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这边 海那边》shkk小开

6、第五节

　　一天的购物，除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怪味食品，还有这套所谓的喜服，其他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买，但这些在一个为将要离开祖国做准备的人来说并不实在的东西，在我们两个傻人眼里却是再实在不过。
　　楼睿并不为他在国外的生活担心，好像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心中有许多好奇，也有许多不解，更想知道将来，可是他却只字不提。
　　傍晚的时候楼睿驱车和我来到紫竹院，这是我们两个抓阄的结果。我本想去KTV，因为那里暖和，还不愁吃，楼睿却想把这一夜交待给紫竹院，于是我们抓阄，我抓了两次都是紫竹院，只好随了他的愿，到现在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两张纸上都写了同样的选择，因为他当时说什么也不让我看另一张纸的内容。
　　楼睿一直把车开进公园，他似乎早就找好了地方，并且准备好了东西，在竹林深处寻觅出一片空地稍作清理，又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帐篷支在其中，帐篷的颜色和竹林融为一体，很难被发现。
　　我看着楼睿在我面前抱着东西跑来跑去，他就像搭建自己的小窝，精心布置着每一个角落。想他将来一定是一个细心的丈夫，也是一个好爸爸。
　　“看，不错吧？”他指着杰作，语气中全是成就感。我木呆呆地点点头，钻进帐篷，里面有垫子，很软很舒服，盘腿坐在中央抬头眨着眼睛看他，他抚了抚我的头发，笑着说：“真乖！”
　　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楼睿环抱着我坐在湖边，枯干的荷叶已经所剩无几，楼睿说古人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荷叶枯萎埋入湖底化作肥料，来年的春夏荷花会开得更加繁盛。
　　我看着荷塘秋水，耳边悠悠地音乐被清风承载在竹林中嬉戏，将喜悦从枝干散发到每一片子的叶梢。而我的心情却越来越深沉，与环境的优雅形成鲜明的对比。楼睿将头埋藏在我肩膀的衣褶里，淡淡地叹息犹如残风的悲切声飘入耳畔。
　　仿佛间，风儿吹散我的长发，穿透白色长裙，席卷着星光从脚边扬起尘埃。我回首看楼睿，不羁的长发一阵阵扫着他俊秀的脸颊。我们依偎在星台。
　　“有一位老者曾经在这里看过星相，但是他只看到九颗星！”我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凄凉。
　　“哦？”楼睿柔声附和，伸展神色望向茫茫苍穹，我闭上眼睛用心祈祷，让我看到和他一样的星宿吧。缓缓睁开双眼，昏沉的天色寥寥星宿略显孤寂。
　　楼睿却笑了：“看，繁星！”我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难道他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天色初醒之时，我们的路却走上了尾声。分离平静的不能再平静，我瞪大眼睛迫使泪水倒流，他强颜欢笑，满眼祝福，心中的空洞在颤抖的唇沿无意泄漏。
　　楼睿伸手轻拭我无泪的脸庞，他想展现出无所谓的微笑向我说祝福的话语，开心的玩笑，可是却只从哽嗓中挤出一个“你”字。我听出了，这个字后面无限的祝福与希望。
　　“不和我说再见吗？”我心里问却说不出，每次一张口泪水便要无休止的流淌下来，楼睿依旧笑，笑的苍茫而空洞。广播里的催促声声如刀，楼睿将一块系着中国结的紫玉蝴蝶塞入我手中，两只蝴蝶盘旋展翅，中国结的丝线却将他们分为两边，我展开手掌将他们悬在阳光下，幽深而清澈的光芒晃动着我们眼中的泪水。
　　楼睿走了，离开了中国，结束了我们十天的约定。
　　没有一句诺言，没有说再见……
　　无言的分别，我不知道在将来是不是会变成最美好的回忆。飞机如孤独的鸿雁渐渐淹没在云霭中是那般无助，云霭深重……我就像望着大海波涛中飘摇的水灯，一直望一直望。
　　当大厅中的人群消散，我听到眼泪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我转身，看到角落里的李凡，他干涩的站着，干涩的望着因为告诉自己要坚强而忍得头晕脚下踉跄的我。我无暇顾及他的神色，急步上前扑入他怀里，我需要依靠，依靠着哭泣，大厅里是我一个人哭泣的回音。
　　我们似乎都早已知道了结局，所以在分别时才特别想留给对方一个快乐的自己。楼睿的离开使我的情绪陷入低谷，我封闭了自己，努力将他压入心底深处，我不停的找事情做，不敢停留一刻用来想他，他似乎化作了眼泪，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中，无时不在。
　　李凡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保持距离，不发一言。
　　离开机场的路上，我不停的向后看，总觉得楼睿就在后面的某辆出租车上，追过来笑着对我说：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你，我不会走。回过头来看倒退的风景却显露出对自己的冷笑，是不是自己太痴，是不是把我们的感情想的太完美，有段时间我似乎不相信楼睿，不相信自己的感觉。
　　楼睿离开的第一个夜晚是最难过的夜，可不知为何缘故我却希望它漫长，坐在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梦里没有方向，每一位神仙都紧闭双眼，似看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已觉得太无聊，不予理会，而我还在沉醉，无法自拔。我忽然觉得我们都是书中的人物，有一个人有一支笔在描绘着我们注定的人生，注定的心情。
　　清晨，朝阳依旧，天气并没有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沮丧，陪我伤心。而我则变得更加难过，没有人陪我笑，没有人陪我哭，上天也不为我们所动。浴室中，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水蒸气在眼前漂浮，像舞动的仙女婀娜多姿，我凑过去伸手去吹捧，气息逃离贴在镜子上朦胧一片，我的指尖点着眼睛，鼻子，和微笑的嘴，我笑，可他却哭了……
　　李凡经常学着楼睿的样子约我出去，可是他却总走在我的后面，其实我心里并不希望他的跟随，倒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地走，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孤单，喜欢上了黯然神伤的感觉。我没有对李凡说过，是因为懒散，还是因为一切事情都已对我无所谓，包括去顾及他人的心情，所以他还是在我的身后。
　　我和楼睿的交往没有告诉我熟悉的任何人，我喜欢平淡，喜欢神秘，或许是我的虚荣心不想让别人在楼睿离开后而对我们指指点点，我想这是最贴切的原因。人总是很奇怪，谈论一些事情的时候喜欢夹杂自己的想法，有些羡慕的赞扬，而有些则是嫉妒的诅咒，可我们的关系是再纯洁再简单不过，我不想让它复杂，所以我一直保守着这秘密，努力维持这一片净土。
　　周围的朋友似乎发疯一样在一瞬间都找到了他们自己的另一半，早出晚归，忙碌于二人世界的他们似乎早已把我忘记，我强打着精神神经错乱似的提出要和他们一起玩，我说我想看海，希望他们陪同，他们爽快的答应，并约出了他们自己的他或她，随我登上了火车。我想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朋友是我最大的支柱，以往相互的关心是那般的温暖，即使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伤心的缘由，可他们还是会耐心的守护在我身边，有朋友带来的快乐，我才能暂时放下对楼睿的思念。
　　可是朋友已不像从前，甚至不看我一眼，我们也并没有去海边，因为其中一个人的另一半非要去逛集市，说是这里的东西便宜，随后便一呼百应，除了我。我如同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浓情蜜意，嘻笑如歌。也许大海太过悲伤，而他们却太过欢乐，所以与大海与我格格不入。我想楼睿若是在我身边他一定会陪我去看海，去挖沙，去阻止不可阻止的潮汐。
　　游玩的几天我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想法，也没有人想起和我搭讪，总是远远跟在后面的我心情沉重到极点，无时不在企盼踏上归途，避开他们，让我精神将至崩溃的这些——朋友。火车上放着悠然的音乐，从他们哄闹的声音中筛洗出来，强行放入耳朵里，灌入喉咙，咽进肚子。
　　天渐渐暗下，车窗外伸手不见五指，车窗上映出车内人的影子，对面的座位坐的却不是他，也不曾看向车窗外的黑暗。我强迫自己低下头，眼泪滴落在手面，砸得很痛，摔得粉碎……表面不想让人察觉的我内心却希望被人发现，问一声寒暖，可是也许是把我头低的太深，直到眼泪在脸颊上干涸也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朋友们和朋友们计划着下车后的行动和去向，是先吃饭，去哪吃，然后去做什么……我羡慕……羡慕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忽然有人想起我来，回头问我：“你是回家还是跟我们走？”
　　呵呵——我心中冷笑，为什么把“回家”放在前面让我选择，脸上带出无奈的神情，然后装作大方地说：“我回家……”后面的话哽在咽喉，我知道再发出一个声音便会泪如雨下，所以我忍着，告诉自己“坚强”。
　　下车后的所有人都充满着喜悦——包括我，只是他们是变换了享受的方式，而我是解脱。看着他们飞奔着出站去吃KFC，而我选择藏在柱子后面，看着他们消失，我的心头才略显轻松。我不怪他们对我的忽视，只怪自己太不识相——以后不会了。
　　如候机大厅时，我等待人流稀少才开始挪动步子向站外走，北京站还是那么热闹，人群拥挤一如既往。我忽然想起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默默的重复着，灰沉沉地坐上地下铁，地铁声轰轰如雷，晃悠着把我送回，看着窗子上映出自己滑稽可怜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仍然习惯提前几站下车，依旧选择步行，我伸手去拉楼睿的手，却只有冷风穿过指缝，才意识到此日非彼日。呵呵，我听到自己的笑声很冷很孤独，仰起头深呼口气，城市沉重的尘埃蒙住了我的眼睛，模糊不清。
　　华丽的街灯，三三两两的人群都在莫名我为何形单影只，向我投来奇怪和不理解的目光。
　　回家吗？我问自己；去哪呢？我问自己。
　　酒吧，灯光昏暗，我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样狼狈地趴在吧台边上，生涩的看着各种酒的名字，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楼睿，有他在他会安排好一切，有他在我就不会这么狼狈。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他妈的不就是一个男人，我果果忘不了他就是混蛋……王八蛋！
　　可我并不想忘记他，不是吗？
　　冰冷的手指零乱地点了点，服务生便莫名其妙的递给我一杯酒，给就喝吧，我一仰头把酒都倒在了脸上，用舌尖舔着残余的味道……苦苦……涩涩……好奇怪，和酒的颜色一样奇怪。我不觉地笑了一下，用淡淡地声音违背心性地说了两个字“好喝”。
　　什么时候可以变成习惯，有他的习惯，没有他的习惯，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李凡在看我，好像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是我叫他来的吗？他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没有问。他的目光，有时候让我慌张，有时候让我愧疚，可我还是固执、不通人情的不去理会。
　　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楼睿会回来，所以才会如此的绝望，心里只盼望海，甚至想在海边驻守，因为海的那一边有他，也只有在海边我才觉得是距离他最近的地方。没有他的日子里我带着紫玉蝴蝶每次去海边都会在海边挖下半颗心，等待潮汐来袭，明月升起，想海那边的他会不会挖下另半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