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13、渡仙气

　　青竹镇地处江南一带，气候湿润，被称为十佳宜居的宝地之一。寻常百姓平日除了喜好在树荫下乘凉，也同样喜欢在湖边玩耍。特别对于那些贪玩的孩子们来说，小湖里便是他们撒欢的最佳场所。不管你会不会游泳、又长得有多高……在青竹镇总能找到一片最合适的小湖，让孩子们能够站在湖里，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水仗。只是每逢雨季时期，这雨往往总会没日没夜地下个不停，着实愁人的很。林念运气好，一场大雨刚过，连带着泥泞的土地都似乎像在呼吸一般吐露出清新的感觉。兴许是江曲镇的那朵“水云”乘着顺风飘来了青竹镇，洒下一场细雨后，又马不停蹄地飘走了。
　　林念深吸一口气，让此刻的清新顺着鼻腔进入体内，熬夜赶路的疲惫在深呼吸间烟消云散，从四肢到身心都完全放松了下来。
　　好神奇，青竹镇确实有让人放松下来的神力。
　　“林念，你想去哪里看？”
　　林念收回打开的双臂，道：“我们是来抓人的，如果你是他，你会躲到哪里去？”
　　“青竹镇……如果要躲的话，应该也是竹林吧？”萧歌抵着下巴思索道，“镇上太明显了，如果说要避人耳目的话，西南方那一角倒是有片野竹林，平时镇上的大家都不会去，就因为那里曾经传出过野兽吃人的消息。”
　　“他若是依赖画阵，应该还是会找片宽敞的地方……”林念轻声低喃着，随后下了决定，对萧歌说道，“总之先过去看看吧，如果真在野竹林里找到他，那我们今天就是撞大运了！”
　　萧歌点点头，双脚一夹，赶着马匹就蹿到了林念前头去。他们若是从此地行至西南方的野竹林，路上倒是能看见不少新奇东西。萧歌心中微念一动，等不及就开口找话道：“你有听说过青竹四宝吗？”
　　“青竹四宝？听名字像是青竹镇的宝贝？”
　　说起这个可就精神了。萧歌将刚才随手折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直接摩擦着屁股在马背上转了个圈，同林念面对面这么看着，活活把骑马骑出了一种上驴的感觉。但雨后微风加饱餐后的悠闲，萧歌眉眼间又都充斥着笑意和柔情，就算他看起来姿势怪异，可路人女子全都纷纷侧目，一时惹眼地要命。
　　“青竹四宝，大概算是青竹镇唯四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萧歌含糊地嘟囔道，“路途遥远，机会难得，路上我就给你说说这四宝吧。”
　　林念点头示意，萧歌也放开来说道：“这第一宝就是我们青竹镇的特产——竹露酥。最老派的做法中加入了新鲜采摘的竹叶和清晨的第一滴露水，入口清香微甜，回味无穷。老一辈的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竹露酥小口抿入口即化，大口吞一命呜呼。’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
　　“算是个民间故事？”萧歌笑道，“曾经有位外乡的公子初来此地，以为这竹露酥只是个普通的糕点，拿起一整块就塞进嘴里。结果没想到入口即化，化了的竹露酥黏在他的嘴巴里，愣是把他噎个不轻，猛喝了好几杯茶才缓过劲去。所以吃我们的竹露酥通常也要配一杯清茶，这种用竹叶泡成的茶就名为清响茶。也因此，竹露酥和清响茶往往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林念附和着点点头。
　　萧歌身子微微前侧，神神秘秘着说道：“那个送清响茶给被噎住公子的女子，最后和那位公子成了亲。为了讨这个好彩头，竹露酥和清响茶也是我们镇上男女成亲时必须要在新房中备齐的东西！”
　　“有机会的话就尝一下吧。”林念道，“那第二宝呢？”
　　“第二宝......我们就快到了。”萧歌侧身指向背后说道，“你说巧不巧？我们要去西南方野竹林的路上，其实恰好就能将青竹的另外三宝串联起来！”
　　萧歌又拍了下马屁股加速说道：“第二宝，是我们青竹镇唯一一条贯穿南北向的河流——渡仙河，它是青竹镇早在成为一个镇子前就已经存在的古河……”
　　河？
　　林念带着疑问跟随萧歌停下了。
　　他看着脚尖，脚边的与其称作为“河”，反倒称其为“沟”更加符合实情。渡仙河仅仅宽约成年男子一脚的长度，哪怕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都能抬腿轻松跨过。林念之前倒是听夕梁村村长阿岁提过一嘴，说是邻镇的百姓跨过一条河就能到对家串门。他原以为青竹镇的布局一定是同江曲镇不一样的疏散广阔，但眼下看来，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要说它为什么会被称作为“河”，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我们家是在平地上造起的，但是这一带百姓的家却是坐落在斜坡上的。所以渡仙河的流水自上而下，就像是缩小版的山泉水。”萧歌比划着说道，“我小时候就觉得这条河有点仙境的感觉，你看，它面上漂浮的一层雾气，一年四季都不会消失。”
　　林念站在渡仙河边，那层薄雾漫漫缠绕圈住了他的脚踝。他往两边张望了一番，渡仙河的两端被隐没在转角处，自然看不到源头和终点。
　　他迈出脚轻盈一跃，稳稳当当落到了“对岸”。
　　“恭喜恭喜！”萧歌笑嘻嘻道，“你这便算是渡过仙气了！”
　　没想到他一时兴起居然还歪打正着了。
　　林念顿时起了兴趣，他问道：“渡仙气又是什么说法？”
　　“如果要追溯到最早的传说……就是这渡仙河其实是从一片森林深处流出，途经我们镇，最后再流入另一片森林的。几千年来，无数人想寻找这条河流的源头和终点，却鲜少有人真的能寻到这两处位置，因此，这就成了很久远的历史谜题。这么多年来镇上就一直流传着江湖秘闻，说这河有灵，河有灵，就只结善缘，只有天上的神仙或是被神仙青睐之人才能窥探到它的秘密......”
　　“噗通！”
　　话还没说完，渡仙河里竟是突然传出一阵扑腾声！两人齐齐往河中望去，只见猝不及防间，一条大鱼从河中一跃而起，落下时又直接朝着林念的脚背砸去！那鱼有两个巴掌大小，浑身通红，鳞片沾了水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任谁看都会指着说一句是“祥兆”！
　　那鱼扭动着鱼身在鞋面上弹跳了几下，正猛地一甩尾，眼看着就要重新跳回渡仙河里！
　　“抓住它！别放跑了！”
　　还未待林念有所动作，萧歌几乎是边叫着边往林念脚边扑去！他双手握住那鱼身，可鱼鳞上又滑又湿，微一用力就又要弹射出去！萧歌自小就在附近玩惯了，倒还不至于连徒手抓条鱼都做不到，头一回的紧张导致了丢脸失手，在向红鱼伸出第二次“爪子”之后，萧歌已经牢牢地将疯狂甩尾的红鱼捏紧在了双手之中！
　　“红鱼难得一见！传言中又是渡仙河神仙的信使，他撞了你，那说明......”
　　只听“噗”的一下，那红鱼作呕般张开了鱼嘴，紧接着就有一团黄褐色的不明物掉了出来。
　　“……红鱼一出，必有奇遇。”萧歌愣愣地接上了后半句话。
　　林念眼神一凛，脑中某根弦一下就绷紧了。他捡起那黄褐色的不明物，心中的不安就愈加放大，等他将团折起来的不明物全都铺平展开，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于何处了。
　　“是符纸。”林念缓慢说道，“还是你家的。”
　　“我家的符纸？怎么会跑到鱼肚子里去的？”萧歌听了笑嘻嘻的，全然没有察觉到不对之处。“不过青竹镇哪儿哪儿都是我们家的符纸，要跑到鱼肚子里去也不奇怪啦！”
　　林念将符纸展开，凑到鼻底下嗅了嗅。
　　见他如此动作，嬉皮笑脸了一路的萧歌这才严肃了下来。
　　“怎么了？有问题？”他压声问道，“红鱼吃进去不是意外？”
　　“光靠真气没法确定，但是这符纸……似乎是个外行人塞进去的。”林念再三确认，才道，“符纸上留下的真气很弱，它的主人应当不是个练家子。”
　　“是哪家的孩子干的吗？调皮塞进鱼嘴只是为了好玩儿？”
　　林念将符纸翻过来，惊讶的是这本应一片空白的符纸背面，居然在最中间的位置留有着相互交叉、弯曲的几根线条。
　　事实上很少有人会直接往符纸背后画些东西，当知道符纸、用上符纸的人逐渐变多，懂行的、不懂行的……各种说法在好奇之人间流传而开，渐渐的，“晦气”谣言也给传成真的了。
　　可萧歌却突然叫道：“我好像知道这个图案！”
　　“图案？”林念又将那几根线条仔细看了一遍，实在无法将它与“图案”一词联系在一起。可萧歌却坚称这就是一个“图案”，并说自己对其有着很深、很久远的印象。
　　“青竹镇有一座石桥，还是座用花岗岩砌成的石桥。桥有些年份了，那个图案是被某人用小刀刻印在石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