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十载还钧（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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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还珺的父母似乎一直没有来得及带孩子去贵生观。
林舒啸提起，宋放歌便神神秘秘地说道：
“缘法承负，不必强求。”
在十一去京城之前，林舒啸挑了个周末，和往常一样去丹竹观看小狐狸。
小狐狸早就不是小小的一只，而是变成了大型犬似的老狐狸。
养得好的赤狐能活个十几年，它却能活个几百年的，只是为了不引起注意，小狐狸会变大变老，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变回小狐狸，重新开始轮回。
几乎半人高的大家伙仰着脑袋，仍然和林舒啸更亲昵。
“狐狐，好久不见，这回给你带来的……是凉拌柠檬鸡丝。”林舒啸眨眨眼，意味不明，反倒是宋放歌微笑得有点僵硬。
“谢谢爸妈——”
“这口怎么还改不过来。”林舒啸无奈地摇摇头。
小狐狸毫无防备地把嘴巴埋进鸡丝，吧唧吧唧地嚼了两下，骤然停住。
“哇……”它喉咙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气泡音，舌头微微吐出，眼睛发红。
“怎么样，能吃吧？”宋放歌有点怂地顶了顶林舒啸。
“看这反应……啧，你是不是调料放得不对？鸡丝能撕开就是熟的，柠檬汁柠檬皮都可以做甜点，不容易出问题……”
“哟哟——胡椒——胡椒——”
小狐狸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呜呜叫着跑向旁边的小水池。
林舒啸恍然大悟。
“我说呢，刚买的白胡椒怎么就剩下半瓶了！你这……本来是酸口的，倒也不用加……”
“爸爸——饭饭——难吃！”
小狐狸甩着滴水的舌头跑了回来，还不忘扎他的心。
“如果只是外面的调味料多了还能救一下。”林舒啸见小道士默默背过身迎风流泪，俯身把盒子拿起来，“用水涮涮吧。”
整体味道会淡一些，但肉味儿总是在的。
小狐狸可算是能吃下嘴了，向来锦衣玉食的狐狐勉为其难地吃掉了整盒。
“我们要去京城，回头给你带烤鸭。”
小狐狸乐疯了，边叫着“爸爸妈妈天下第一好”，边转成陀螺，一点儿没有“老狐狸”老成持重的样子。
“行了，别让游客看见你这样子……”
小狐狸把尾巴一夹，乖乖坐在地上，仰脖儿任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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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京城，乌央乌央的游客几乎把机场挤得水泄不通。
也是，毕竟赶上了节假日。
提供赛博幻境服务的厂子在六环往外，不需要进城，正巧避开了汹涌人潮。
乘坐着自动驾驶的出租车，两个人来到了“创智华宙”的体验园区。
公司的人得知这就是老板口中的贵客，半点儿不敢马虎，连忙热情接待，先带他们去签署了体验协议，确定身体健康状况，随后对他们提前定制的场景与风格进行实机体验和微调。
预告中，林舒啸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而在体验区穿戴好设备，进入体验舱开启场景后，林舒啸不由感叹起科技的飞速发展，想象照进现实。
入目是一座灯火辉煌的镇子，雕梁画栋，倍显繁华。远远看去，各色风物，足以令人目不暇接。
鼻息中有着植物和水汽的味道，还有风从皮肤上掠过，凉凉的。
深夜吞噬着小镇周围，镇子里却越发热闹。
小镇的名字是“鬼镇”，里面到处飘着男女老少的鬼。
他们从空中慢慢飘落在鬼镇的大街上，自己模糊的数字形象也清晰起来。
“果然AI是根据资料创造阴间场景的……这完全就是古镇翻版加点阴间元素，但是效果还不错，应该是他们微调精修过。”宋放歌摸着下巴评价，“小林哥，我们去逛逛？”
林舒啸低头看着自己左衽的交领直裾，扣结在左，手里还有个鼓鼓囊囊的绣花荷包，绣着仙鹤青松，顿时一言难尽。
好嘛，又死一回。
小道士拉着他的手，走上了正中的青石街道。落足之处，犹然带着悠远回响，如环佩叮当。
好在人和鬼的走路方式还是有区别的，真让他飘着走，确实不习惯。
两侧的木质建筑上悬挂着各色的旗帜、灯笼、花灯，五彩斑斓地在凉风中摇曳，丝毫不像是印象中阴间的气氛。
鬼就不一样了，冷色系没得说。头上簪花的女鬼面色苍白，在胭脂铺询问着价格；老爷子带着小鬼头，给他买了一支糖葫芦；俊俏的女书生现场作画，墨色洇湿宣纸，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林舒啸可不敢买鬼镇的食物，但看看风景和热闹还不错。
喧嚣的吆喝声外，一只小鬼正蹲在角落啃玉米，面色苍白，衣衫褴褛，头顶似乎有个红色叹号。
真是NPC一样的小鬼……
“给他买个奶茶吧。”林舒啸善心大发，到旁边掏出张百万面额的冥币，来了一杯“抹茶酸笋奶茶”。
“你是想毒死他么……”宋放歌捂脸。
林舒啸神情麻木，“总比那些酸汤袜子、烤鸭朱砂、西瓜草鱼好吧。”
骇人听闻，AI的创造力开始创人了。
吃玉米噎住的小鬼终于等到了他的奶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完全没表现出不适。
“谢谢你们……我叫钟匀，我想去投胎，结果在鬼镇迷路了……”
叮！主线任务，帮助迷路小鬼找到投胎之路！林舒啸脑补出配音，感到一丝游戏的轻松。
宋放歌的目光似乎有些凝重，打量钟匀片刻，这才点点头，“我们带他去问问其他鬼。”
林舒啸低头看着钟匀，发现他并没有飘起来，疑惑之时，猜测着“主角就是不一样”，便将疑问丢在脑后。
“投胎在轮回台，距离这里可远哩！”
“别听他瞎说，心诚则灵，轮回之地不远，出了这镇子就是。”
“想要投胎轮回，需要寻找引路人。”
“不对，如果我要投胎轮回，必须要吃上海鲜大餐之后！”
每个鬼的说法居然都不一样。
“有没有个靠谱的……”林舒啸忽然挑眉道，“难不成这投胎轮回也有着个性化的指标？”
宋放歌认为颇有道理。毕竟这是AI创造的世界，总是有些现代思想的嘛。
“钟匀，你在进入轮回之前，有什么想完成的愿望？”
钟匀歪着脑袋，苍白模糊的小脸上微微染上红晕。
“我想找到师父，做师父的传人……不过师父还活着呢。”
宋放歌失笑，“那可是投胎之后的事情了。”
钟匀也知道，傻呵呵地笑着，十分自来熟地地拉住他们的手，还挺像一家三口的。
“哥哥，没关系，我总能找到投胎的路！我来到这里很久了，你们是第一个帮助我找路的……我带你们在这里逛逛吧！”
宋放歌摸摸他的头。
“稍等，我给判官修书一封，问问你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世界能不能有效果……
宋放歌向旁边摊位递了张冥币，借过笔墨，写下一封书信，捻在指尖，吟起咒语。
信纸倏然冒出白色的光，咻地飞向远方。
宋放歌怔住，放下手轻声嘀咕：“我还没说完呢……”
钟匀带着他们在镇中看了杂技表演。
鬼口吐火、胸口碎大石、吞剑之类的表演人间也有，但摘了自己脑袋当球踢，用胳膊当回旋镖，还真是……开了眼了！
鬼镇的美食也别有特色，除了正常的人间货，诡异的口味奶茶，还有如“黄泉浓汤”“清炒曼荼罗”“卤煮恶鬼”之类的“特色菜”。
鬼镇的南边有一处夜市，古怪的货物让活人有那么点儿……惊悚。比如“吊死鬼的口水”“前世牛郎不可说的记忆”“彼岸花编的肚兜”“忘川河水养的鬼金鱼”……金鱼那凸出的白眼球在黄汤子里像是漂浮不定的泡沫，瘆人得紧。
偶尔有些勉强还算正常，但大概率是假货的：“无常爷的围脖”“孟婆喝汤的碗”“判官三百年前的痰盂”“阎王用过的干净厕纸”……甚至还有“鬼王的纸鸟坐骑”。
至少二位装成死人的活人绝对不会花这冤枉钱。再说了，买了也没用，更看不清价格后面究竟跟着几个零。
钟匀虽说是场景中的NPC，此时却更像个导游，也丝毫没有推进任务的意识，单纯陪着两位好心人在这游荡，见识鬼镇的生活。
远远一束白光悄然而至。
宋放歌抬抬眉毛，这是判官的回信？
“经查，钟匀的本魂已经投胎，他是一道前世的记忆。默念招魂咒，在鬼镇中央石碑向西十步之处，即可抵达轮回台。”
没想到自己的本事在这里也有用。
记忆和鬼魂，居然分开了么？这剧情设计的创意还真有点东西。
宋放歌告诉两人回复，钟匀呢，乖巧地点点头。
中央石碑是他们刚刚来过的地方，是一座由赑屃扛起的黑色石碑，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代表着镇子的中央。
据说这上面写着鬼镇的历史，是很久很久之前建立的，如今的鬼反而都不识得这些文字。
钟匀一手一个拉着两位热心人，向西方走了出去。
一步步，像极了烙印在石板砖上的纹理，凝重而充满希冀，带着前世记忆的重量，走向应往之地。
连带着林舒啸都有点紧张。
十步既踏，十全十美。
眼前景象倏忽一变，街头的繁华陡然消失，只余下幽深的黑暗和近处的一团光明。
“轮回台”三字刻在古朴的石座上，笔力刚劲，锐利清晰。
这台子像极了游戏中的传送阵。
“今天和你度过了一段充盈又快乐的时光，也帮你得偿所愿，希望你投胎之后，继续做个好人……”宋放歌柔声道。
连林舒啸也摸摸钟匀的头，“到了，剩下的路，就该自己走了。”
只是在虚拟世界的一次萍水相逢，不知为何，仍有些恋恋不舍。但耽误人投胎可不是好事儿。
钟匀轻轻松开手，踏上冒着白光的轮回台，慢慢转身，身形便从脚开始逐渐虚化，像是数据碎片被不断抽离。他突然向着林舒啸和宋放歌喊起来。
“谢谢你们……谢谢青天，谢谢护卫！”
喵喵喵？这AI咋这么智慧？居然是知道这个梗的！
林舒啸颇为恍惚，十年没有鬼这么称呼他俩了！像是死去的记忆抽在毫无防备的脸上。
万幸只是游戏……
钟匀从轮回台真正消失之后，轮回台也随他一同消失，四周陷入黑暗，回首鬼镇，也渐行渐远，消失为远方的黄斑。
“这个剧情……算是结束了吧？”林舒啸拉着宋放歌的手，轻轻闭上眼睛。
宋放歌侧头看着他，握紧了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并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
十年的默契罢了。
等到他俩再睁眼，却发现舱门大开，屋里正围了十几个人，一个个满头大汗。
“实在对不起！中间数据信号出了问题，您的模型停止工作，但是设备始终无法中断，好在你们没事……”
两人对视一眼，隐约有个猜测：难道阴间真有这么个鬼镇？也真有钟匀这个鬼？
因为这次意外，那位大老板连忙找人给他俩安排住宿，请他们在京城多留几天，并准备亲自赶回来赔罪。
宋放歌再三谢绝，大老板执意要有所表示。
无奈，宋放歌只好劝道：“我算了一卦，今日之事与贵公司无关，是玄学力量，你若是为此破财，怕是会被不可说缠上。”
大老板才十分勉强地退步，说下次调试好后一定请他们免费体验。
还是得用玄学克玄学。
两个人出来玩嘛，还是自由行更自在。
后面几天上环球影城逛一圈儿，到图书馆博物馆走一走，去泡个温泉解乏，舒坦得很。
赶巧这边有个十年前修建的城市图书馆，建筑设计优雅，藏书众多，实在是林舒啸喜欢得欲罢不能的地方。
两个人一直从白天呆到晚上闭馆，这才打了车回到酒店。
“林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建议！我们今天去贵生观拜访，小珺他真的恢复了意识……”
林舒啸正衣衫不整地趴在酒店床上，突然收到了这条消息。
“停停停，别扒了……”
林舒啸推了一把在身后躺着，百无聊赖地抠他裤带的宋放歌。
“小珺，那个，金还珺，他去了贵生观！他好像找回了自己！”
宋放歌支起脑袋，眉毛挑起，“说起小珺……咱们在赛博幻境里面碰到的钟匀，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话说得林舒啸也愣了，低声念了两遍“钟匀”，恍然大悟，“金钟和匀，这不就是孙典钧的钧么！小道士，该不会……”
该不会并不是设备的原因，也并非AI的产物，而是他们有如此这般的命运，需要引导那份属于孙典钧的记忆，回到金还珺的身体中？
巧的是，他们以为自己进入了赛博幻境，实际上是真正的魂游物外，来到鬼镇？
“不管发生什么，结果倒是好的。对了，明天回去之前，记得买几袋烤鸭给狐狐。”
宋放歌轻轻搂住他，对上那双微微睁大，越看越让人喜欢的眸子，没忍住，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属羊的咬人也这么疼……”
毕竟是可口的嫩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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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还珺年纪还小，又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黄道长哪怕知道缘由，也并没立刻收下他，而是劝他好好学习，像小宋道长一样，见见世面，毕业之后再专心求道。
“没想到林先生还真是我们小珺的有缘人……请您务必要来和我们再见一面，还有那位宋道长。”
金家夫妇带着金还珺，特地找了个包间邀请来几个和过往事件有关的人，包括林舒啸、宋放歌，还有解决绑架案件的秦警官。
只是今天来的不是秦子寂，而是柳八。
“秦警官公务繁忙，腰肌劳损，正在休养，今天就没过来。我是玄案组柳八，和这两位也是旧识，不妨事儿。”
粗犷的面容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言行举止都更收敛了些，估计是惯心上人的后遗症。
腰肌劳损？看他目光闪烁，更像是某种托词……
各方打了招呼，金还珺见到几个旧人也很开心，立刻见礼。
“前世今生，多亏了各位帮忙。如今我既托生于此，自当兼顾为人子、为人徒的责任。往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金还珺的眼睛清澈而深邃，完全不像个九岁的孩子——毕竟他的身躯中还装着前世的记忆。
“那天黄道长见了小珺，老泪纵横，真是吓坏我们了，连那位道医蒋玉鹭也激动不已，我们可算知道这孩子的前世今生，包括他先心病的因由……我想，既然这孩子选了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抚养，我们也有能力供养他。”金女士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和旁边温和的钱先生相互对视，“他是我们的宝贝，也是黄道长的爱徒，能得到各位的帮助……我们也深感荣幸。”
寒暄客气了几轮，小聚也进入尾声，众人在江塘的街头分别，散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十年岁月，也如弹指一挥。
今日君归，喜上眉梢，前尘往事犹在心间。
“真可惜今天秦警官没能来，好像这些年，除了找小道士你帮忙，我们还都没再聚过，当警察真是辛苦。”回去路上，林舒啸半靠在宋放歌身上轻叹。
宋放歌眨眨眼，“秦警官又升官儿了，身上的担子重得很。对他来说，能用玄学帮助更多的人，就是他的愿望。好在有八爷……也算是让他在工作内外，都有个人照顾。”
林舒啸瞥了一眼他，小声嘀咕，“照顾么？你们1是不是都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小道士轻声笑着，反倒把脑袋挤到他肩膀上，手也不安分地环住他的腰，拇指按压着他的腰椎侧的肌肉。
“林哥也好，秦警官也好，都有着让我们欲罢不能的魅力，你啊，却也不自知似的……”
林舒啸被缠得走不动道儿，直瞪他，“怪我咯？小道士你真是倒反天罡！”
“是是是，林哥说得对，我就是反贼。”
白天叫哥哥，晚上……的那种。
“林哥，还会酸吗？”
“哼……”
“那回去，我再给小林哥按摩按摩？”
“别了，你早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小道士了，我可不想爬不起来。”
林舒啸叉着腰，拢住那只温暖的手。
“不过你这么按着……还挺舒服……”
“那以后我就加个钟，再给你按按。”
“可……可以。但……不要在大街上这么说……”
虽然这条路上没人，但林舒啸想到某些颜色场面，还是有点羞赧。
“好，那我就回去之后，慢，慢，和林哥说。”
林舒啸微微挣脱，捂着被吹红的脸快步冲向家里。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还是够纯情少男的——看这模样大概就像是被烧着屁股的火箭。
宋放歌可好，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迈开大长腿，弯着唇角追了过去。
“哥哥，你等等我呀！”
十年过后，还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我总会追上你，抓住你，亲吻你，向你倾诉我终年不变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十载还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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