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倪多喜

5、第5章

　　林烟并没有完全和沈聿书说实话，她说自己从来没想过去找她父母，这句话其实是假的。

　　在她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当她离开家后，曾经用她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张去往北城的火车票。三十几个小时的站票，她站累了就抱着书包在角落坐一会儿，坐累了又起来站一会儿。

　　因为第一次出远门，她在火车上甚至不敢睡觉，太困了就用手掐自己腿上的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这样一路颠簸，三十四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带着她来到了北城。

　　当她照着打听来的地址，在陌生的城市里走了很久的路，坐了很久的车，终于找到妈妈的住处时，正好看到妈妈抱着一个小女孩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

　　小女孩戴着漂亮的公主皇冠，在妈妈的怀里睡得香甜。

　　很快，一个男人牵着另一个小男孩也下了车，然后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朝着小区里走去。

　　那时已经很晚了，林烟背着书包站在小区外面，看着妈妈熟悉的面容，可妈妈经过她时，甚至没有认出她来。

　　她在角落里看了很久，直到妈妈一家四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才转过身，背着书包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搭上了最后一班去火车站的公交车。

　　在火车站的大厅里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一张回江城的站票，三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后，她回到了江城县，从此开始了独自生活的日子。

　　当她再次来到北城，看着车窗外繁华的城市风景，脑海中自然不自觉地想起了五年前独自来北城找妈妈时的场景。

　　大概是风太大迷了眼睛，她看着车窗外的繁华都市，双眼控制不住地泛酸。

　　沈聿书坐在旁边，透过后视镜看到林烟双眼泛红，不禁有点意外，出声问她：“怎么了？”

　　林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擦了下眼睛，说：“没什么，我的眼睛有点敏感，一吹风就容易流眼泪。”
　　她说完转过身看向沈聿书，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沈聿书看她一眼，见她脸上笑容灿烂，倒是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样子。于是也没有多想，说：“先回家。”

　　半小时后，司机将车子开进一栋白色的欧式别墅里。

　　别墅很大，花园一眼看不到边，林烟坐在车里，看着远处漂亮得像城堡似的房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漂亮的房子，她只在电影里看过。

　　司机将车子停好后，沈聿书先下车，管家和佣人们知道沈聿书今天回来，早已在花园里等候，见沈聿书下车，管家王叔急忙满面笑容地迎上去，接过沈聿书手里的外套，恭敬道：“您回来了，厨房已经备好了午餐，您是先用餐吗？”

　　沈聿书道：“我去公司，午饭就不吃了。”

　　他看向从另一边下车的林烟，同她说：“这是管家王叔，这是月姨，一会儿让他们帮你把行李拿上去，看看房间里缺什么，需要什么跟月姨说，让他们帮你去买。”

　　沈聿书昨晚就已经打电话回来，让月姨收拾个房间出来，今天会带个小姑娘回来。

　　站在王叔旁边的月姨闻言，立刻笑着看向林烟，招呼道：“小姐好，我是这家里的保姆，你叫我月姨就行，以后生活中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林烟不习惯别人对她这样恭敬，礼貌地点了下头，说：“叫我林烟就行。”

　　“诶。”月姨笑着应了一声，跟着就招呼佣人先来帮林烟拿行李。

　　林烟下意识地走去后备箱，想要自己拿，沈聿书站在车门边喊她，“过来。”

　　林烟不明所以地看向沈聿书，问道：“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沈聿书叫她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沈聿书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林烟，说：“密码是137168，需要什么也可以自己出门去买。你爷爷的葬礼还没办完，林德川估计还有几天才回来。你刚到北城，没事可以先出门熟悉一下环境，想去哪里让陈叔开车送你就行。”

　　林烟看到沈聿书递过来的银行卡，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自己有钱。”

　　沈聿书还得回房洗个澡换衣服，也没时间跟林烟多说，直接把银行卡放她手里，说：“用不用是一回事，但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把银行卡放林烟手里后，合上钱包对林烟说：“我上楼换件衣服，你饿了就让月姨给你准备午餐，想吃什么跟厨房说，让他们照着做，不用不好意思。”

　　林烟知道沈聿书一会儿还要去公司开会，也就没再耽误他的时间，她收下银行卡，看着他道：“谢谢你。”

　　沈聿书嗯一声，说：“那我上楼了，没事让月姨带你在家里四处转转。”

　　沈聿书进屋后，月姨笑着走到林烟面前，说：“小姐，要不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林烟点了下头，又忍不住纠正道：“月姨，你叫我小烟就行。”

　　“诶。”月姨也不再坚持，笑着说：“行，小烟，那走吧，我先带你看看后花园。”

　　林烟嗯一声，跟着月姨朝后花园走去。

　　在前面看时，已经觉得这房子很大，但到了后花园，才发现这栋别墅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后面的花园里不仅有泳池，甚至还有整片的大草坪，在花园里打网球开派对都完全足够。

　　林烟跟着月姨逛完整个后花园花了整整半个小时，回来时，正好遇到沈聿书要出门。

　　他已经换了衣服，熨帖板正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更加英俊挺拔。

　　大概因为要开会，他今日的衬衫穿得不像平时在私下那样随意，衬衫领扣扣到最上方，平时挽在小臂上的衣袖也放了下来，佩了袖扣，系了领带。

　　右手臂弯挽着西装外套，一边下楼一边在整理领带，看到林烟回来，随口问了句，“逛完了？”

　　林烟站在门口，看着沈聿书从楼上下来，她的目光完全被他英俊挺拔的身姿吸引，有些着迷地盯着他看，都忘记回答他的话。

　　沈聿书走下楼，见林烟一直看着他，他这时倒没察觉出什么，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一边走去茶几前拿手表，一边不那么上心地随口问了句，“怎么了？逛累了？”

　　林烟这才回过神来，但仍然站在门边，看着沈聿书回道：“有点热。”

　　沈聿书拿上手表戴上，然后才走到门口，看到林烟白皙的脸颊晒得有点发红，对她说：“北城这两天有高温预警，你如果要出门记得等傍晚凉快点再出去，避着点太阳，小心别中暑。”

　　林烟难得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沈聿书从鞋柜里拿鞋出来，忍不住问他，“你晚上回来吃晚饭吗？”

　　沈聿书把鞋放到门口换上，然后才侧身看向她，回答她说：“不一定，到点你就自己吃，别等我。”

　　林烟喔了一声，然后就目送着沈聿书出门。

　　等沈聿书的车子开远，直到消失在小区的转角，她才收回视线，换上拖鞋进屋。

　　月姨已经让人帮她把行李箱拿到房间去，她跟着月姨上楼去看她的房间，房间看得出是特意为她收拾出来的，白色干净的衣柜，宽敞柔软的床，带花边的公主风四件套，还有配套的荷叶边白色窗帘。

　　房间里还有配套的洗手间，洗手间里有个圆形的大浴缸，整个浴室明亮干净，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月姨带她参观完房间，笑着对她说：“小烟，你先住下来，看看缺什么随时跟我说就行，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准备的都是家里惯用的牌子，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把你喜欢的告诉我，我让人去帮你买回来。”

　　林烟感激地露出笑容，说：“不用了，现在这些就很好，谢谢你月姨。”

　　“不用谢。”月姨笑着回答。
　　她见林烟舟车劳顿，接下来还要规整行李，也就没再过多打扰，问道：“小烟，你看午餐是给你送到房间里来，还是你先休息一下，晚点再吃？”

　　林烟在飞机上已经吃过午饭了，这会儿并不饿，她回答道：“我想先休息一会儿月姨，等我休息好了我自己下楼来吃吧。”

　　“也好。”月姨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房间里有座机可以拨到楼下，你一会儿睡醒要是饿了，就打电话下来，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再给你做。”

　　林烟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月姨。”

　　“不用谢。”月姨笑着应一声，之后便没再打扰，转身离开了房间。

　　月姨离开后，林烟走到门口，习惯性地将卧室的房门上锁。

　　等确定把房门反锁好，她才转过身来打量这个梦幻的房间。

　　房间真的很美，这样美丽梦幻的房间，她从前也只在电影里看过。

　　她很喜欢这里，但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这不是她的家，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林德川如今只是在和沈聿书的母亲交往，他们也许早晚有一天会分开，到那时候，她自然也没有资格再继续住在这里。

　　当然，她也从未想过要一直住在这里。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再美再令人羡慕，也是别人的家。

　　因为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所以她并没有把她所有的行李都拿出来，只是取出了几件这个季节要穿的衣服挂进了衣柜里，去浴室洗澡换了衣服，便坐到书桌前去看书。

　　她在书桌前一学习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六点半左右，沈聿书给她打了电话回来。

　　她的手机搁在书桌边上，听见手机振动，她拿起手机，看到是沈聿书打来的电话，立刻高兴地接起，喊道：“沈聿书。”

　　电话那头，沈聿书刚刚从公司开车出来，问她，“吃晚饭了没有？”

　　林烟回答说：“还没有，怎么了？你要回来吃吗？那我等你。”

　　沈聿书听见林烟一连串的话，不由得笑了笑，他一边开车一边同她说：“你让陈叔送你到新百汇这边来，我今晚有点时间，可以带你逛逛。”

　　林烟听见沈聿书要带她逛北城，开心到立刻说：“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门！”

　　沈聿书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林烟的喜悦，他不禁笑了下，说：“不着急，家里到新百汇也就十来分钟，我这会儿也正过去。”

　　“好！”林烟拿着手机从书桌前起身，一边走去衣柜前选衣服，一边对沈聿书道：“那你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沈聿书嗯一声，说：“让陈叔送你过来，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林烟飞快地换好衣服。

　　她换上一条黑色的吊带裙，长发用卷发棒烫了卷度，再用一个白色的蝴蝶结发圈将长卷发扎成一个高马尾。

　　弄好了头发，她又拿上自己的化妆包，到浴室去飞快化了个日常妆，临出门时又挑了一对太阳花的耳环戴上。

　　她平时在学校并不化妆，但不化不代表她不会，毕竟她从小就很爱漂亮，女孩子喜欢的一切她也都很喜欢。

　　换好衣服下楼时，月姨正要准备让人摆晚餐，看到林烟穿着裙子从楼上下来时，她都不禁有点看呆了。

　　月姨在沈家待了几十年，北城的名媛她都认识不少，见过的美女也算不计其数，但当她看到打扮后的林烟时，还是惊艳到有些挪不开眼。

　　其实她今天中午看到林烟的时候，就知道林烟长得很漂亮，即使她当时衣着简单，素面朝天，甚至还是坐了几个小时飞机后有点疲倦的样子，但也仍然能看出是个大美女。

　　而此刻精心打扮后的林烟，简直美得让月姨都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她心中惊叹于林烟的美貌，嘴上问道：“小烟，你这是要出门吗？不在家吃晚饭了？”

　　林烟还在为沈聿书要带她逛北城而高兴，脸上笑容灿烂又明媚，对月姨说：“沈聿书说他今晚有点时间，可以带我逛逛北城，你们吃吧月姨，我先走了。”

　　她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换鞋。

　　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的玛丽珍小皮鞋，她这一身的穿戴都不是什么牌子，但大美女往往能把名不见经传的衣服衬得像是高定礼服。

　　她换好鞋子就走到花园里，坐上车，让陈叔送她到沈聿书那边去。

　　新百汇商场在北城的商业中心那边，开车过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城市里亮起了繁华的霓虹灯。

　　林烟第一次到北城的商业中心，透过车窗看着沿路的繁华夜景，心中忽然很庆幸她有听沈聿书的话，选择跟他来北城念书。

　　她知道这里不属于她，但她见过了这样繁华的夜景，会更加有努力的动力。
　　早晚有一天，她会靠自己在这个世界扎根，她不用再漂泊，不用再羡慕别人有家。

　　因遇到下班高峰期，从家里过来本来十分钟的路程，最后足足开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到新百汇大楼外面，林烟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前排副驾驶旁边，弯身对开车的陈叔说：“陈叔，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坐沈聿书的车回来。”

　　“诶。”陈叔和善地应一声，对林烟说：“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您能联系到沈总吧？”

　　“他让我给他打电话。”林烟回答说：“您别担心，先回去吧，开车慢点。”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陈叔开车离开后，林烟就站在路边给沈聿书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沈聿书那边听起来有点吵，低磁的嗓音带着点慵懒的语调，问她，“到了？”

　　林烟点了点头，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问：“你在哪儿？”

　　沈聿书道：“在三楼的新南饭店，你坐电梯上来，我到门口接你。”

　　“好。”林烟开朗地应一声，抬头就看到新南饭店偌大的招牌，说：“我马上就上来。”

　　挂了电话，她走进商场大楼，然后乘直梯径直到三楼。

　　沈聿书今晚本来打算带林烟逛逛商场，看看她要不要买点什么，谁知刚才在商场门口遇到家里人，听到他说在等林烟吃晚饭，非让他带林烟过去跟他们一起吃。

　　他想着林烟刚到北城，也不认识什么朋友，家里亲戚多，和林烟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也有好几个，把林烟介绍给他们认识，也好让他们平时多带着林烟玩，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接到林烟的电话，他就到饭店外面等林烟，顺便出来回个工作电话。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下意识朝电梯口看去。

　　当他看到林烟穿着黑色吊带裙，从电梯里走出来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身上，有好几秒甚至忘记移开视线。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询问他事情，他才回过神，将目光从林烟身上移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先把资料发到我邮箱，我晚上回去看了再说。”

　　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林烟从电梯里出来，也一眼就看到了沈聿书，她高兴地走到他面前去，问道：“等久了吗？”

　　沈聿书道：“还好。”

　　他挂了电话，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林烟的脸上，看得出她今晚化了妆，于是顺口问了句，“化妆了？”

　　林烟嗯一声，她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自信大方，看着沈聿书问：“怎么样？好看吗？”

　　沈聿书听林烟问他，又不禁仔细将她看了一眼。

　　他一向很少夸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林烟今晚的打扮确实很令人惊艳。即便是他一向出了名的眼光挑剔，刚刚看到林烟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也不禁被她吸引了目光。

　　他难得地嗯了一声，随口回了一句，“挺好。”
　　然后就转身朝里走，说：“进来吧，先吃饭。”

作者有话说

　　是谁被老婆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