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长》三大妈

34、阿宝（三）

　　章碧华不废话，今天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就是要让段心娴出丑，让大家都好好看看。段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是怎样的货色！

　　章金城鼓起掌来，“好好好！不愧是我章金城的外甥女！”

　　章碧华低了低头，摆摆手说：“哪里哪里。”

　　其他人也都跟着章金城鼓起掌来，包括石同恩在内，他们没人敢得罪章金城。章金城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生怕惹得这位大魔王不快。

　　石同恩也捕捉到了这个重要信息，章碧华是章金城的外甥女。看来，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妈子，竟是位大有来头的奇女子。

　　跪倒在孔镜翎脚下的段心娴，她觉得浑身冰冷，像是被丢进了冬天里冰冷的河水中，喘不上气来。

　　她的脑子里，也出现零碎的片段。

　　拧着眉头，段心娴知道今天如果她不道歉，这件事就没办法收场，她把头埋的更低了些，说：“是我找的人没错，可这是一个恶作剧，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玩个游戏。我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当初是我太幼稚，是我年纪太小，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情。真的很抱歉。”

　　孔镜翎只是冷冷的看了段心娴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随后她走到石同恩面前，平静道：“家里头还有点事，晚辈就先回去了。祝您生日快乐。”

　　石同恩说：“哪里话。”

　　孔镜翎微微颔首。她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段心娴的。

　　永远。

　　两人从宴会厅出来，在院子里头站了一小会，章碧华陪着孔镜翎，顺了顺她的后背。知道她很难受，可是安慰的话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来。她想，阿宝现在更需要静一静。

　　耳畔有风声吹过，孔镜翎的眸子一动不动，她看着地上那一盆盆迎春花，忍着酸涩的鼻尖。

　　宴会厅中，又恢复如常。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丝毫都不影响心情。毕竟今天的主人是石同恩。何况章金城都这么高兴了，其他人能不开心么？

　　段旭英先是跟章金城赔礼道歉了好一会，又在自己的脸上甩了几耳光，看到章金城的眼里有了笑意，段旭英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又陪着章金城喝了几杯酒，段旭英才离开去找了段心娴。

　　段心娴待在角落，东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他额前的伤口已经做过处理和包扎了，就是还有些隐隐的痛。

　　“心娴，疼不疼？”段旭英抚上段心娴红肿的脸颊，满眼心疼，甚至不会过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合格的，也是不合格的。

　　即便如此，段旭英都不忍责怪段心娴半句话。

　　她对段心娴的宠溺，已经太过病态。

　　段心娴的母亲在生下段心娴后就过世了，所以段旭英对这个女儿分外照顾，分外关心。就是上面的两个哥哥，都没有这种宠爱。过分的宠溺，才铸就了段心娴今天这样的性格。在她的眼里，她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不重要。哪怕她把天捅破了一个窟窿，也有他父亲来弥补。

　　所以，段心娴的心理是自私而扭曲的。

　　想做什么做什么，从不计较后果。

　　段心娴看着段旭英时，胸口的委屈如同洪水般，蔓延到了胸膛，她连说话都是带着哽咽的，“爸爸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段旭英一想到孔镜翎那张脸，就皱了皱眉，提醒道：“以后切莫再招惹她了。”

　　段心娴没说话，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她弄不懂自己对孔镜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是想要折磨她、折磨自己。

　　可是这样的折磨，让她有一种快感，一种说不上来的快感。甚至比那些皮肉感情还要来的舒服。

　　望着宴会厅上肩接摩踵的上流人士，段心娴勾了勾唇，面前是烟雾缭绕的，似乎方才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来给石同恩贺寿的宾客也慢慢散去。章碧华打开车门，一抬头就看见柳兰絮上了章金城的车。

　　闭了闭眼睛，章碧华又睁开，她确实没有看错，那个女人就是柳兰絮。她像是生长在荆棘里的玫瑰花，带着刺，却还要滚落在满是尖刺的泥土中。

　　她纳闷的问：“她怎么跟我舅舅在一块？不对，她怎么在这？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呢？”孔镜翎瞥了眼章碧华，意味深长。

　　她坐进了车内，从窗户看去，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只能透过车窗玻璃去看人。

　　跺了下脚，章碧华反应了过来。

　　章金城就好女人这一口！柳兰絮这是跟她舅舅勾搭在一块了！

　　皱紧眉头，章碧华看着车子远去，逐渐没了踪影，她的情绪不怎么样。

　　把柳兰絮从那个地方救出来，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找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从这个火坑，又跳到另一个魔窟去。章金城那样的人风流成性，府上已经有八位姨太了，她就算跟了章金城又能如何？

　　章碧华忽然感到有些心寒。对柳兰絮感到心寒。

　　孔镜翎嚼了颗薄荷糖，看着还在外头吹冷风的人，不悦道：“不上车等什么呢？”

　　听见声音，章碧华忙上了车，将车门关上，她看着孔镜翎问：“她为了什么？”

　　孔镜翎答她，“良禽择木而栖。”

　　“可是他也不是良人哪！”

　　“是否是良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开车吧。”

　　后视镜里的司机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往孔公馆驶去。章碧华还是想不明白，柳兰絮什么时候和章金城有联系的？她怎么不知道？她救她的本心，可不是这样。章碧华苦笑。

　　或许，柳兰絮根本不需要被救赎。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又落了场断断续续的雨，推开窗，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潮意。

　　四点半的时候，孔镜翎在楼上看聊斋，章碧华在楼下的厨房熬着粥，令一个锅子里还煨着牛肉，咕嘟咕嘟的冒泡，闻着都香浓。

　　这时候，门铃响了，章碧华擦擦手，去开了门。

　　外头站着的人是柳兰絮。

　　她连伞都没拿，头发与肩头被淋的有些湿了，许是因为冷的原因，她的面色也是泛白的。

　　“快些进屋来吧，别冷着了。”

　　柳兰絮点点头，走了进来。

　　关上门，柳兰絮才感觉到了暖意，也闻着了厨房里飘出的牛肉香味。

　　章碧华看着淋成落汤鸡的柳兰絮，倒了杯热水来，叫她坐下。

　　柳兰絮接了热水，但没有坐下，她看着章碧华启唇又止，是心虚的，她知道章碧华要问什么。她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握紧杯子，柳兰絮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滚烫，抿抿唇说了话，“我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人和事，也经历过了太多的磨难。我不想再这样居无定所的漂泊下去了，就像那浮萍般。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别人给不了的，他可以给我。只要我是他的姨太太，别人都要敬我三分。”

　　听到这番话，章碧华也不意外了，她只是问：“你决定好了么？”

　　“我决定好了，我很坚决。”

　　柳兰絮抬起头，看住章碧华，她的眼睛里是没有半分后悔的。

　　“祝你幸福。”

　　“谢谢你，我会幸福的。”

　　章碧华不知是该哭该笑，总而言之，柳兰絮是自由的，这也是她选择的路。作为一个旁人，她没办法阻止。更没资格去说教什么。

　　孔镜翎站在章碧华身后有一阵子了，她摇了摇杯中酒，什么话都没说。

　　柳兰絮透过章碧华去看孔镜翎，她心底，是有惧意的。

　　她不想再这样恐惧下去了。

　　章金城能给她带来一切。一切她不再害怕的事。

　　“做好了么？我饿了。”孔镜翎走到餐桌旁，在餐椅上坐下，喝下了高脚杯中剩余的红酒。她不在乎柳兰絮的选择，也不在乎柳兰絮。

　　她只是在乎章碧华，又要去心疼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没必要。

　　没意思。

　　太无聊。

　　章碧华嘴角立马带上了笑容，回答说：“好了大小姐，牛肉应该已经煨烂了，粥也煮好了，我这就端上来。”

　　“打扰了。”

　　“谢谢。”

　　柳兰絮说完这两句话就离开了，她在小雨中抹去眼泪，精心拾掇过的妆容全乱了。

　　孔镜翎眼眸淡淡，看着章碧华忙碌的身影。

　　章碧华在的这段日子，她的胃口确实好了不少。

　　饭菜上桌，看着立在一边伺候的章碧华，孔镜翎微微皱了下眉，说：“一起吃吧。”

　　“以后，都一起吃吧。别在厨房吃剩饭了。传出去，还以为我虐待你。”

　　“怎么会！”

　　章碧华忙拉开椅子坐下，呲着个大牙笑起来，“您待我这样好，谁敢说您虐待我？我保证不把她的嘴撕烂！”

　　说起撕烂嘴，章碧华今天还得去找一个人。

　　那就是今早打电话过来的方太太。

　　孔镜翎笑了下，“快吃吧。”

　　章碧华点点头，动了筷子。

　　二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个晚餐，较早的晚餐。孔镜翎上楼休息了，章碧华洗完锅碗，拖完地，把一楼的灯关了，打了把伞去方家找人。

　　因着下雨，路上黄包车也少，打不着章碧华就开了孔家的车去。

　　方家不难找，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停好车，章碧华关了车门，打上伞去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