楚地听到了“混蛋”两个字。
妈的,谁跟我说这是芭蕾部的?!
挡在我身前的是两三个男生,其中一个矮的,给我一种小巧可爱的感觉,而且很好认,因为他染了发,像卡其色。
我记得他的自我介绍,二年级的夜久……后面忘了。
“夜久学长。”
我咬字清晰地说,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难受,这种排斥在外的感觉。
我微微用力地推开了人,从开辟的通道,两步走到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生面前。
我居然比他还高,所以他不得已仰头用鼻孔对着我。一米八真好啊,我心想。
“里见?”
夜久卫辅不赞同地望着和三年级的部长无声对峙的一年级新生。
大家不要为了我吵架!
——尽管我很想这样说,但考虑到语言的不通,我只能一个一个词往外蹦。
“学长?”
“什么事?”
他冷着脸说出的这句话,无端地像秋日萧瑟的寒风刮过,且下一秒即将大雪纷飞。
部长的脸色瞬间涨红,接着破口大骂。没关系,反正我全都听不懂。
所以被存疑的“芭蕾部员”强制拉走的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着生气的人低笑了一下,缓缓竖起中指。
简直是目中无人的挑衅!
嚣张!胆子大到开学初就翘了两天训练的新生,果真无比的嚣张!
望见这幕的人不禁想着,也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新生未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早就看那群学长不顺眼了,夜久卫辅心情舒畅地拍了两下胆大新生的手臂,笑道:“放心吧,后辈!今后就由我罩着你!”
听不懂,但应该是好话。我斟酌道:“是。”
那个人好像是部长,说不定会让我退部。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这真的是芭蕾部吗?如果是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不放音乐打节拍再跳支舞?如果不是的话……
“里见?里见?”
“是!”
“来交换个联系方式吧,Line的id是多少?”
Line,其实是手机上的聊天软件。如果想交上朋友,当然要好好交流!
我匆忙翻找背包,打开试了很久才解开的密码锁,怀着隐秘的欣喜点进Line,然后卡在了怎么添加好友的步骤中。
我过往的人生,好像也没交到几个朋友。不要啊,不要卡在这里啊!
“请。”我绷着脸,紧张兮兮地把手机直接塞给了别人手里。
夜久卫辅熟练地按着图标,输入了对方的id。
我暗中记下步骤,诚心诚意说了声:“谢谢。”
“总之,里见今天就回去先吧。”海信行说道。
“是!”我笑着说。
回家、吃饭、睡觉、公交……这些日常使用的单词,是最快被我记住的词汇。
尽管还不能完整地组成一个长句,但再过一周、两周、三周,我肯定能把话说出口的。
回去的路上,我用中文搜索了翻译。
芭蕾的读音根本不是“芭蕾”,为什么要骗我说是芭蕾部?
排球和芭蕾前面的字音一样,但也只是相似,我依稀记得,申请表上面写的是六个字符——“排球”。
我去,你个排球部装什么芭蕾部!!!
是谁跟我是芭蕾部的?黑头发的,抹一侧发胶的!你个骗子!还有个谁来着,矮一点的,哎呀,又忘了。
现在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我加入了男子排球部,这跟我想的也太相去甚远了!
第二天,我顶着微微发黑的眼圈,走进了学校。
苦学了一晚上单词,碰上历史考试也还是两眼一睁,恨不得化身午夜的狼人撕碎试卷。
老师说过,不能交白卷,那写个“答:”?
住手啊!!!我惊恐地摁住了蠢蠢欲动的右手,交完试卷直接往桌上一趴,侧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天空。
啊,这种感觉,就像鱼儿濒死前在岸上的无能挣扎。
里见悠,小学起就是个埋头苦读的优等生,而不是一个只知道交白卷的人。
现在的我是里见悠,那原本的悠呢?
你去哪了?拜托,赶紧回来自己考试啊。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生无可恋地嘟囔出声,“……真麻烦。”
丧失一门语言系统,是很严重的问题。我至今都没有和我妈说——你滴大大滴宝贝儿子,突然会说中文了!
但日常用语时,我偶尔会故意蹦出几个中文。我由衷地期待她能发现我的异样,也祈祷着能一直维持这样平和的生活。
人真的死过一回,才会真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现在的我,想要能保护妈妈的力量。
放学之后,我再次来到了排球部所属的体育馆。
“芭蕾部!”我轻吐一口气。
“运动。”沉重又坚定地说。
既然是男子汉,就更要运动起来啊!连背女生都能手麻的我,也太弱了!
里见,是你的话,绝对可以的!运动!
*
嗯……拖地……也算运动吧?
捡球——也算吧?
至少今天的运动量是够了,我喘着粗气,欣慰地拿起手帕抹掉脸上的汗水。了不得,我居然真的在运动,而不是坐在椅子上和试卷面对面。
“正一脸开心地被支使着干活啊。”黑尾铁朗心情微妙地说。
见识过那样剑拔弩张的气氛,还能事不关己地听命行事。新来的,性格未免也太古怪了。
夜久卫辅望着那边道:“很有精神的样子嘛!”
副部长颐指气使地指着另一边道:“喂,那边的也要擦。”
“是!”
穿着体操服的新生笑意满满地回应着,随即哼哼唧唧地擦起地板,全然没有了昨天的嚣张气焰。
“早就该这样了,前辈说的话就要满怀感激地听啊。”
“难道是分裂型人格吗?”同为一年级的福永大为震撼。
黑尾铁朗静默地看着,像是在观察。
如今的音驹男子排球部只有十五个人,其中三年级四个,两年级五个,新生六个。
现在不知道愿意留下来的新生有多少,但如果能请动那个老教练回归的话,现在的局势肯定会有所改变。
只需要七个人,七个人就足够参加比赛了。
他们不需要第二个二传手。
“我倒是觉得,里见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人呢。”
“可怕?”
累瘫在地上的孤爪研磨挣扎着站起来,望了眼似乎活力满满的人,橡皮泥似地顺着折叠椅一下子软倒。
因为是一年级,所以得负责各种后勤啊。
“什么啊?是需要成功挑战的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