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悬疑]》孟凡双

10、挂在墙上的女人

　　白沉星没有回应。

　　准确的说，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桑小叶一个人。

　　她霍然起身，拉动门把手。

　　但门和墙壁似乎严丝合缝，紧紧闭合。

　　根本打不开。

　　屋内的灯光开关也消失了。

　　“白沉星！”

　　“白沉星！”

　　桑小叶大喊。

　　门外无人应答。

　　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茫。

　　立在一旁的直播手机也是黑屏。

　　然而，漆黑的屏幕上，粉丝们刷的礼物和道具频频出现。空无一人的黑暗中，道具帽子和卡通眼镜悬浮在屏幕上，密密麻麻，越来越多，桑小叶感觉到好像身后站着无数人，正在虎视眈眈凝视着她。

　　电脑画面还在继续。

　　游戏角色在客厅油画处停了一会儿，转向通往主卧、客卧和电竞屋的走廊。

　　核能手电筒突然修好了，发出微弱的光芒。

　　照亮墙壁。

　　与此同时，桑小叶看见门缝中透进来微弱的光芒，和游戏中的一模一样。

　　电脑内，游戏角色在动。

　　门外的东西也在动。

　　她当即反锁房门。

　　——嗤嗤

　　——嗤嗤

　　墙壁传来什么东西正在摩擦的声响，像锯木头哼哧哼哧的声音。

　　与此同时，游戏中的手电筒照出来了一双女人的脚。

　　游戏角色的灯光顺着布满青筋的小腿向上照射，桑小叶豁然看见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女人正对墙壁，双脚悬空仿佛挂在墙壁上。再往上照，又是一双脚，以及贴在墙壁上的女人。

　　鬼、是鬼！

　　不到五平米的走廊墙壁上倒挂着五个女鬼，上上下下，层层叠叠，一动不动。

　　窄小的空间内挂满了人。

　　长长的头发半湿半干，衣服也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长裙，让人分不清前后。

　　游戏角色好像非要进入电竞房，小心翼翼靠近女鬼，在发现那些东西只是挂在墙上后，继续挪动脚步。

　　桑小叶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

　　在主角肩膀蹭到女鬼裤脚的时候，那女鬼明显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蚕蛹，即将破茧而出。

　　那女鬼屁股动了动，越来越鼓。

　　不，那不是屁股，是肚子。

　　肚子上有小小的突起，像肌肉挤压而排除体内的钢针。针戳起来布料，然后戳破了衣衫。

　　哗啦。

　　女鬼身上的衣服掉落了，露出布满青紫色血管的肚皮。

　　不是针。

　　而是指甲，被连根拔起的指甲，像刺猬一样从肚皮下突破而出，形成一副铠甲。

　　但是指甲怎么会长在肚子上？

　　既然是肚子，那么这些女鬼脚跟向墙壁，但头颅扭转了180度朝向走廊？

　　不，只有脚是反方向的，这些根本不对面对墙壁挂起来的女鬼，而是背对墙壁挂起来的！

　　桑小叶心里陡然一惊。

　　头发遮挡了女鬼的面容，她们正在盯着毫不知情的游戏主角路过！

　　门缝中的灯光越来越亮，桑小叶后退了两步，不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

　　墙壁上仍然是扑哧扑哧地声响，那些女鬼好像就和自己一墙之隔，似乎她们的舌头插入墙壁，舔舐着水泥和砖块。

　　嘎吱。

　　嘎吱。

　　游戏主角路过了客卧，客卧中还能隐隐看见白色的床单被罩。

　　然后走向了电竞屋。

　　黑影挡住了灯光。

　　那个人就站在门外！

　　屋内没有趁手的防身武器，桑小叶拿起玻璃水杯，时刻准备着往外面的东西脸上砸！

　　咔哒。

　　咔哒咔哒。

　　门把手转了转。

　　门已经被她锁了。

　　但是。

　　钥匙还在门外！

　　毕竟谁在自己家会锁门啊！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哒。

　　锁转了一圈，被插在门外的钥匙拧开了！

　　“我她爹——！！”桑小叶扬起手臂的破口大骂的同时，倏然屋内灯光亮起。

　　一双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小叶？！”

　　白沉星出现在面前，一手端着蜂蜜烤鸡翅，凝视着脸色惨白的桑小叶，神情疑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桑小叶愣愣看着他，又回看电脑屏幕。

　　游戏画面还停留在角色进入医院前时的样子，医院外观也和刚才看到的不一样，是深灰色的三层建筑，残破的玻璃窗后还有飘荡的鬼影。但这鬼影不管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粗制滥造了。

　　白沉星沉声问道：“小叶？”

　　“我好像……”桑小叶拿起手机，弹幕都在说同一件事。

　　【卡啦】

　　【黑屏啦】

　　【姐姐姐，别沉浸玩游戏啦！】

　　【姐看看我们啊，黑屏了啊！】

　　【哦看到了连上了】

　　【现在好了，刚才咋回事？】

　　桑小叶恍惚了一会儿：“刚才到哪里了？”

　　【医院就断了】

　　【医院医院】

　　【姐，你今天直播卡了两次了】

　　桑小叶道歉：“不好意思，估计该换网了。”

　　她低声让白沉星坐在视频看不见的角落陪着自己，开始通关打游戏。不管游戏中出现了多么吓人的场景，让评论和弹幕无数闪过“高能护体”，桑小叶都有点心不在焉。

　　进入游戏中的医院后，凭借多年的下游戏经验，很快在楼梯旁找到了地图。这里布置的和刚才根本不一样，标准的病房结构，没有油画，没有电梯，核能手电筒甚至也没失效。

　　桑小叶见鬼就躲，行动迅速，动作甚至比大脑反应还要迅速，临近1：00整，顺利玩完了试玩情节。

　　【牛逼牛逼！这次恐怖游戏吓得我在屋内尖叫】

　　【今天姐好淡定啊，躲鬼都有种杀气】

　　【姐今天的衣服是不是也有链接，上架一下吧~】

　　桑小叶对着屏幕回答了十几个问题：“好啦，已经很晚了。总体来说恐怖程度7分吧。”

　　【姐姐快睡吧，今天脸色太不好了。】

　　【以后姐姐给姐夫搬个凳子吧，刚才直播在医院那会儿他在后面老晃悠】

　　【对对对，我当时都要晕了，黑影+卡顿，比游戏还吓人】

　　桑小叶：？

　　白沉星一直坐在自己旁边刷手机，从刚才断开直播到现在，根本没离开座位。

　　怎么可能晃来晃去？

　　但好像不止一个人看见了。

　　难道他们家闹鬼了？

　　下了直播，桑小叶愁眉不展。

　　白沉星：“到底怎么了？”

　　桑小叶郑重其事对白沉星说：“我们家好像闹鬼了。”

　　白沉星反问：“道长说咱们俩没事。”

　　桑小叶：“你不信我？”

　　白沉星：“我相信你。”

　　桑小叶复述一遍刚才发生的诡异经历，然后撑着困顿的睡眼，目不转睛检查刚才的直播录屏：“他们说看到黑影从背后闪过去了，大概应该在……这里……”

　　但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都没看提到的黑影。只不过因为卡顿，有些画面扭曲黑屏。而桑小叶刚才的离奇事件，也没有录下来。

　　桑小叶抓着头发：“我真的……”

　　白沉星分析道：“恐怖游戏直播时，经常有粉丝说‘你背后人’之类的，你又不是今天第一次直播，不用在意那个黑影的细节。”

　　桑小叶焦急扬声道：“那我在游戏里看见自己家呢！我不会也精神病了吧？咱俩现在脑子都有问题了？”

　　白沉星想了一下，揪了一下桑小叶的脸颊：“好像也没有食物中毒。”

　　桑小叶爆燥：“那怎么解释？！你就没听说过和我类似的症状吗？咱们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白沉星若有所思：“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我没病！”桑小叶赌气。

　　“我有。”

　　桑小叶急了：“白沉星！你学了这么多年就不能给我一个建议吗？闹鬼了！”

　　白沉星拉住桑小叶颤抖的手：“咱们家只有一个卧室。”

　　“什么？”

　　白沉星重复：“咱们家没有客卧，你忘了吗？那间屋子做成你的衣帽间了。如果是咱们家里闹鬼，你怎么可能看见客卧？至少，你应该看见得是衣帽间，不对吗？小叶，如果闹鬼，你看见的也不是咱们自己家。”

　　没有客卧……

　　对啊，家里根本没有客卧。

　　而且走廊也不是两张画。

　　难道真是刚才出现了臆想？

　　晚上的云南菜蘑菇有毒？

　　还是脑出血、脑肿瘤、水电解质紊乱出现幻觉？

　　桑小叶嘀咕：“我得查查身体。明天你去医院的时候，我也要看看。沉星，我觉得自己也怪怪的。”

　　白沉星没有抱住她，揉了揉他的太阳穴，目光沉沉：“但我也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

　　白沉星凝望着她的眼睛：“你看到女鬼挂在墙壁上？”

　　“是。”

　　白沉星解释说：“压抑、逃避、崩溃、解离。之前在美国交换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神父朋友，这样的画面在欧美文化体系中算是一个象征，是一个潜意识的心理暗示。女人悬空面对墙壁的形象常常象征着隔离、压迫和心理困境，代表着自我意识正在逐渐的丧失。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的短篇小说《黄墙纸》，The Yellow Wallpaper，中有类似的描述。据说，这也是她的个人经历之一。”

　　“在中世纪女巫审判中，也出现过类似的壁画。”白沉星打开电脑，在外网上找了一会儿，“就是这一张，叫做《女巫圆轨》，七名女巫悬挂着，身体面向墙壁。她们的手臂被铁链锁住，五官被绘制成燃烧的黑洞。整个画面采用深沉的色调，主要以灰色和黑色为主，只有微弱的烛光透出几缕温暖的黄色，形成强烈的对比。画家叫做埃拉尔，这是他们镇上发生的真实事件，据说这也是真实的女巫。当地的恶灵想通过她们的身体复活。”

　　“当时我查阅了很多文献资料，和女巫审判的原价错乱不同。根据记载，这七名少女在被审判前的一年内都出现了被附身的症状。”

　　“这一点在中西文化似乎相通。去年我去大有乡采风的时候，也有类似的记载。”

　　“在民俗中，不管是自己背对墙壁站立，还是在臆想中看到别人站立，都更像是提醒。”

　　桑小叶问：“提醒什么？”

　　白沉星：“在压力之下，你要做好准备，不要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