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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忆的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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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什么?”
即使没有感受到恶意,魏尔伦的表情也变了,差点控制不住心中的负面情绪:
他发现自己讨厌每一个从他身边夺走弟弟的人,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心!
“请把你的弟弟放在这里,”
岛仓绫子抱了一下,在魏尔伦没有放手的情况下,没有抱得动,不得不松手,指了指旁边的空床,无奈道:
“他也需要检查身体。”
中也坐在魏尔伦的怀里,手中紧紧握着魏尔伦的头发,被其他人触碰,也只是好奇地抬起头,看了几眼医生,就失去了兴趣,动了动身体,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但这在魏尔伦眼中,就成为中也主动缩进他怀里,寻求他的庇护。
很明显,他的弟弟和他一样不喜欢其他人的触碰和检查。
“不用了,他是我的弟弟,我会给他检查,”
魏尔伦表情更加警惕,理直气壮道:
“他不喜欢你,请你离他远一点。”
看在面前的人帮他治病的份上,魏尔伦特意多加了一个“请”字。
岛仓绫子抽了抽唇角,有些奇怪魏尔伦对她的死防严守,
但转念一想,既然两人是兄弟,那么眼前的一副纯血欧洲人模样的魏尔伦应该是一个混血儿,
由于连绵不断发生战争的大环境,人们之间的相处变得敏感暴戾,他们对同胞都不会太友好,更不要说对有敌国血统的混血儿,
魏尔伦在国外会被排挤,留在这片土地又显得格格不入,好不容易找到在横滨失踪的弟弟,又发现弟弟变成一看就知道吃了很多苦的模样,难怪会对所有人都不信任。
岛仓绫子的疑惑消失了,成为一声叹息,不再浪费时间询问,而是仔细地观察中也的神色,发现中也神色无异才放下心:
孩童和成人的忍耐度不同,若是中也受伤的话,醒来后不可能一声都不哭,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魏尔伦怀里。
“如果这个孩子受伤了,可以吃半片消炎药,食堂在基地中间,里面有免费的米粥,你可以给他拿一份。”
离开前,岛仓绫子最后叮嘱了一句,就去救助其他的伤员。
“我知道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岛仓医生。”
魏尔伦点头,礼貌地客气了一句,心底有些疑惑最后的话语,低头一看,
中也嘴巴一动一动的,外面有一两根丝线般的金色,注意到魏尔伦的视线后,咀嚼的动作停住了,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将手中的头发递给魏尔伦。
魏尔伦注视着自己短了一截,还有着可疑水痕的头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想:
他的弟弟的牙齿还挺锋利。
紧接着才是:
“这是我的头发,不能吃!”
魏尔伦大惊失色,一手捏着中也脸颊,一手开始掰中也的牙齿:
“快点把头发吐出来!”
即使失去了记忆,魏尔伦也没有失去常识,
过去得到的知识没有随着记忆一起消失,而是存放在大脑的最深处,恰到好处时,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中,让主人知晓、掌握,
比如,现在已经被魏尔伦熟练掌握的日语。
“唔!”
中也感到了不舒服,本能地抗拒起来,如同一条固执的鱼,咬紧牙,摇头摆尾地扑腾了两下,才在魏尔伦的“帮助”下,向地面吐出嚼碎的头发。
等中也吐完后,魏尔伦又卡着中也的牙齿,对着光线,仔细检查了一遍口腔,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松开手,不放心地问道:
“中也,你刚才有没有咽下去?”
虽然魏尔伦知道吃掉属于身体一部分的头发不会中毒,但面对弟弟,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中也摇头,他还没有来得及把食物咽下去,肚子依旧扁扁的,空荡荡的,稳定地向大脑传递火烧火燎的饥饿,那是仿佛胃液腐蚀了黏膜,将胃部痉挛着拧在一起,逐步被消化的痛苦。
但中也不知道怎么表现出这份感受,只能摸摸肚子,懵懵的喊一声:
“哥哥?”
“……是哥哥,”
魏尔伦刚摆出来的严肃表情消失了,本就没有生气的情绪更加软化,成为心疼:
“下次不要吃头发了,中也,我们现在就去找吃的。”
中也的眼睛亮了:“吃的?”
“没错,所以,现在先忍耐一下。”
魏尔伦安慰般抚了抚中也的后背,顺手拿起右手旁的帽子,戴到头上,抱着中也离开帐篷,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动静,
是另一个人下床,在地面行走的声音。
魏尔伦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兰堂。
魏尔伦不是白痴,
虽然兰堂没有和中也一样的特殊感应,但在他失去记忆后,兰堂能让他多次产生熟悉感觉,绝对不会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极大可能是他失忆前认识的人。
不过,魏尔伦发现,产生这个想法时,自己没有迫不及待想要接近兰堂的冲动,也没有产生发现中也时,压倒一切情绪的狂喜,
新产生的情绪虽然也有喜悦、信任,但多了一丝压抑,想要逃避,脚下却好似生了根,让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兰堂的接近,仿佛过去已经习惯了如此。
兰堂似乎没有太多的力气,脚步摇摇晃晃,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行走。
随着距离的接近,魏尔伦注意到,兰堂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连唇都没有太多的颜色,泛着失血过多的惨白。
“这顶帽子很适合你,”
兰堂没有停留,与魏尔伦擦肩而过,只留下了一句话:
“希望离开这里后,我们能有缘再会。”
魏尔伦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看到兰堂的背影,心头又浮现了微弱的愧疚与担忧,
可能是因为兰堂看上去实在太虚弱了,背影摇摇晃晃,形单影只,仿佛一步步走在危险边缘,随时会被潜在的危险吞没。
但兰堂没有与他相认,手中应该是有某种依仗,又或者,刚才产生的情绪只是他的错觉。
想到这里,魏尔伦真正放松下来,抱着中也,离开帐篷。
外面的环境和想象中一样糟糕,人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为了不同的目标奔走,
缠着绷带,伤势较轻的伤员,身边围绕着容貌相近的家属;提着衣服、手中拿着碗筷的中年人,身上没有伤痕,神色却惶惶;
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拿着物品,脸上挂着疲惫,行色匆匆,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有着血迹;
魏尔伦还从人群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欧洲人,他们大多神色警惕,身上萦绕着属于亡命之徒,让普通人不自觉远离的狠厉与危险。
离开修建整齐的帐篷区,环境的混乱直接上升了一个层次,
地面的垃圾无人清理,更多的伤者只能躺在木板上,或者一张干净的纸板上,有人低声哭泣,有人因为疼痛而哀嚎,还有抱怨声与咒骂声、当场偷抢东西的争执声,混杂着搭建帐篷的敲击声,吵得惊人。
与这里相比,魏尔伦刚才离开的帐篷已经可以称得上为环境舒适。
魏尔伦按下中也因好奇而左顾右盼的小脑袋,低声道:
“不要看了,中也,这里没有吃的。”
听到没有吃的,中也挣扎着冒出头的动作顿时安静下来,转了个身,乖乖趴在魏尔伦的肩膀上。
他的弟弟真乖。
魏尔伦的心情好了起来,正要收回视线,不经意注意到的些许,让他皱起了眉。
只是短短的一瞥,魏尔伦就注意到躺在这里的人大多数的神色已经趋近于麻木,连火星都点不起来的压抑,如被驯服的羊羔,
而且,全部都是亚洲人,无一欧洲人,被区别对待了一样。
当然,魏尔伦并不是对此产生了愤慨或者怜悯之类的情绪,只是在奇怪自己究竟在哪里,
若是在欧洲的某一个国家,在外面行走的医生护士、搭建帐篷的工人却全部是亚洲面孔;
若是在亚洲的某一个国家,那么,本国人的处境为什么还不如外国人?
现实与潜意识的逻辑发生冲突,产生更大的费解,
魏尔伦没有时间调查真相,只能暂时把疑惑压在心底,寻找基地中间的食堂。
中也趴在魏尔伦肩膀上,除了不能动脑袋,依旧可以看得到外界的景象,目光微动,看依偎在一起的夫妇,看被大人保护的孩子,看安慰彼此、互相照顾的家人,
视觉、听觉和嗅觉慢吞吞地收集环境里的信息,充盈空白的大脑。
中也呆呆地看了片刻,又被自己随着魏尔伦行走,一晃一晃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小孩子总会不停被各种东西吸引注意力,产生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付之行动。
中也也不例外,
他抬起手,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反复转动手腕,手指握紧又伸直,从指尖看到手腕,
然后,舔了舔干涩的唇,一口咬上了手腕。
“!”
中也睁大眼睛,眼角冒出了泪花。
·
魏尔伦不清楚中也背地里的小动作,已经找到了食堂。
食堂是基地里难得的木头房间,墙壁被分割出一个个窗口,窗口上面写着价格,即使不是在用餐时间,桌台上也放着已经制成的熟食。
嗅到食物的香味,中也顿时活泼起来,头往后扭,连同上半身一起转向窗口的方向,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听到声音,中也被吓了一大跳,连食物都不关注了,错愕地看向肚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慌张道:
“哥哥,这里面有东西!”
“哪里?”
魏尔伦被中也喊了一声,顿时警惕起来,顺着中也的手指,看到了中也的肚子。
肚子还应景的“咕噜噜”地再次叫了一声。
“……中也,”
魏尔伦迟疑道:“你说的里面的东西……是这道响声吗?”
中也点了点头,更慌张了,
饥肠辘辘的疼痛被食物的香气一催,在脑中的存在感更加明显,
中也才刚苏醒,还分不清不同疼痛的具体区别,只能模糊感受到,肚子很痛,非常痛,和刚才手腕被咬的疼痛一样,而且,肚子还在叫。
中也指着肚子,认真地向魏尔伦告状:
“哥哥,它还在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