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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插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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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申让我再等等。
可是等什么，等安保人员就位，赶走扰乱会场秩序的我吗？
就在我差点不懂就问的这一秒，场馆里瞬间寂静，接着就是疯狂按快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头张望，因此没来得及问出口。
——也没必要再问了，答案就摆在每个人眼前。
造成骚乱的源头是大屏幕上那张苏糖与林慕曦拥抱的照片，虽然是偷拍角度，但拍摄者将他们之间的氛围拍得极其暧昧。
第一排的苏志玉站了起来，似乎想用自己苍老的脊梁为惊慌失措的女儿撑出一片避风港。
但他毕竟是老了，即使在同龄人中还称得上保养得当，身形也已经佝偻，苏糖在闪光灯和长枪短炮的诘问下无处可藏，最终被她的好丈夫护送出了会场。
发布会就此中断了。
曲明申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我的手腕，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位主角离开，似乎一部分心魂已经随他们而去了，躯壳却仍然气定神闲地旁观这场闹剧。
而我回想起那天被闪光灯误伤的小插曲，如今再看，倒是非常值得了。
我看着那张貌似人畜无害的脸，越看越亲切，简直想捧着他的脸颊亲一口：“曲老师真是多才多艺，还能跟狗仔们抢生意。”
“哦，比不过苏小姐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有人希望搞砸这场发布会。”曲明申神色不变，对我那句单押也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帮我呀？”我贴近他，故意作出一副天真的表情。
从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吃我这种常走妖艳路线的款，不过没关系，异性喜欢的类型我都会演。
“我刚才一直坐在这里，照片不是我放出来的，”曲明申后仰和我拉开距离，从容地站了起来，“我要回画室了，要一起吗？”
*
那天我没有和曲明申同路，而是打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说起来也是讽刺，我报出那个地址的时候全然没过脑子，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
——连我现在的住址我都没记得这么牢固，至少具体到得哪个街道还需要依靠快递收件地址自动匹配。
但苏家的地址我却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一张嘴就能精确到门牌号。
司机是个天阳土著，胖乎乎笑呵呵的，一边开车一边跟我闲聊，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很久没回家了吧？”
我心说现在开出租的都进化到可以算命的地步了？突然来这么一句好像能触发隐藏任务的NPC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大方承认了，结果那司机笑得更慈祥了，告诉我前十几年城市区划调整，我说的那条路已经改成了别的名字，现在像我这么大的年轻人有很多都对原先的路名没印象了。
我说他说得对，一直念旧没有意义，人还是得往前走朝前看，就像那条旧的路名，在地图上都找不到了，太长时间不用，知道它的人也慢慢就会遗忘了。
那司机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打开车载蓝牙循环播放大悲咒，听了几遍才又恢复到原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咱也不敢问他是不是刚才听了我那番话滋生心魔了……
苏糖结婚之后就搬出去了，这边平时只有苏志玉和一个保姆在住。
老头子自己不怎么舍得花钱，积蓄全砸在了女儿身上，苏糖名下的豪宅和跑车都是他全款购置的，因为地段好，房子现在还增值了不少，就算她一辈子不工作也能过得很滋润。
反观我起早贪黑地画图打版拿了永居，暂时也只负担得起通勤要坐火车的郊区房价，在市中心住别墅更是个遥远的梦想。
果然努力不如投个好胎。
小区门卫看我面生，非要让我登记，我说我是回自己家，他还不信，当着我的面给苏志玉打电话确认，结果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打通。
按规定，没有业主的同意，访客不能入内，我表示理解，干脆让他和我一起过去，我要是打得开门，那自然可以自证身份。
那门卫半信半疑地跟着我走了，我想了一路要不要打晕他，可惜小区环境太好，我连一块松动的砖头都找不到，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给苏糖装修新房的时候这里也顺便换了指纹锁，里面自然是没录我的指纹，但是没关系，开门的密码应该会是苏糖的生日。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那六个数字开门，完全没考虑过密码错误的可能性。
然而真的用那个密码打开了门，我没有半点猜中答案的惊喜或者早知如此的自得，只有足以炙烤灵魂的怨恨。
是的，怨恨。甚至不是嫉妒或者愤怒。
明明只差一天，确切来说只差几个小时。
先降生的婴孩发出第一声啼哭，从此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迟迟不愿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孩子，在这场漫长的抵抗与折磨中褫夺了母亲全部的生命力。
——可是又不是我愿意出生的。
凭什么要迁怒于我。
门卫亲眼看着我打开门，震惊之余也不忘按照员工守则朝我敬礼，我懒得搭理他，直接推门走进院子里。
落地窗内的父女俩温馨得像是电视上的公益广告，苏糖拥着抱枕，妆容精致的脸皱在一起，似乎正在抱怨什么。
不可否认，她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恶意，发布会上被人用假照片造谣，在她的认知里这简直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而我也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的愤懑。
太无聊了，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她明明没有做过这件事呀？
可是有时候，无知本身就是一种过错，不谙世事的天真也会被人揣度成傲慢。
苏志玉像是哄小孩一样摸着她的脑袋安慰，从未缺席的父爱在女儿最脆弱的时候更是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样的场景对我而言太过陌生，我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他们，像是屏幕外的观众在审判一幕荒诞喜剧。
可是我看得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曾体验过的待遇苏糖从来都唾手可得，我甚至没有与她分享什么的资格，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
有些事是过不去的，我永远都会耿耿于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