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碎纸机》胭脂戏鱼

30、第 30 章

　　如果余知弦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写成作文的话，一定会用上一个经典开头——时间如白驹过隙。

　　从系统下线到他重新开始上学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几个月内他依旧一次考试都没参与过，但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没有不满情绪。

　　大家一点不责怪他拖了班级平均分的后腿，对他态度非常友好，连带着对相月的态度都有所缓和。虽然依旧不算热情，但比起之前完全无视的样子好太多了，甚至有些人在路上遇到相月会主动打招呼。

　　余知弦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团宠文的主角。但一想到强制他做任务的系统，所有的想法又都散了。

　　他微微皱眉，把系统的身影从脑海里抹除。难得能清静一段时间，还是少想起那个讨厌的家伙为好。

　　有人叫了他一声：“余知弦，黄大爷给我们布置了个任务。”

　　“任务？”

　　余知弦有点疑惑。他在班里是吉祥物似的存在，即便全班只剩他一个男生，搬东西的活都不会找上他。班主任居然会主动让他做事，稀奇。

　　潘松点头，压低声音道：“是和相月有关的。”

　　“有东西要给相月，但是他请了好几天假。黄大爷今天下午要外出学习，连着两周都不在，他说我是班长，你和相月关系好，让我们帮忙给相月送下东西。”

　　潘松有些纠结，他一面觉得自己和相月没那么熟悉，不太想上门，一面又不好意思拒绝班主任安排的任务。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共同行动的同伴，眼巴巴地问：“你想去么？我们是去还是推了啊？”

　　余知弦第一反应是拒绝。和相月的接触已经打破了他不和小世界原住民过度交集的原则，他不太想加深这份联系。但看到身边空空的座位，想起这几个月在各种细节照顾他的少年，脱口而出的话又变了。

　　“去。”

　　*

　　相月的地址是班主任给的，余知弦和潘松按着导航打了个车，但司机并没有把他们送到目的地，而是停在了一条路口。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操着方言解释道：“里面路太窄，车子不好进去。”

　　余知弦没为难司机大叔，爽快地付钱。扫码的时候，司机大叔看了他们一眼，好心提醒道：“你们是来这边办事的？这里面小偷多勒，手机钱包可得揣好了！”

　　余知弦到了谢，和潘松一起下了车。

　　周围的房子都是五六层的多层，没有电梯，外表面的墙壁全是斑驳的痕迹，一看就年岁久远。路的两边是各种小摊，本就不宽敞的道路被挤占的愈发狭窄。或许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有股难以言喻的奇怪味道，地上湿漉漉的，踩上去有种粘稠的感觉。

　　而相月的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潘松看了看身边模样精致的像贵族公子的少年，忍不住问：“去么？”

　　“来都来了。”

　　余知弦目不斜视，率先迈开步子。地上的泥点子溅在他的裤子上，他看都没看一眼。

　　他们顺着导航一路向前，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导航失灵，界面上的箭头不断变换方向，像是找不着北的指南针。

　　余知弦关掉手机，走到路边一家小卖部询问：“您好，请问5栋3单元怎么走？”

　　“5栋3单元？”小卖部的阿姨下意识重复，注意力还在手机上的电视剧里。她没有抬头，顺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前面走两步有个口，岔过去往前再走一段，左拐就是5栋，3单元入口在背面，注意点。”

　　她忽然想起什么，嗑瓜子的手一顿，瞬间抬头：“你找那家做什么？”

　　看清面前少年的面容，阿姨呼吸一窒。她低头瞅了瞅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又看了看面前的人，然后果断的关掉手机，坐直身子，好奇道：“娃娃，你来找相月的？你是他同学？”

　　大有开启一段八卦的架势。

　　余知弦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礼貌回到：“是，您知道他住哪儿吗？”

　　“嗨！当然知道，这条街的人几乎都认识他。”阿姨来了兴致，滔滔不绝：“那娃娃从小就到处窜，东跑一家西跑一家，到处给人帮忙赚点零花钱。听说他成绩好勒，还去了个私立高中，叫什么，叫什么…”

　　“明德。”

　　“哦对对对！”阿姨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你们是同学，肯定知道。你们来找他做什么？”

　　眼见着阿姨自己把话题拐了回来，一旁的潘松赶紧道：“老师让我们给他送东西。”

　　“专门送家里啊？”阿姨嘀咕一声没再多问，扯出一张纸画了几笔交给他们，“给你们画了个图，按着这上面走就行。”

　　余知弦接过纸条，又道了声谢，和潘松一起按着那张灵魂地图踏上了寻找目的地的道路。

　　见他们走远，阿姨啧啧嘴：“哎呦，现在的娃娃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那么好看。”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打开手机继续看她的电视剧。有熟人来小卖部买东西，看见她的手机屏幕笑道：“呦，又看这剧啊，多少遍了，都不腻的么？”

　　“这不无聊么。”阿姨随手扔掉瓜子壳，脑海中闪过不久前见到的男学生，朝熟人凑了过去，“哎哎，我跟你说，我刚见着相月的同学了！说是帮老师给他送东西，走我这儿问路呢！”

　　“稀奇啊！”

　　“可不是。我和你说，那娃娃长得，天仙似的，比电视剧里的明星都漂亮！”

　　熟人惊讶：“还是个小姑娘么？”

　　“不是小姑娘，男的，但漂亮的勒！”阿姨有些唏嘘，“不知道什么人家才能养出来。”

　　熟人又同她说笑几句，眉头突然一皱，道：“呀！我想起来了，相崇回来了，今天我还瞅见他了，那群娃娃去相月家找人不会和他撞上吧？”

　　阿姨的脸色也变了，不确定道：“那个鳖孙，应该不敢对别人家的娃娃动手吧？”

　　发生在小卖部里的对话余知弦并不知道，他和潘松左拐右拐，靠着简笔地图的辅助和强大的直觉总算到找到地方。

　　这地方比起外面阴森多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脚下响起一阵细小的水声，一只肥大的老鼠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飞快跑进楼道里不见踪影。

　　潘松身子一缩，下意识贴紧身边的人，指尖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袖。等老鼠消失又反应过来，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挽尊道：“那个，刚刚我脚崴了。”

　　“嗯，小心点。”

　　余知弦没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抬头看向身边老旧的红砖楼。相月的家就在这里面。

　　他想起了以前的任务对象。那些被系统极力渲染身世可怜的任务对象，没有一个人的家破旧成这个样子。

　　他深呼口气，道：“走吧。”

　　两人没走几步，一个满身酒气的高大男人骂骂咧咧从楼道里走出来。他打了个酒嗝，把空了大半的酒瓶夹在腋下，低头清点手中的现金，一边数一边骂：“小兔崽子，藏了这么多都不肯给亲爹用用！”

　　潘松瑟缩一下，扯着余知弦的衣摆把他拉远一些。

　　楼道里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冲了出来：“相崇！那些钱你不能动！”

　　那是个瘦小的少年，脸肿了大半，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大概是走的急，他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是件撕坏的衬衣。没有布料遮挡的地方露出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小蛇，看着都让人觉得恐怖。

　　虽然那张脸惨不忍睹，但余知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一时间愣在原地。

　　男人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朝着余知弦吹了声口哨：“呦，小少爷，你认识我儿子？”

　　相月压住怒火，克制地说：“别丢脸丢到外人面前，我们回去说。”

　　他像是不认识余知弦，看都没看他一眼。

　　但相崇不信。他上上下下打量余知弦，目光不怀好意，“小少爷认识相月？是朋友么？肯定是。朋友有难肯定得帮帮忙是吧？巧了，我是相月的爹，最近咱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借点钱花花？”

　　潘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看着相月身上的伤，又看着面前混不吝的人，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想骂人却发觉自己词汇量太过贫乏，只憋出来一句：“你这样是犯法！”

　　相崇撇撇嘴，不以为意：“那你们去告啊！”他扯出一抹轻佻的笑，“养个儿子一个子都不肯给，太不孝了。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那就帮他给点呗？”

　　相月握紧拳头，冲了上来一把推开相崇，厉声道：“你滚开！”

　　他想对被纠缠的两人道歉，但“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相崇抓住头发拽了回去。

　　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力量比营养不良的高中生强多了，相月的挣扎在他看来像是挠痒痒。他冲着相月的肚子狠狠砸了几拳，一边动手一边骂：“反了天了，小兔崽子，居然敢打你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动起手来却像是仇人。

　　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潘松傻眼了，下意识想找人拿主意，却发现原本还在身边的余知弦不见了。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男人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他举起手，猛地往下一砸。

　　“砰！”

　　啤酒瓶像是礼花一样炸开，玻璃碎片混杂着血液洒了一地。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高大男人痛苦的捂住脑袋，身形摇晃。但余知弦并没有停手，抬脚往男人的脆弱部位狠狠一踹，两处致命打击让男人疼得直不起腰，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垃圾。”

　　冷冷吐出两个字，余知弦丢掉只剩半边的瓶子，朝相月伸出手：“还站得起来么？”

　　他表情淡定，气息平稳，就好似袖口沾染的红色印记并不是某人的鲜血，而是无意间蹭到的红墨水。平静的像是庙台之上的神佛，表面冰冰冰的，却能带给众生希望。

　　那一瞬间，相月觉得自己好似见到了神灵。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皮肤的温度时，仍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耳边传来凄历的叫喊。

　　“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