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福小鸦

16、情史有点丰富

　　应笑赶到蛇心酒吧，穿过挤满人的舞池和一排排卡座，最后在吧台处找到了宁叶岚。她身上穿着制服，应该是下班后直接来这儿了。

　　宁叶岚已经半趴在桌台上，光看背影就知道她醉得不清，身体摇摇晃晃感觉随时会从那个高脚椅上摔下来。

　　应笑在她身边坐下，直接拿走她跟前的古典杯。

　　“你喝太多了，走，我带你回去。”

　　宁叶岚听到应笑的声音，猛地一抬头，上班时包在发兜里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酒吧内五颜六色的灯光时不时照在她湿润又苍白的脸上，狼狈的跟个鬼差不多。

　　“笑笑……笑笑……”

　　她一见到应笑，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再次被激发，皱着脸就扑进了应笑的怀里。

　　“我的crush，他有女朋友了，但不是我！”
　　“骗子……他是个大骗子！脚踏几条船的大渣男！”

　　宁叶岚明显是喝醉了失了智，大吼大叫，有发酒疯的迹象，完全没把她的安抚当回事。

　　即便酒吧里的劲爆音乐很响，震的人耳膜隐隐作痛，她的尖叫声还是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吧台后的酒保用着怀疑的眼神盯着应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负了宁叶岚。

　　应笑大脑快速运转，想着用什么办法能让眼前这颗定时炸弹冷静下来，然后乖乖同她一起回家。

　　“先不说你的crush是不是渣男，叶岚，你想不想听有关于我的八卦？”

　　宁叶岚成功安静下来，脚步踉跄，站都站不稳。她眯起眼睛凑近应笑，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什么……你的八卦？！”
　　“你不好奇我和孟侃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

　　宁叶岚突然站直，目光勾勾地注视着她，突然，她像是疯了般抓住应笑的肩膀来回晃！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失恋了你还拿这种事刺激我！”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不想的话，以后你再问起来，我闭口不提一个字。”

　　应笑直接下一剂猛药，她没功夫和一个随时要睡过去的醉鬼玩语言类回合制游戏，她可不想抬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回家。

　　宁叶岚总算是冷静许多，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她用力点了点头，整个人半个身子已经贴在应笑身上，明显快要站不住了。

　　“好，我现在带你回公寓，等到家我就告诉你，走。”

　　应笑任由宁叶岚像个考拉一样死死攀着自己，两人往门的方向走去。她本以为她们能很快到家，然后她可以安顿好朋友。

　　一个卡座里突然站起三个男人，他们像是在黑夜中时刻紧盯猎物的野兽，发现目标后精准出击。
　　他们很快组成一道人墙阻挡在她们面前，浓烈的酒气和男士香水味刺鼻的要命，应笑不悦地皱了皱鼻子。

　　“美女，我们这边正好还有位置，要不一起来喝一点呗！~”
　　“我们这座男士买单，女士免单，怎么样？”

　　应笑冷声拒绝：“不用了。”

　　不说一个多余的字。

　　三个男人可能见惯了这种“欲擒故纵”的女人，他们只需要继续软磨硬泡，鱼总是会上钩的。

　　“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来嘛，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能……”
　　“让开。”

　　应笑直接打断他们的话，他们集体愣了下，想不到今晚还真被他们遇上了硬茬。

　　“别生气嘛小姐姐。”

　　这三个男人还在啰里吧嗦，应笑直接无视他们带着宁叶岚从他们身侧经过，却还是被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我说，让开！”

　　一声凌厉的呵斥让人不禁心生畏惧，这三个来搭讪的人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应笑抬手指着他们，压着嗓子：“别再跟着我们，保安就在那边，你们如果不想被赶出去就识相点。”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就站在不远处，让人望而生畏。

　　现如今夜店早就正规化，尤其是在大城市，这类娱乐场所为了保证正常运营都会雇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店老板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店出事，赔钱还进局子。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打拼，他们担不起风险。

　　应笑的警告很有用，外加这些个搭讪的男人发现了她的两条大花臂，心生退意，最终败兴而归，她们也成功离开这个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

　　应笑叫的快车五分钟后停在路边，她先把喝得晕头转向的宁叶岚扶上小轿车后座，自己从另一边上了车。

　　宁叶岚靠坐在椅背上，见应笑上车后笑嘻嘻地说：“嘿嘿嘿，笑笑，你刚才好帅哦！”
　　“累的话就睡吧，到目的地我会提醒你的。”

　　宁叶岚一直紧盯着应笑，本来已经止住的哭泣不知怎的又发作了。与刚才的嚎啕大哭不同，这次，她在低声抽噎。她边啜泣，边在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破公司，傻叉领导，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失恋！”

　　她用力擦拭着流下的泪水，越想越委屈，长久以来积攒起来的压力和怨念疯了般地往外发泄。

　　“为什么会这样……我来这里工作那么久，多少年了，我还是平平无奇毫无成就。现在倒好，平平无奇里还多了个恋爱失败。”
　　“别人爱情事业双丰收，我这俩哪哪都不占。爸妈除了每天催我回老家结婚，就没关心过我在外过得好不好！”

　　她又哭又喊，可能是太激动影响到了胃部，她打呃了一下，这可把坐在前头的快车司机吓了一跳。

　　“吐车上两百！”

　　应笑急急忙忙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超大的塑料袋，表情谨慎：“我有准备，不会弄脏你的车的。”

　　司机听到塑料袋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这才放下心来。

　　宁叶岚双手扒拉在应笑手臂上，眼里满是对她的羡慕：“如果我也出生在申城该有多好，有车有房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被那么多男生喜欢……”
　　“爱情事业双丰收，家庭美满，我做梦都不敢想。”

　　应笑勾了勾唇，表情复杂：“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完美吗。”

　　也就只有应笑自己心里门清，宁叶岚所看到的光鲜之下，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细节。温室里的花朵在这几十亿人口的地球上是肯定存在的，但绝对是少数。

　　很遗憾，应笑并不是这少数中的一个。

　　宁叶岚到公寓洗完澡后酒醒了一些，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呆呆傻傻，大多数时间都是顶着哭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茶几发呆。

　　应笑看了眼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睡吧，你明天最好还是请一天假补觉，调整一下心情。”

　　应笑将床上的被子抖开铺好，平日里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睡，为了节省时间她几乎不整理被褥，一直让它像座小山一样堆在床上。

　　宁叶岚看来没有醉酒到断片的程度，她记得应笑在酒吧时说的话：“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和孟帅哥的事吗？”

　　“等睡醒再说。”应笑无语地指了指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大小姐，鸡都快起床了，我们是在比谁命长吗。”

　　宁叶岚也觉得自己硬拖着应笑一起熬夜通宵很过分，但又对好友的恋爱八卦好奇的不行。
　　她噘着嘴嘟囔：“那，你睡醒就直接上班去了，我不就听不到了么……”

　　应笑已经翻身上床，将靠近墙壁的位置让了出来。
　　“我花店不去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我把电脑带回来了，在家办公也一样。”
　　宁叶岚小嘴一瘪，眼眶里泪光再次闪烁起来：“笑笑……”

　　她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实际上只需要停下脚步看一下身边，总有人如影随形，无声地支持着她。

　　*

　　宁叶岚久违地赖了一次床，她不记得自己前一次睡懒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脑内只有在公司无止境上班的记忆。
　　她醒来时，就看到应笑坐在茶几旁的地板上，双腿折叠在身前，正在工作。

　　应笑听到动静，扭头就看到一张憔悴的倦容。可能是昨晚哭得太猛的缘故，宁叶岚眼睛和脸蛋都肿了一大圈，堪比被马蜂叮过。

　　“你精神头可真好，我就没见过你累的样子。”
　　应笑调笑道：“牛马当久了，身体都习惯了。”
　　宁叶岚被她逗乐，伸腿轻轻踢了下她的手臂，撒娇：“那牛马小姐，我现在饿了。”

　　半小时后，宁叶岚关上房门，顶着一脸迷惑的表情，正提着一个饭袋左右打量。

　　“怎么没有订单明细，这不是我点的外卖啊。”

　　应笑随意一瞟：“这是给我的。”

　　宁叶岚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她看得出这个外卖的包装不寻常，怎么瞧都像是私人的饭袋。

　　应笑将里面的三个饭盒取出来，宁叶岚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哪家外卖店这么奢侈。

　　她细想了下，觉得还是不对劲：“这饭菜你爸妈给你送来的？”
　　应笑很自然地解释：“不是，孟侃做的。”
　　不过他马上要去西京了，之后送来的饭菜估计要托别人来做吧。

　　“……啊？”宁叶岚这下是真的震惊，眼珠子瞪得滴溜儿圆，“你们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应笑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们不是情侣。”

　　这句话更是令她瞠目结舌，她的嘴巴大张，难以置信地盯着应笑，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发表疑问。

　　“呃……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还给你送饭？……不是，他这明显就是在追你啊笑笑，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知道。”

　　应笑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自从孟侃知道这是她的最爱后，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准备一份。

　　“你知道？”宁叶岚大脑直接宕机，比划着双手，盘着逻辑，“既然你知道他追求你，你也欣然接受他的追求，那你们怎么会不是情侣呢？”

　　应笑默然，安静的模样让宁叶岚更是急得抓耳挠腮。她现在都有些后悔八卦好友的爱情故事，她受不了被吊胃口又得不到满足的滋味。

　　宁叶岚见应笑依然一言不发，再也忍不下去：“那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应笑大方承认：“嗯，喜欢。”

　　读书时就喜欢他了，哪怕那么多年不见，再次相见依然会让她心动。这种身体本能表现的情感勃发，让人难以抗拒，甚至是上瘾。

　　宁叶岚更是大为不解：“既然互相喜欢，那为什么……”

　　应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清冷：“喜欢只是一种感觉，不能代表什么。”

　　宁叶岚愣住了，一看就是在努力消化应笑这句话的意思。

　　“喜欢可以作为交往的基础，但并不是喜欢就一定要马上和他建立某种关系。”应笑的眼神无比清醒，“况且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孟侃目前看起来，与她差不多。

　　她深知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不仅有工作上的，还有她心理上的。

　　“已经不是十三岁的孩子了，早就过了一心动就冲动的年纪。”应笑感叹道，“经营一段关系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和金钱，仅凭喜欢是无法长久的，你看我像是符合要求的人么？”
　　宁叶岚点头：“金钱这块算是达标了。”

　　两人一道笑了起来。

　　应笑很满意现在她和孟侃这种若即若离，似情侣又非情侣的暧昧关系。

　　“只要还没有进入关系，人就不会抱太高的希望，也随时可以撤离，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宁叶岚经应笑这么一说，豁然开朗。
　　她并非为那个渣男开脱，事实是她这个月真的忙疯了，完全没有时间与crush经营关系，让本就还不紧密的情感连接瞬间淡化破灭。

　　没有道德的人会选择用劈腿来结束一段男女关系，而普通人会分手，但无论是哪种方式，牵引着他们的红线终究会断了。

　　宁叶岚长叹了口气，面带沮丧：“不愧是好评如潮的占卜师，算得也太准了吧……”
　　应笑噗嗤一声：“你还是安心搞你的事业吧，下半年你铁定要大赚一笔。”
　　“切，赚个鬼。”她骂骂咧咧，“如果不是空降来了一个主管，我们也不会突然变得那么忙。”

　　宁叶岚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可能是渣男给她带来的不安全感，让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就不担心孟侃会喜欢上别人吗？”

　　应笑摇头：“担心是没有用的，谁也无法控制他人的想法和行动。”
　　“假如有一天他喜欢上了别人，那就代表着我和他的关系到此为止，仅此而已。”

　　谁也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勇敢地去面对一切。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应笑来说，光是这一道关卡就已经将她彻底阻拦。

　　“你漂亮话先别说在前头，到时候被人甩了哭鼻子。”

　　宁叶岚是不信应笑真能做到和她说的一样洒脱。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会动情，亦会伤情。

　　应笑哼笑，一点都不服软：“如果我失恋了，我一定会到蛇心酒吧，坐在吧台靠左侧第三个位置上喝酒，喝到烂醉然后发酒疯。”
　　“喂！”宁叶岚知道应笑在复述她昨晚在酒吧的糗态，又气又笑，伸手就要去捶应笑。
　　“到那时候，就要麻烦你来酒吧抬我回家啦。”应笑身体往另一侧倾斜，轻松避开袭来的拳头。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氛围轻松愉快。随之她们逐渐安静下来，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宁叶岚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应笑：“原来你以前谈过恋爱啊，我还以为你母胎单身到现在。”

　　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人，绝不会是恋爱小白，宁叶岚的判断是正确的。

　　应笑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她垂下双眸，脑内浮现出那些被她埋藏起来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