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横变》》步南宫

36、第三十六章 完美的蟑螂

　　斗金古刹尽归尘渣，黑皮影悬挂半空，静待“夜五嫙”随时的指令。
　　不过它尚且不用，等中窝的石头和躯体下的障碍清除，又开始向着塔座挪动；它早没有了嗅觉，全凭足触来感应巨婴棺。她本是第十军内的感知型修横者，即使惨遭融合，神经系统也异常的灵敏，背脊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就像一对随时展开的翅膀，尽管这更令人恶心和头皮发麻。
　　李藏没有因粉碎性的破坏受到一丝牵连，相反，他所处的土壤开始炸裂，让“夜五嫙”无所遁形。而那些坍塌的建筑，边边角角也逐步升空，速度和角度的结合，堪比盘旋在半空的刀刃，使对方的足触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割开，滚落到黑暗的裂缝深渊下。
　　这让“夜五嫙”每根紧密相连的神经，都在往意识里响彻碾压的欢愉——凌迟也不过如此。
　　它不得不立稳住身型，让额顶部位朝反方向拱起，使它能攀上地面的同时，也将中节那拥有螺旋齿的口器展开，等新的攻击降下，迫不及待地开合，将那些统统吞噬。直到裂缝下的空旷突然隆起一座高坡，将正积极上仰的异类拱起，然后急速拖入再度裂开的地面，它那狭长嘶吼，也最终因边缘的合拢而渐渐远去。
　　硝烟淡去时，羽三白隐约看到正中有人，知道是李藏，可胜负未知，毕竟威胁还在，黑皮影前仆后继地正开始辅攻。
　　二双让藤脉涌去，欲结成护盾保护他，但靠近的黑皮径直往它们身后的方向疾驰，拉伸扭曲的影像，在浓雾的另端消失殆尽；丑孋正将这些妨碍，全部罗致到她的管辖世界里。
　　羽三白缓口气，刚想去查看李藏的情况，没想到位于原生土下的“夜五嫙”不甘受制，足触穿透层层禁锢重现地上。
　　掀起的土浪石锥，莫名远离李藏，再度与狂风毒雾相随，翻滚着反击足触，斗金古刹和森林的边缘堪比被飓风直闯。
　　“夜五嫙”破土而出时，舍弃了多半节身体，两只足触支撑额骨反而轻盈，见黑皮影已无，便迫切地想越过李藏直取塔座，结果刚至台上，早已静候的藤脉，妄图击碎它的面门。
　　“夜五嫙”翻滚，原来额骨后还有层腹面，张扬开四支小足触，把来势汹汹正面抵挡开；上面遍布的手指相比大足触更为锋利，宛如倒刺，还沾有剧毒，足以腐蚀木体。
　　二双察觉到，无奈放弃，果断调转身型，带羽三白，两金狐和三尾暂退。
　　李藏于后，举拖巨石却不为砸向敌人，而是重重摔于地面，顿时地面如无规律的波浪浮动起来，无数棱角分明的碎石，开始有条不紊的对着“夜五嫙”的五官撞击，它忙挥动足触，张牙舞爪地冲向他。
　　李藏纵身一跃，不但攻势落空，反又深陷无力自拔，任凭主人使出全力，似乎地下有着难以抗拒的吸盘。与此同时，其余碎石乘胜追击，将另只足触的关节砸得粉碎，迫使其整体惨遭分离，从高度掉落。
　　“夜五嫙”还未及落地，李藏就在近前，双拳将额骨锤砸得变型，以至于五官破裂，并踩断其足触和腹面，内里也全被撕裂捣毁，直到它仅剩一颗白森森，凹凸不平的骨球，孤零零躺在杂乱中......
　　“结束了？”
　　羽三白看着远处，李藏单膝跪在废墟中，尽显疲态，不解也不敢轻易上前。还是丑孋在对方倒下前稳稳接住，然后缓缓躺平，看着满身泥泞，惨不忍睹的人，伸出纤细的手搭在对方的额头，很快他原本纠结的表情逐渐变得和缓。
　　“咳咳。”突兀的咳嗽声是执物司发出的，因为随着战况落幕，两金狐点燃的火，随着“夜五嫙”已经全面蔓延，烟雾和毒雾呛得他们难以呼吸。
　　丑孋压发的九斗天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飞离出一颗粉红色的光点，盘旋到上空划出一面巨大的圆，堪比飓风的中心，将黑烟和白雾聚拢，那强劲的吸力甚至囊括土崩后的残骸，唯独他们不受影响。
　　空气再不是污浊难闻的，沁人心脾得使二双都忍不住贪婪吸取，每个人都觉得肺腑经历了一次难得的清洗，这也唤醒了“夜五嫙”的意识。
　　它失去了足手，就用牙齿咬住地表，表达着不接受失败的反抗。
　　“你，你别杀她！”执物司对丑孋恳求道：“她没了，我们也就不复存在了！求求你！”
　　对方充耳不闻，执物司三人同时喊道：“放过我们！求求您！我们甘愿臣服！他！我们愿意奉他为主！以魂息起誓！即便魂亡也绝不背叛他！永生永世，我们都是他的奴仆！”
　　丑孋看向他们，然后定格在昏迷的李藏身上，五指对准，三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灵魂也像被生生抽出，与“夜五嫙”交缠在烈火熊熊和冰寒刺骨之间，然后慢慢融合，等一切结束，三条全黑，拖着白骨长尾，足有半人高的恶犬吞吐着舌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妄动。
　　羽三白不可置信，丑孋居然不需要裹衣人和夜五嫙共同花费的培育时间，仅仅是须臾之间的随手之举，就不依靠任何基础“创造”了三个全新的生命体——她究竟是谁？是蚩地的未知孕育？还是蚩地其实是借她而存？！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哪怕亲眼见证也觉得完全不可能！
　　“想活下去，把自己变蠢，是最好的选择。”
　　丑孋的话音轻柔，却透着渗人的威胁和警告，三魂天狗明显被这层恐惧笼罩，乖顺低下头颅，颤抖着呜咽。
　　再然后，她就将李藏送回了塔底，不知是继续“医治”还是单纯让他休息。
　　三魂天狗很快有了自主定位，在入口处开始守卫，二双仍捆着两金狐无所事事，唯有羽三白怔怔说不出半个字；他觉得丑孋的那句话，更多是在针对他，而就在方才，甚至有了放弃李藏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否决了。
　　他对二双道：“把人放了，在白墨森林他跑不了。你尽快回平方镇探听消息，再把租地下面的全部收回来，至于无比山里的阴火煤，既然他们不要，那有多少就都收归到宝卷里来。”
　　平方镇是肯定不会放弃十军留下的优厚“遗产”，这点他都不用预感，收来就当补偿金。
　　另外藏在斗金古刹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不用担忧猛兽毒虫，但裹衣人显然不会放弃巨婴棺，他最好趁李藏未醒之前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才能在敌人下次出现有对峙的筹码，继而越过三魂天狗，回到塔底之下。
　　巨婴棺存于斗金古刹，原住民不可能对它一无所知，而地穴又是他们的隐藏地，那肯定会有史料记载。
　　他在繁琐的地下隧道寻觅很久，才终于在最深处找到几间书籍保管室，结论如他预料，只不同的是，巨婴棺并非本土之物，它最早出现于四海之滨的一个半山半海的小国度中，因外观很像婴儿头骨，故此得名。
　　另据记载，此物以山海所有生灵的机体为食，保证内部构成常年犹如新生，而得已万年长存。若死者封其棺，可肉白骨，常人入内半刻，可得永生，而修横者进入，则能冕冠伐天裂地之能。
　　羽三白不解，斗金古刹确有传闻起源于四海边界，虽然文字间没有明确记录他们在隐世之前是如何获得的巨婴棺，但不难猜出肯定付出了极大代价，以至于后半生不惜制造大量毒雾与外界隔离，私密研究这惊世骇俗的宝物。
　　保管室的书籍繁多，页面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开启巨婴棺的办法，可见结局都已失败而告终。在此期间，巨婴棺的秘密被裹衣人知道。如果他本身是内部成员之一，在同僚大量死亡后，引诱第十军做马前卒，这倒也说得通。但若他不是，那其背景就更值得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