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中燕[黛玉×燕临]》震泽惠

122、番外六 奉圣（中）

　　番外六奉圣（中）

　　再说薛姨妈，知道宝玉跟着张道士出家了，气得几乎吐出一口血来。“他竟是这么一个不孝不义之人！”薛姨妈抱着宝钗大哭起来：“我的儿，是为娘的害了你啊！”

　　当日薛姨妈同意让宝钗冲喜，大半是为了让贾府帮忙救出儿子。谁知儿子没有救出来，还搭上了一个闺女，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宝钗前一天已经难受得一晚上没有合眼，如今反过来要安慰母亲：“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既然贾家要回金陵，我想着母亲也一起回吧，正好与宝琴和弟妹相聚。再说了，算算日子，蝌弟也要回来了。如此，骨肉团聚，也是一桩喜事。”

　　薛姨妈见宝钗如此懂事，更加怜惜她，心里把宝玉骂了一万遍：不识好歹的东西！嘴上应道：“也好。侄媳妇儿生的那个冠哥儿，我还没见过呢。我们就回金陵吧！”

　　薛姨妈本就是为了仅剩的女儿，才留在京里的。如今听宝钗这么一提，自然满口答应。不管怎么说，她们在金陵还是有几个亲戚的。

　　贾家、薛家这些人变卖财产，打算回乡，探春亦送来了一些程仪，并说她会照顾贾环和赵姨娘的，让贾政不用担心。

　　贾琏、凤姐带着东府等人过来相送。众人一番相见，免不了生出一些感慨。

　　宝钗看着意气风发的凤姐，心中刺痛。精明如凤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待得两厢告别，贾琏转身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在二房面前出什么风头？咱们如今都落魄了，争这些有什么用？”

　　凤姐啐了他一口，道：“你懂什么，那薛弟妹处处与我争锋，怎能怪到我头上？”

　　贾琏笑了，仰面倒在榻上，笑道：“又胡说！就算要争锋，也是她与林妹妹争锋，与你何干？”

　　凤姐“哼”了一声道：“这都是老黄历了。薛弟妹可是个胸中藏着兵法的人。她知道有二太太在一日，林妹妹就成不了咱家的儿媳。老太太也没有强按牛喝水的道理。毕竟二太太比老太太年轻，老太太得考虑自己百年之后，外孙女还有没有人撑腰。要知道那陆游、唐婉也是亲上加亲、琴瑟和谐，可是婆婆不喜欢，最终还不是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她知道二太太是肯定能赢的，她稳坐钓鱼台。只想着以后，大房有我，二房有她，她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挤兑我不识字，不会作诗，不如真正的大家闺秀有涵养，以为我听不懂么？我敬她是客，所以才忍着。如今我还忍什么呀？”

　　平儿也过来帮腔：“二奶奶说的都是实话。从前宝二奶奶吃准了林姑奶奶要嫁出去的，本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一味盯着我们奶奶。还有一事呢，玉钏与我说，二太太还经常讥讽宝二奶奶，说她明明是商户出身，做生意居然不如我们奶奶，每月怎么只有那点钱？！”

　　贾琏道：“这就不对了吧！那是薛家的铺子，人家愿意接济女儿一点，是她们重情意，难道要都孝敬了贾家不成？”

　　凤姐气道：“哟，你替她打抱不平？正好，宝玉出家了，你把她娶进来吧！有你护着，晾二太太也不敢苛责她！”

　　贾琏笑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小心让人听见。”

　　凤姐转过去抹眼泪，平儿努努嘴，示意贾琏。贾琏捡起手绢，上去赔不是，见凤姐还是不理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后脖颈。平儿没眼看，低头快步走了。

　　贾政等人回了金陵，便和孙子贾兰住在一处。当初抄家时，因李纨是朝廷旌表的节妇，她的东西没有被抄走。李纨便拿出自己的体己，在离金谷园不远处买了一个小院子。如今贾政夫妇并宝钗都住了进来，就有些挤了。

　　好在宝钗也没有打算长住。

　　宝玉既然出家，宝钗死守着也没有意思。薛姨妈与宝钗私下商议，索性让贾家出一个《放妻书》，这样宝钗就可以回薛家生活了。

　　薛家的二少奶奶就是邢岫烟，她斯文和气，从前与宝钗也很要好，一直盼着她回来。宝琴也自不必说。她们都怜惜宝钗这一番波折，也都说要接宝钗回家。

　　谁知十拿九稳的事，王夫人偏偏不同意！

　　王夫人哭道：“我已经走了一个宝玉，又怎么能再失一个宝钗？钗儿，你放心，我从族里抱养一个乖巧可人的，养在你的膝下，也让你有个依靠！”

　　原来王夫人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薛姨妈和宝钗都要被她的恶毒惊呆了！宝钗才几岁啊，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呢？怎么能抱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养在身边？谁知道他大了会不会去认自己的亲爹娘？

　　如今他们贾家可不是国公府了，摆什么公卿世家的谱啊？再说了人家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儿子过继给你？是不是孩子有什么毛病？

　　薛姨妈和宝钗只得向贾政求助。但王夫人之前还为了要让宝玉回家跟他闹呢，他若是与王夫人为了这个再起争执，只怕家里再也不得清净。不管怎么说，金陵王家除了王子腾和王子胜，其他人并未受到株连，在金陵城中还是很有脸面的。

　　贾政只能借口躲了起来。

　　薛姨妈和宝钗以泪洗面，王夫人顿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一日，金陵城中来了一宗热闹——奉圣夫人回金陵老家了。小丫头回来这么一说，王夫人来了精神，问道：“奉圣夫人？圣上的乳娘、太极宫的奉圣夫人胡氏？”

　　小丫头连连点头。

　　王夫人眼前一亮，吩咐玉钏去备些礼物。

　　玉钏好奇地问道：“怎么，太太，您认识这位奉圣夫人么？”

　　王夫人脸色一整，道：“宫里的事，少打听。我去给奉圣夫人请安，若她愿意见我，那么我们贾家二房……”说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

　　玉钏见打听不出什么，转头去备礼了。如今家里生计艰难，没有多余的钱买东西，不过是将薛姨妈送来的东西，又转手她人罢了。

　　院子小，宝钗全看见了，一时脸色铁青。李纨拉了拉她的手，道：“弟妹，且忍着吧！谁叫她是长辈呢？咱们徐徐图之。”

　　宝钗垂下眼眸，继续做着针线。她亦知道，为什么李纨回如此劝她。读书人重声名，如今她们都住在一处，不能闹出什么动静来。李纨大半是为了贾兰考虑。

　　且说奉圣夫人胡氏那里，接到了贾家的名帖和礼物，想了片刻，讶然道：“是她？”

　　一旁的老嬷嬷道：“是从前的荣国公府么？贤德妃娘娘就是他们家的！”

　　胡氏如何不知？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撞上来啊！

　　这几年，皇帝疏远了自己的奶娘胡氏，胡氏亦知道，皇帝是怪她越俎代庖、借刀杀人处置了昭文太子妃。

　　可皇帝当年刚刚坐上梦寐以求的太子宝座，根基还不稳，就要传出与昭文太子妃的丑闻吗？那这些年他们娘儿俩的奋斗，岂不是白费了吗？

　　所以胡氏暗示当时昭文太子妃的女官贾元春，元春果然上钩，人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昭文太子妃。

　　可是胡氏不后悔，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留有后患。这个贾王氏居然还活着！当初她派人留意过宁晖宫的动静，贾元春见过的外人只有她的母亲。所以贾王氏就是那条漏网之鱼，也必是她露出了破绽。

　　如今皇帝不愿意见她这个乳娘，想来是因为知道了真相了吧？！

　　偏偏她们贾家有个好闺女元江郡主，必然是郡主去求的情，而皇后并不清楚当年昭文太子妃故去的真相，很爽快地给了恩典，以至于让贾王氏逃脱了惩罚。

　　既然如此，就让她来为圣上做最后一件事吧！

　　胡氏默然冷笑。

　　见到王氏的谦恭之姿，胡氏并没有动摇，她始终保持着宫中训练出来的良好风仪，与王夫人侃侃而谈，并不因为贾家落魄了就轻视她。

　　王夫人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人也变得伶俐了许多，居然一下子想出了十几条没有重复的马屁话。

　　胡氏心道：要不是为了永绝后患，真要留下这么个玩意儿解闷了。她想归想，还是示意王夫人用茶，王夫人毫无觉察地喝了下去，还赞了句“好茶”。

　　胡氏笑道：“是今年的贡茶，叫什么顾渚紫笋，很难得！”王夫人连忙又捧场地饮了几口。

　　胡氏又问起贾家的儿孙，想到宝玉，王夫人心中一痛，还是强做一个笑容，说起了贾兰。

　　“案首？”胡氏惊道：“哦哟，这才叫书香门第呢！你就等着享福吧！”

　　王夫人连忙谦虚几句：“还小，我们老爷说，还要再练练。”

　　胡氏道：“老大人也不可太严厉了。这么好的孩子……”她顿了顿，问道：“可说人家了没有？”

　　王夫人道：“才十六，也不急，我们家都是这样，说亲说得晚。”

　　胡氏点点头，便不再问了。

　　王夫人见她有了困意，便告辞出来。胡氏一定要她带上礼物，还嘱咐她：“以后多来！咱们都是京里的，与宫里也沾着亲。旁人我是不见的，说不上话。”

　　王夫人欢欢喜喜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