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碎纸机》胭脂戏鱼

23、第 23 章

　　寒假已经结束，但学生们的心显然还没能从假期中回归，教室闹哄哄的，空气中弥漫着躁动因子。

　　班长潘松站在讲台上，大声叫着“安静”。可惜他这个班长威慑力不够，大部分人都无视了他，教室里依旧乱作一团。

　　门口有人叫了一声，将班长喊了出去。

　　班长离开后，众人像是彻底解放，吵闹得更加厉害。一片嘈杂中，有人转过身对后桌兴奋道：“许哥你知道吗？我们班要新来个转学生！”

　　被称作许哥的人头发染成浅金色，浑身上下挂满金属饰品，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一看就是班级里难搞的刺头。他完全不理解前桌的兴奋，神情不耐：“新来的关你屁事？”

　　前桌不高兴，但不敢反驳，只能小声道：“别啊，万一来的是个大美女呢？周围来来去去那几张脸都看厌了，多个新面孔不好么？”

　　“切，想什么呢？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潘松有点想哭。

　　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跨进教室就让全班安静下来。不过想也知道班里这群大爷能安静下来和他没关系。

　　趁着众人安静的功夫，潘松赶紧将身后的人拉到讲台上，介绍道：“大家安静会儿，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

　　余知弦觉得站在讲台上被一群人围观很蠢，但对上班长那双仿佛在说“求你，说话说话，别冷场”的眼睛，只能认命地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

　　余、知、弦

　　少年看着清瘦，像是橱窗里精美的洋娃娃，但一手字却写的极好，苍劲有力，扑面而来的磅礴之气与外表完全不同，甚至让人有些割裂感。

　　修长的手指放下白粉笔，他转过身，面无表情道：“我是余知弦。”

　　声音毫无起伏，像是棒读似的没有一点感情，偏偏因为音色好听，生生将这句简短的自我介绍说得像是广播剧表演，别有一番味道。

　　早就对新同学好奇不已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接着发问。

　　“哇！帅哥你真转来我们班啊！”

　　“哦呼！帅哥有女朋友吗！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啊！”

　　“哈哈哈！喂喂，莉姐你太勇了，别吓着人家了！”

　　…

　　眼见着众人越说越过分，潘松赶紧制止：“好了好了，大家别闹。黄大爷开会去了，我们先给新同学安排座位。”

　　作为班长，他早就习惯了甩手掌柜似的班主任，自觉接手安置新同学的任务。他对处理班级事务得心应手，但在座位的选择上却犯了难。

　　他们班的空位只剩两个，然而两个位置的同桌都不太妙。班里的其他同学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渐渐安静下来。

　　欢迎新同学的热情冷却下来后，对新人不满的声音冒了出来：“咋地，班长？你什么意思啊？不想让新同学坐我许哥旁边？怕我们欺负人啊！”

　　“别啊，咱又不是什么坏人，不至于欺负弱小，哈哈哈！”

　　坐在教室左边最后两排的几个人嘻嘻哈哈，时不时夹杂着几句脏话，惹得其他同学忍不住皱眉，却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的话题中心人物，被称作“许哥”的人头也没抬，吊儿郎当地半靠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盯着手机，手指飞快动作，显然注意力都在那上面。

　　余知弦一进教室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不注意不行，毕竟这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系统下线的那天将小世界任务对象的资料一股脑塞给他，恩威并施让他去任务对象身边当牛做马。

　　他并不想理，但到底有了印象。

　　“许哥”名叫许成印，是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对象。一个家境富裕，却因为父母不睦而自我堕落，期盼通过惹是生非获得父母注意力的中二少年。

　　主打就是“缺爱”，需要让人用爱温暖。

　　但现在的余知弦没有多余的爱能分给别人了，甚至因为前几次的经历对系统指定的任务对象没什么好感。在班长纠结之际，他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个空位，拍板道：“我坐那里。”

　　教室右后方靠窗的位置有两张桌子，看上去挺宽敞，似乎是周围的人特意将自己的座位挪远了一些。靠窗的那张桌子上摆着几本书，看上去应该是有人的，不过那人并不在，旁边的桌子倒是干干净净。

　　潘松有些犹豫：“那个位置…”

　　“那里有人？”

　　“不，没有。但是…”

　　“那就那里吧。”

　　“可是…”潘松还想说什么，许成印突然开口：“班长啊，新同学都选好位置了，你就让人家坐呗，人家看不上我不想坐我边上，你还要勉强不成？”

　　他朝着余知弦轻佻一笑，配上他校霸的身份，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班长不再出声，尽职尽责的帮着余知弦把东西搬到空位。临走时想提醒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声打断，只得留下一句“有事问我”就匆匆回到座位。

　　虽然对新同学很好奇，但班里的学生都还算听话，就连许成印一伙人也乖乖坐在座位上没作妖。

　　只是身体被固定到座位上，心却不由控制。一节课的时间大家往后转的频率增加很多，掺杂着好奇和惊艳的目光尽数落在角落里的人身上。

　　目光最直白的就是许成印。

　　作为一个简单的眼神动作都能脑补出百万字长篇巨著的敏感中二病，他觉得这位新同学对他有些意见。再加上前桌的小弟一直和他叨叨新同学态度高傲，让他起了会会这人的心思。

　　他特意没逃课，安安静静观察了新同学一整节课，甚至朝对方丢了几个纸球过去，但这些小动作丝毫没能引起对方的注意，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被忽视的怒火越积越大，在任课老师老师走出教室后，他立马冲到新同学桌边，敲了敲桌子：“喂，新来的。”

　　许成印家世好，宴会上见过的俊男美女不少，就是他自己模样也不差。在新同学走进教室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长得过分好看，没想到走近了看更是惊艳。

　　少年皮肤细腻，眉眼精致，每一寸五官都恰到好处，和身边的人像是不在一个次元。他的神情有些恹恹，但这并没有破坏他的容貌，然而更添一股忧郁破碎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

　　初来时的火气在看见这样一副好相貌时也不自觉消散，发觉人没反应，许成印再次敲了敲桌子：“新…那个，余知弦？”

　　这次人终于有了反应，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投来一瞥。

　　许成印浑身一紧，只觉得那个轻飘飘的眼神像是有魔力，让他的身体燥热难耐，一时间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傻兮兮地呆愣在原地。

　　在他愣神的功夫，班长潘松走上前来：“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别这样。”

　　周围也有人劝道：“不就是个座位么，用得着这样么。”

　　“消消气，都是一个班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生气。”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打上标签让许成印火大，他本就脾气不好，众人一劝直接爆发：“看在一个班的份上，我给你们点脸面，没收拾过你们，你们就蹭鼻子上脸了？”

　　他狠狠踹向身边的桌子，随着“砰”的一声，桌面上的大堆书本摔在地上。巨大的声响把周围劝阻的人骇住，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

　　许成印盯着还挡在自己面前的潘松，语气阴沉：“还不滚？”

　　从小到大都是乖学生的潘松从没见过这阵仗，但想起新同学病弱的模样，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那个，余知弦同学身体不好，你别…”

　　“滚开！”

　　潘松吓得闭上眼，却觉得手臂微沉，一道巧劲拉着他往侧后方退了一步，堪堪避过校霸的拳头。

　　余知弦看着灵魂出窍的班长，拍了拍对方的肩：“坐着休息会儿。”

　　把呆愣的班长按到座位上，他站起身，和许成印对视。

　　他们身高相仿，但比起肌肉扎实的许成印，余知弦太瘦了。他看上去脆弱极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像坠地的瓷器一样变成碎片。

　　没人觉得他能对抗许成印，但当他和许成印对峙时，一身气场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压制的趋势。

　　真奇怪。
　　周围的人这样想。

　　许成印也觉得很奇怪。面前的人明明那么瘦弱，只要一拳他就能将人击倒，但为什么他会感到压力呢？

　　余知弦没有多余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成印，观察着这个被系统选为任务对象的人。他想起之前经历过的世界，想起最后都捅了他一刀的任务对象们，歪了歪头：“你要杀了我么？”

　　“什么？”

　　许成印没搞懂面前人的逻辑，但他觉得对方不是在转移话题，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在很认真的问一个问题。

　　杀人？
　　虽然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做，但他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他想骂回去，结束这段奇怪的对话，但对上面前人那双死寂的眼睛，就像是被灵异故事里的水鬼缠住，灵魂深处都透出寒冷，发不出一点声音。

　　“让开，我不想和你玩。”

　　*

　　余知弦莫名其妙的一问不仅吓坏了任务对象，也让同班同学惊吓不已。一下子从好看的神秘新同学变成好看的危险人物。

　　未免摧残祖国的花朵，他很有眼力见的一个人到外面溜达，即便上课铃响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左右他来学校只是不想看见蠢弟弟那张哭兮兮的脸，上不上课都没关系。

　　他沿着草丛里的石板路一路向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前方杂草丛生，长得高的能到他的腰际，配上周围老旧的建筑物，有点案发现场的阴森感。

　　既然是案发现场，必然少不了案件。

　　几个染着奇怪发色的少年相互帮助点燃了手中的香烟，一脸迷醉的吐出烟圈，透过蒙蒙烟雾，他们看见了一双眼睛。

　　“靠！老大，有人在看我们！”

　　被称作老大的人染了头绿发，他看了眼躺在脚边浑身是伤的人，又看了眼直勾勾盯着他们的人，随手丢掉香烟，朝着不远处的闯入者走去：“怕啥，过去会会他。”

　　余知弦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不良少年八字不合，一个上午就连续撞到两拨。他想离开，但不良少年们却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绿毛一脸不善：“你来这里做什么？”

　　“散步。”

　　“撒谎！你看见了我们打人了，你肯定要去报告老师！”

　　“…”

　　余知弦无语，没想到他在这群不良眼中道德感这么强。不过多亏这群人自爆，他才发现原来地上还有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像是受伤了。

　　要救他么？

　　不良少年们喋喋不休，好像是在威胁他。但余知弦双眼放空，一点都没听进去。他在心里盘算着“为救人被不良少年打死”这件事的意外程度，又觉得要是自己才来学校就出事，他弟怕是会哭死。

　　发觉自己被无视的绿毛气愤不已，大吼道：“你是想帮他么？就你这小身板，老子一次能打十个！”

　　他捞起衣袖露出健壮的手臂，一脸炫耀，像是开屏的孔雀。

　　但余知弦依旧神游太虚，毫无动静。

　　绿毛怒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狞笑着，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瘦削的少年，想要给对方点教训。

　　他以为对方会恐惧，会气急败坏，但被推了一把的少年并没有流露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对他微微眯起眼睛，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真的很好看，某一瞬间，绿毛觉得自己心像是要飞出胸腔。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下一秒，世界被染成一片鲜红色。

　　少年缓缓倒地，唇角的红色艳丽的刺目，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是寒冬中盛放的点点红梅。那梅花开得真艳啊，从少年的脸颊到胸口，再到自己的身上，全被染上鲜红。

　　绿毛颤抖着低下头，身上的红色凝成一根针，深深刺入他的眼瞳。他牙齿打颤，发出了长这么大以来最尖锐的声音：“啊啊啊啊！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