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长》三大妈

45、月与影（四）

　　孔镜翎吻的用力，舌尖滑入，与那香甜交缠，她听见了她的心跳，她的心跳是那么剧烈，那么强烈，就像是她的心在跳一样。

　　章碧华情不自禁的抱着孔镜翎的腰，回应了她，她知道孔镜翎醉了，她不想的，她知道这样是错误的。

　　可这一刻，她宁愿让这样的错误发生。

　　因为这样的错或许只有这一次。

　　孔镜翎咬了咬章碧华的肩，她的衣服上是皂香味的，没有掺杂任何的香水味。很好闻。

　　章碧华捧起孔镜翎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鼻梁，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梁。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按在她的唇上，又温柔的吻了下去。

　　雨又来了，拍打在窗户上，吹起窗帘，一声一声的雷响，比雨还要落的急。那双影子，难舍难分。直到感受到下唇传来痛意的时候，章碧华反应过来了。

　　她清醒了。

　　她该清醒了。

　　“阿宝！”

　　章碧华一把将人推开，拍了拍孔镜翎的脸，喘着粗气，“你醉了。”

　　“我也醉了……”

　　抓紧了床上的被单，章碧华整个人都是懵的，僵的，不知所措的。她的内心更是愧疚无比的。

　　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孔镜翎看了看脸红透的章碧华，没骨头的又躺了回去，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她醉了。

　　值了。

　　章碧华心如擂鼓，怔了好半天。

　　连喘气声都大了几分。

　　回过神来，章碧华看着阖上双眸的孔镜翎，心中五味陈杂、悲喜交集。

　　“阿宝、阿宝。”唤了几声，章碧华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又轻轻抚摸孔镜翎的脸。

　　床上的人，也没了动静。

　　直至呼吸声传来。

　　孔镜翎睡着了。

　　章碧华的手心满是汗珠，握着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她脱掉孔镜翎的鞋子，轻轻放落，又掖了掖被子，在床边看了一会她，就离开了卧室，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一晚上又进出卧室许多次，看着熟睡的孔镜翎，章碧华悬着的心才放心，她自个儿也闭上了眼睛休息。她觉得眼皮是那么沉重，很困倦，便在甜蜜的梦中回忆起来。从她来孔公馆应聘老妈子的那天开始，一切都是翠绿而鲜艳的。

　　这是她远远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梦中的月亮，落在桂花树上，在黄色的花瓣上升起，明月里是桂花的影子。她就在那明月里看自己的影子，看自己影子的时候，又看了阿宝的影子。

　　再次醒来时，孔镜翎已经在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了，她捏着水杯，递给了章碧华，“辛苦了，章妈。昨晚让你费心照顾我了。”

　　“没有没有。”章碧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接过了那杯水，灌了一大口就呛得咳嗽起来。

　　孔镜翎笑起来，起身走到章碧华身旁，拍了拍她的背，温柔说话：“慢点喝，一杯水，没人跟你抢。”

　　章碧华又点头，却是不怎么敢看孔镜翎。

　　她只要一看到孔镜翎，就会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去看她，她去看她，看她笑得那样柔和。

　　下意识的，章碧华摸了摸自己的唇，随后，心虚的低下头去。

　　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孔镜翎心里头知道，但她也没有提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那个长绵的吻，是她蓄谋已久的。

　　她的心里有她。

　　二人的关系似乎变得微妙了，也有些心照不宣。

　　中午做饭的时候，章碧华老感觉外头有人盯着自己，一转眼，就是孔镜翎。她不是上楼梯，就是下楼梯，要么就是拿一颗枣子吃，还会递给她一颗。只是那颗枣子，被咬走了一口。她也是喜欢，就顺着那个缺口吃。这个时节的枣子很甜，也很脆。是好吃的。

　　吃过了饭，下午两点钟就来了客人。

　　是东来。

　　他从外头走进来，身上还有带着潮气，脱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边走边问：“事情怎么弄？地址选定了么？现在就开始建厂么？”

　　孔镜心靠在沙发背上，左手揉着太阳穴，右手端着一杯咖啡，她到现在还有点困，昨晚没睡好，感觉噩梦还在脑子里游荡。

　　听话都有点晕晕乎乎的，明明昨晚没喝多少，怎么就觉得晕沉沉的。

　　孔镜翎将水杯搁在餐桌上，走到沙发旁，摊开那几张汽车构造图，沉声：“这构造图，不是完整的。”

　　“付尝润敢耍我们？敢耍老子？”东来松了松领带，扔下了手中的烟盒，叼在嘴上的烟又取了下来。

　　孔镜翎摇摇头，“何以见得呢？”

　　“你的意思是，付北鸣手中也没有完整的汽车构造图？”

　　“你觉得理查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把全部的构造图内容都交给付北鸣么？”孔镜翎笑了。

　　章碧华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他不会交给付北鸣，但会交给邓宪明。”

　　带了笑意，孔镜翎看了看章碧华，微微颔首。

　　“是，他会交给邓宪明。他们二人手里头拿到的汽车构造图都是不完整的，可拼凑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少一张，都没办法设计。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拿到邓宪明手中剩下的汽车构造图。”

　　东来看了眼孔镜翎，说：“怎么拿？我带几个人去，直接弄了邓宪明，让他把汽车构造图交出来。”

　　“你是莽夫么？这么做？”孔镜心说了话，吸了一口烟。

　　东来说：“这个时候，就得来硬的。”

　　孔镜心嗤笑了声：“可邓宪明那个人，吃软不吃硬。你觉得，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能交给你么？”

　　“邓清白。”

　　孔镜翎说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孔镜心明显的不自在，别过了脸去，抽烟抽的猛了些。

　　孔镜翎抬起眸，再次重复，“邓清白可以帮我们。”

　　“不用说了大姐，我去。”

　　孔镜心是可以牺牲自我的人，为了孔家，为了她的家人。就算是委曲求全，她亦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孔家的每一个女儿都明白，在北平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有稳住脚跟，站稳了，才能有一席之地。

　　她们孔家四个女儿，在必要的时候，就是一件物品，可以用来交易的物品。好比两大家族之间的联姻。有些事情，是她们没有办法去改变的。哪怕是她们的父亲。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章碧华往前走了走，眼眸坚定，声音朗朗，“我去。”

　　“不用二小姐去。我去邓家当老妈子，试着弄出汽车构造图。”

　　章碧华对自己还是自信的。

　　孔镜翎自然是不舍得让孔镜心去的，当然，她也舍不得让章碧华去。

　　邓宪明那人的小聪明十足，又见过章碧华，章碧华去了，自然会引起怀疑。而且邓宪明是好不容易弄来的汽车构造图，肯定放在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章碧华若是去了，就是进了龙潭虎穴，不是安全的。而是极度危险的。

　　孔镜翎再次摇头，“谁都不用去，办法很多，取决于我们要选择哪一种办法。”

　　章碧华说：“我不给邓家当老妈子，我给邓清白当老妈子。他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汽车构造图在我们手里，比在邓宪明手中更能发挥它本身的价值。若是落在邓宪明手中，他又会怎么做？他是拿着这些图纸去讨好洋人，还是干一笔赚钱的买卖？我相信，邓清白肯定不会同意他父亲的做法。”

　　“所以，他会帮我们，一定会帮我们。”

　　“章妈说的对。”东来说着，看向了章碧华，他眼里的欣赏已经快蓄满了，他心里头想，如果他有这样一个老妈子在身旁，东家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烂。

　　孔镜心吐出烟雾，说：“章妈的实力我是相信的。就凭章妈这个人，他邓清白只能听章妈的话。”

　　弹弹烟灰，孔镜心是垂着眸的。

　　斟酌再三，孔镜翎点了点头，“那就让章妈去。”

　　章碧华微笑道：“交给我，大家放心。”

　　东来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皱紧眉头，“坏了，超时间了，咱们得赶紧去火车站接人。”

　　孔镜心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看了一眼立着的西洋钟表，“赶紧走吧。”

　　几人就赶紧离开了小二楼，东来开车，刚打开车门子，章碧华身侧就停下一辆汽车。

　　柳兰絮已经怀有了身孕，她坐在车子里，车窗摇下来，气色是那样红润。她看着章碧华，道了声谢。

　　她今天过来，就是专门来跟章碧华道谢的。

　　章碧华知道，这样的人是最无情的。

　　他们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付出的都是一样的感情，因为他们需要钱，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们会伪装，会欺骗，自然会哄你高兴，也会将你拽入地狱。章碧华这一刻才明白，柳兰絮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真是恭喜了。”章碧华扯出一抹笑来，心里头的滋味不怎么好受。

　　孔镜翎看不下去了，心中有怒意涌起，她握住章碧华的手腕，踹了一脚车门，“砰”的一声响，她冷冷的盯住柳兰絮，声音很冷，“赶紧滚，别他妈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