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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龙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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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秘境,钧天洞府。
祝含灵苏醒过来的当刻,忍不住抬手去揉额角。
痒痒的,仿佛有什么在生长一般,如此异样,好像是从秋凌波给她种蛊起才频繁出现。
等等!这不是要紧之事——
她记得她当着某个陌生修士的面晕倒过去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祝含灵顿时打起精神,警惕地往四周看去。
这里?钧天洞府的偏室?
室内陈设如旧,石柱高顶,漆地冰池,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只是在场的除了倚墙而躺的她,还有其他两人。
一个青衣男修,背对她随意坐着,面前是一个半人高的炼丹炉,似乎在炼丹。
一个金属傀儡,通身黑色,关节分明,正蹲守一旁,毫无波动的金色双目紧盯着她。
祝含灵猛地对上傀儡的眼睛,大惊。
傀儡见她醒了,立时扭头去通知男修。
“等等,我炼完这炉丹再说。”
男修是金丹修士,灵识比眼睛还好使,不用傀儡提醒,他便提前得知祝含灵醒过来了。
祝含灵则是稍显局促。
她观察自己,还是那身褴褛的衣裙,但是背部的深几见痕的刀伤已经痊愈,眼睛也能视物,意识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
先前遭受的所有剧痛都已经消去,只有额角还发痒得厉害,至于她的金丹……
祝含灵内视灵府,眼睛陡然睁大,她、她的金丹哪里去了?
忙不迭检查修为,糟糕,竟然只有筑基后期!
所以,那颗金丹,还是碎了?
先前自爆元婴时威力是那般猛烈,这金丹怎么碎得如此悄无声息,除去痛觉,不过是昏过去一阵,醒来就没了。
不会是——
祝含灵眼带警惕望向那名炼丹师,这个人,应该就是之前撞到的修士。
她当时特地探查过的,为防出错,还是直接肢体接触,天赋神通生效,她探得此人并无恶意,该是好人才对……
既是好人,又怎么会对她下手?
与此同时,袅袅烟雾自炼丹炉炉顶升起,炼丹师收回焰火,打出灵力掀开炉顶铜盖,金光闪过,丹成。
男修一甩手,丹药和丹炉都被他收到储物戒中,旋而转身,不紧不慢往长案走去,懒散坐下,这才望向祝含灵。
祝含灵也在观察他,此人面容俊美,眉目恣意,炼丹行事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气度也同她见过的一些世家骄子很像。
可他身着却是素色青衣,身上并无多余配饰,不见镶金戴玉,衣袍上也无法阵刻录。
“道友,先前是你救了我吧?多谢了。”
男修好整以暇道:“不谢。”
祝含灵才离家不久就沦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又见面前之人这般气度不凡,再看自己眼下的打扮,既感悲愤,又觉失礼。
“在下散修,水玲珑,先前是为避祸才逃入洞府之中,不料身体突发状况,多谢道友仗义之举。”
男修听祝含灵如此自报家门,挑了挑眉,重复道:“散修?水玲珑?”
祝含灵不解其意,连忙解释:“我无意与道友争夺此地机缘,进来只为疗伤,道友请便。”
男修惊讶道:“巧了,我被人追杀,进来也是只为疗伤。”
祝含灵眨了眨眼睛。
疗伤能选到这种地方?说不通吧?
难道,眼前之人和她一般,也是故地重游,二进洞府,毕竟二十多年前,钧天洞府问世时,闯入之人不少。
“那真是巧,你,也是散修?”祝含灵有心拉近关系。
她自称散修,但也没多少经验,又听对方说什么“巧了”,于是大胆猜测。
“是啊,我也是散修。”
祝含灵暗自高兴,挺好,这人是个好的,还是位散修前辈,观其举止,想必是混得不赖。
也是,毕竟是炼丹师,有一技之长不说,还有只唯他命是从的傀儡照料起居,相当于随身携带杂役弟子。
她想到自己,当初离开剑谷之时,就决意不再依附任何宗门世家,但游历在外,做散修的,交朋识友还是不可或少的。
这初出茅庐就几近波折,有缘遇上一位好心的同道中人,瞧着还算可靠,解释一番,取取经也是好的。
思考片刻,祝含灵诚心一拜:“这位道友,可否帮个忙?”
话一说出,却迟迟等不到回话。
祝含灵不得不定睛去看,惊讶地发现男修的脸色十分不对劲。
俊美的脸庞苍白无血,像是有什么隐疾在发作,男修双目微闭的同时,原本平静搁在长案上的右手捏紧茶盏,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清晰可见,瞧着是在忍耐疼痛。
他是怎么了?
正奇怪着,询问之话尚未出口,一旁的傀儡就先有动作。
只见傀儡熟练地取出两瓶丹药,各自倒出两粒递给男修。
祝含灵是剑修,对炼丹了解其实不多,只能看出那几粒丹药并非她平常所见,具体是什么丹不好分辨。
而男修在服下后,情况显然有所转好。
他睁眼,右手放开,一声细微又清脆的裂声响起。
原来是茶盏被他无知觉捏碎了。
男修很快恢复如常,却不打算解释,只是半撑着头,漆黑的双眸望进祝含灵澄澈的眼底。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上回她先前的问话:“请说。”
祝含灵与他关系还不算亲近,也不好主动追问,只得正襟危坐,说起自己诉求。
“不瞒道友,我先前是金丹修为,躲祸时金丹有碎裂之势,因我护持不好,昏迷再醒来时丹就碎了,修为也倒退到筑基,这种情况我从前闻所未闻,道友你是炼丹师,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语罢,室内陷入沉寂。
男修没有立时回答。
祝含灵以为他在思考,岂料等待不到十息,就渐渐察觉,男修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越发灼人。
这是什么意思?对她有兴趣?她的身份?她的修为?她的脸?
男修盯的时间过长,祝含灵有一瞬后悔,她觉得对方此举冒犯到自己了,这般行为,似乎又不值得深交了。
“我叫水木,是名炼丹师,你应该先问我名姓。”
祝含灵微赧,同时觉得十分凑巧,他们两个,一个水玲珑,一个水木,又都是散修,真是有缘。
“我先前遇到你时,看不出你是金丹修为,周身毫无灵力波动,还以为你是凡人来着。”
“啊?那是我先前与人打斗,耗了太多灵力,逃走时金丹有碎裂之势,灵力都自发去补金丹,这才……”
水木自然而然接话:“后来你晕倒了,我检查一番,叫我的傀儡带上你一块过来此处,还给你喂下一些疗伤用丹药——”
他停顿片刻,不知在想什么,祝含灵疑惑看过来时,才说完下句。
“接着你就昏迷了七天七夜,醒来就是现在。”
语罢微一拂袖,长案便多出两只玉瓶,水木示意祝含灵过来取。
“这是融灵丹,我想,你应该需要它。”
祝含灵有些无措,融灵丹是何物,她又不是不清楚。
巩固神魂,修复□□,提升灵力。
她刚才自查身体情况,除去修为一跌再跌,似乎并无其他伤处,水木道友为何要说她需要这融灵丹?
碰巧这时,额角又痒得厉害,搁在从前,祝含灵还是剑谷首席,要端着架子时,是轻易不会去挠痒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眼下就是抵抗不了这层欲望,几番挣扎,还是伸出了手——
不行!祝含灵咬牙,不肯顺从内心欲望,手抬到高处,陡然一转,变成拨弄头发。
随意地拨弄,动作有些许僵硬,但绝对不是刻意。
再看向水木,奇怪,明明她改了动作,对方为何还一眼不眨盯着,甚至在她的手拂过头发以后,露出一副懂了什么的神色。
“你是散修,父母都是人修?”水木突然问。
祝含灵尤其不解:“何出此问?”
水木沉默片刻,抬手屈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侧边,也就是额角之处,给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你,在长龙角。”
祝含灵惊呆的同时,还是屈服于欲望,右手忍不住探向额角之处,指腹连连挠过。
等等,龙角,角?
挠着的动作立时停下,放在额角处的手,反复触摸,是光滑的触感啊,为什么要说是角?
她从没往这边想过,但经水木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有些凸起。
天地为证,她的身体从前不是这样的!
既说龙角?她是龙?
祝含灵任由思绪发散,她生母是秋凌波,一定是人修,可以排除,但是她的生父——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因为她这么多年,从未听旁人提起过,难道真是龙不成?
“你怎么知道我在长龙角?”
水木正是兴致盎然时,答得也大方,没有丝毫隐瞒:“天赋,我能看见你的角,此角自你额边生,不到一指长,长出的根处还是肤色,一路渐变,到末端时,是紫色,很浅的紫色,像琉璃一样,小小一只,挺可爱的。”
祝含灵听他如此描述,双手都去摸额角,还是只能勉强感觉到些微的凸起,无论如何都触及不到水木话中所形容的那种龙角。
“你在开玩笑吗?据我所知,数万年来,龙族都不曾在衍极出现过,我……”祝含灵发出疑问,“这龙族久未出现,水木道友为何断定我长的就是龙角,而不是其他什么角?”
“有幸阅览一本古籍,内有对龙角的仔细形容,以及,我梦过,梦过不少次?”水木坦言。
他将长案前的玉瓶往前推了推。
“这是融灵丹,对你有用,你若能服下,我也好检查效果,届时,想必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祝含灵半信半疑,天赋神通发动,水木对他没有丝毫欺骗之意,想来说的都是实话。
她只得走近,道了一声谢,取过玉瓶道出一颗到掌心之上,谨慎问道:“我可以检查下吗?”
“当然可以,我是炼丹师,对你身上发生的情况感到好奇而已,没有坏心的。”
纯白无瑕的浑圆丹药静静躺在祝含灵的手心里,她仔细瞧了片刻,确认这融灵丹不仅货真价实,品阶甚至还达到了极品。
如果没记错,这就是对方先前炼成那炉丹药,现炼的极品丹药,看来这位散修前辈的炼丹术,应是极高。
检查完毕,祝含灵也不犟着,就地服下融灵丹,原地盘膝打坐。
不愧是极品成丹,很快,丹药开始生效。
祝含灵只觉体内雷灵力活跃无比,体表则无端生起强烈得不容忽视的灼烧之感。
她努力进入深度冥想状态,在融灵丹的帮助下,意识渐渐出窍。
识海之中。
祝含灵猛地睁开双眼,所见竟是自己!
面对面打坐的女修,乌发紫衣,容颜与她几乎一致,只不过一人是闭眸,一人是睁眼。
闭眸者心如止水,清静自守,睁眼者则十分错愕,激动难捺。
祝含灵连忙去瞧对面之人的额角,和水木所说完全相同!
两只渐变色的小角,自下而上,从玉色演变成琉璃紫色,顶端更是分出两枝短短的细杈,小巧而玲珑,袖珍又可爱。
她见此,心脏砰砰跳起,忍不住像照镜一般,伸手去摸自己的额角。
但令人失望的是,哪怕在识海之中,她还是老样子,光滑的肌肤,微凸的错觉。
而等她从识海中离开后,尚未来得及同水木分享先前所见,便觉浑身火烧,热得不行。
但即使火热,也不见身上有任何汗珠凝结,反倒是胸口——
祝含灵右掌抚至左处胸口,这一处,最是滚烫,仿佛下一瞬,就有什么东西激动跳出。
仔细一察,更是惊讶无比,这下,她是完完全全相信水木的断言,她确实在长龙角。
因为,有一颗妖丹,或者说,一颗龙丹,正在她胸膛之处跳跃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