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2、伏虎山内入险境

　　第二章 伏虎山内入险境
　　“兄弟，我瞧你腌茄大腿软柿子身，阔腮圆脑萝卜眼……想必一定不好找老婆吧……回头…我给……做什么捏我！哎哎哎……”。
　　“你是不是嘴里塞鞭炮了啦？他娘的噼里啪啦一路了！”
　　乱七八糟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只见乌泱泱的一团人，穿着各色衣服，拿着各样法器，气势汹汹的挪进。
　　正是道门镇的仙士。
　　排首却是两个一粉一白，被牢牢擒住了的人，嘴里嚷着，身体拼命扭着。
　　江怀瑜眉尖微蹙，对着一片乌泱泱，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揪了个蛊族的小妖，邀功在即！是不是！”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声。
　　“是！”众人齐喝。
　　江怀瑜目光扫向被擒住的两人，一个身穿流纱粉袍，耳戴月牙型银耳饰，眼尾上挑，眼神接触下，皆是一劲狐惑邪气。
　　另一个冷皮白面，一副书生扮相，肩上挂着一小面白鼓，冷冷寂寂，毫无生气。
　　蛊妖哪里是这个样子的？
　　江怀瑜无语之余，不忘谦虚求教，“何出此言，此为蛊族之妖。”
　　“哎呦，啧，江公子呐，这种一看妖惑邪气的，肯定是蛊族的妖，就算不是，那也不是什么神仙仙门人，拿回去充充数，邀点功嘛！”人群里不知是谁开了口。
　　“是嘛！是嘛！”
　　“都累死了，大晚上搞什么抓妖。”
　　众人嚷七嚷八，一片嘈杂。
　　“诸位——”江怀瑜尽量提高音量。
　　“此行之前，镇主已万番提醒，捉妖不可妄下定论，况且灵泽一向是能识遍妖魔的灵物，它无反应，说明这俩小妖很大可能不是蛊妖，所以，还请放开这两位。”江怀瑜微肃道。
　　马上便有人不乐意了，“灵物说不定也有不灵的时候，怎么，我们好不容易抓着一个，您没抓着，想分一杯羹啊？哈哈哈！”
　　“行行好吧，咱跟您可不一样。”还有人故意拖长尾音。
　　江怀瑜语塞，无言片刻。
　　挖苦嘲讽有之，愤慨不平有之，江怀瑜依旧心湖无波，礼礼貌貌回道：“诸位，我们分工不同，我今夜的任务是守好富商的魂，不让妖魔蚕食，而你们的任务是抓蛊妖，我如果没有守好魂魄，你们这杯羹，就算分给了我也无济于事，我只是好心提醒诸位，这两小妖并不是蛊妖，若是你们执意抓回去，被其他仙士看到了，诸位的名声实力，到时候传出去是什么样的，我就不敢保证了。”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死要面子的马上就服软了，小声嘀咕，“这……这确实就不是嘛。”
　　“说什么呢你！”强硬的语气激切，声音却小了很多。
　　他思忖来你磨蹭去的，结果当然是，一哄而散。
　　江怀瑜这才转头面相两个小妖，“二位，你们……”话未说完，便被面前的一粉一白诡谲怪异的眼神给咽下去了。
　　流纱粉袍的小妖先开了口：“嘶……公子呐，你跟他们，应该是一路人吧？你其实不用为了帮我，得罪自己人啊。”
　　江怀瑜道：“我从不怕得罪人，我只怕伤错了人。”
　　小妖眼睛都亮了：“这话我喜欢！多棒！”
　　这时，江怀瑜的手腕黑烟缭绕，冒出一条小黑蛇，脑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黑，像两颗大葡萄，方才威风凛凛，此时却乖乖的绕在小妖手腕上，支楞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与大蛇身时的可怖形象大相径庭。
　　蹿的一下，缠在了流纱粉袍小妖的手腕上，圆圆的小脑袋一下一下蹭着，亲密无间。
　　“嗯？黑仔！你在这里啊，你怎么跑他手上去了？”面对小妖的满脸问号，小黑蛇用头在他的手腕处点了两下。
　　“救？”小妖惊呼，开始左捏捏右瞧瞧，“我的乖乖，我就说你上哪浪了，你有哪里受伤啊？”
　　江怀瑜笑道：“它已无事了，只是太饿了出来找吃的，刚才还要多谢它帮我击退蛊妖呢。”
　　小妖的眼睛更亮了：“是嘛！”转而眼露担忧：“都告诉你了要小心！”
　　这副关切模样，还以为黑仔是小妖的孩子呢。
　　江怀瑜踟躇片刻，还是问道：“请问，黑仔，是蛊妖吗？”
　　见小妖一下子愣住了，又连忙补充道：“如果不想说就当我没问，不要在意。”
　　小妖却面色平静：“是。”
　　“但是，江公子？对吧？我只能告诉你，它确实是蛊妖，但不害人，至于其他的，抱歉，我无可奉告。”
　　江怀瑜忙道：“无妨无妨。”
　　“那好啊，今日多谢你解围了，改日定答谢，我叫寒商，旁边这个呢，是暄风，我们先行一步，有缘再会啦！”寒商奕奕然道。
　　随即，一粉一白的两个身影在半空中转瞬即逝。
　　江怀瑜收回了定在半空的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了眼，剑头往地上一抵，周遭白光缭绕后，已是到达另一处。
　　正是道门镇。
　　此处房屋构造混杂不一，有的清雅别致，素净可人，有的阴霭沉沉，不见窗不见入口，异禽绕梁，光凭这房屋风格也可对这屋主人的性子略知一二。
　　虽说混杂不一，但站高俯瞰，望不到头，鳞次栉比，还算齐整，上空始终有缥缈无形的异禽灵兽或飞或爬，热闹程度与地上空无一人的冷清迥然不同。
　　江怀瑜睁了眼，好似对此番冷清习以为常，径直快步走向一间高大堪比宫殿的房屋，没有宫殿般的雕梁画栋，却肃穆严正，也一番气派。
　　江怀瑜推开门，屋内烛火通明，正中央，立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听闻身后响动，转了身，似乎有待多时。
　　“怀瑜，回来了。”低沉的嗓音开了口。
　　江怀瑜颔首，道：“富商之事，就此解决，只是其他仙士那边……”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无妨，人无事便好。”低低的声音随着不疾不徐的足音慢慢靠近江怀瑜。
　　真的无妨吗？江怀瑜欲言又止。
　　如此不易，一千年前，人鬼神界，不知何时源起，异于鬼，别于神，擅用蛊术，惊扰天庭，祸乱苍生的蛊族异军突起，而后天界与蛊族死战，悚然发现，一战后，凡天界之大小神，凡被蛊妖取了血，哪怕只有一滴，必法力尽失，幻中致死，天帝特集天下善异术怪道者，组成道门镇，隐于人间。
　　即使如此，蛊族隐匿于人鬼神界，行动诡谲，只有蛊妖出没，而蛊妖不管长得多奇形怪状，面部都戴着一张唱戏用的面具，但蛊界所在，蛊界之首蛊娘所在，一概不知，欲除无果。
　　不仅杀人，杀神，还杀力量弱小的妖鬼，无所不至，臭名昭著。
　　而江怀瑜身为道门镇一员，与诸多道士异人找寻多年，依旧无果。
　　“是。”江怀瑜道。
　　“今夜只算是个声东击西，蛊妖祸害人间多年，道门镇奉天界之命助力，寻到蛊界，斩其根，可要加快速度了，”任卿轻轻的舒了口气，言语中藏尽了疲惫。
　　“是。”江怀瑜在道门镇向来不多言语，不是说他性子沉闷不爱说话，而是，懒的说。
　　虽然道门镇是天界特遣组成的，集天下奇人异士，任卿也是天界派下坐镇指挥的，但是那些个仙门道士，在来道门镇之前，都是各自仙门的独当一面，无人敢管，突然被缚住自由，整天个寻蛊界，捉蛊妖，有时还抓不到，真真折磨又痛苦，久而久之，捉妖时自然秉承着“妖不犯我我必偷懒”原则，至于任卿的命令，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这死态度也成了刚才江怀瑜判定那小妖只是他们随便抓的重要依据。
　　为此，任卿头疼不已，多次向天帝盘敲侧击的诉苦，而天帝一去视察，神奇的是，只要天帝一去 ，哪怕来个突袭，也不知是谁来道门镇通风报信，道门镇上上下下能拿得出降妖除魔，翻涛惊浪的本事来，好叫天帝一阵赞赏。
　　“那张地图，可都发放到手了？”任卿问道。
　　“都放到了。”江怀瑜回道。
　　所谓地图，便是以往仙门或天界大小神仙寻找蛊界时所得经验，任卿捯饬一番，画成了一张大致通向蛊界的路线图，只是大致，供参考，即使这样，也无人碰到蛊界的影子。
　　“如此，此图得之不易，你与其他仙士务必细看此图，行之凶险，多多注意。”任卿道。
　　“接令。”江怀瑜行了一揖，本来想说“其他仙士务必细看”这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咽回去，退出屋去。
　　江怀瑜拐了个方向，走了百米进了自己的屋内，屋内陈设至简，却也干净整洁。
　　卸了头上束发的白玉冠，动作轻轻的放在塌边，认真的看了一阵，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
　　江怀瑜整个倒在塌上，从袖口里翻出那张供参考的地图，右腿搭上左腿，看了起来。
　　图纸画的颜色鲜明，笔锋清晰，没有多余的污渍，想来是画者用了心，“伏虎山？”江怀瑜手指着图中离道门镇最近的一个位置，慢慢的读了出来。
　　“吞泥河？”手指的位置在不停的移动，江怀瑜思忖片刻，“先从最近的走吧。”
　　手指几经周折，最终定在了“伏虎山”三个字上，敲定了主意。
　　翌日，江怀瑜起了个早，出了屋，发现还有比他更早的，一阵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从十几米外传来，果然，有三四个仙士围成圈在议论着什么。
　　偶有“图纸”“路线”“要不”等字眼传来，不消多说，肯定也是在计划着寻蛊界的。
　　江怀瑜本还想上前询问是否一同去，又听到细细碎碎的“天帝赏赐”“无上荣耀”，当即放弃，剑头往地上一抵，出了道门镇的界。
　　重新回到了昨夜打斗的街边，有别于昨夜的黑暗与悚然，列肆相望，高楼歌舞升平，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酒旆飘扬，高低错落，好不热闹。
　　为了掩人耳目，江怀瑜隐了身，穿进一片人头攒动中。
　　虽说伏虎山距道门镇较近，可具体在哪，江怀瑜自是不知。
　　随即拐进一条隐蔽小巷，现了身，再穿出来，找了个摆摊卖书的小贩子问路，谁知，百无聊赖的小书贩突然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的掏出一本书：“公子，答案，都在书里。”
　　半旧不新的书页写着：如何无痛死亡？
　　“………”
　　去问卖花大娘，二话不说就塞给他一束菊花。
　　问说书先生，下一秒他就成了故事主角，“玉树临风美少年，天赋异禀的才子为何会自寻死路？到底是良心的不安还是……”
　　“………”江怀瑜顿悟了，这里的人，都把伏虎山看作是吃人的老虎，恶毒的妖怪，千辛万苦后，让整个街道的人都以为要去赴死的青年终于进了伏虎山。
　　其实，越过这条繁华街道，就是伏虎山。
　　之所以这条街道的百姓还能安居乐业，还是多年前有位仙人做法摆阵，隔绝了伏虎山和街道。
　　伏虎山？难道……伏虎？江怀瑜慢慢踏入山的深处，边走边想。
　　越往里走，山中树木更是高耸入云，野枝横生，遮天蔽日，布下鬼影幢幢，温度霎然下降，地上积满了厚厚的枯枝败叶，一踩一响。
　　江怀瑜屏息凝神，脚步轻盈的点过厚厚的叶毯，穿影而过，手中剑花飞转，时不时打下记号，好似也成为了满山鬼影幢幢的一份子。
　　边穿边寻出山口，江怀瑜猛然发觉，不知何时，周遭漫起了一团团挥之不散的白雾，扫一眼身旁，纹理粗犷的树身上，赫然印着三条细长的剑花。
　　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