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见西楼月》寤藜

31、惊变

　　“诸位！让我们一同举杯，为青曜两国的友谊庆贺！也祝我们的曜国友人们此行一路顺风！”

　　“啪——”是酒杯碎裂的声音。

　　“不好！有刺客！”

　　一声破了音的惊呼传遍了御花园的每个角落，本该歌舞升平的宴会瞬间一片混乱。

　　“救命！”

　　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众大臣惊慌失措地离开座位，蒙着头四处横冲直撞。

　　“都站住不许动！谁动杀谁！”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提着刀，恶狠狠地对着到处乱跑的大臣们吼道。

　　“杀了狗皇帝！”混乱中，一道人影冲向了东方霁华的位置。

　　“护驾！快护驾！”李公公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乍一听见有人要行刺皇上，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不行，不能让陛下受伤！李公公一咬牙，抬起头正要冲上去以身护主，却猛地发现东方霁华不在座位上，“怎么回事？陛下呢？”

　　东方霁华去哪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一直观察着他动向的白佑麟三人最清楚。

　　对着东方霁华消失的地方出了一会儿神后，白佑麟和洛思羽同时回头，与百里宁视线相撞。

　　“走吗？”百里宁偏头，微微一笑。

　　二人点头，和百里宁一同闪身离开了现场。

　　“李公公，皇上呢？皇上去哪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赵折冲到李公公面前，神情激动地抓着李公公的袖子。

　　李公公脸色发白：“这……咱家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赵折状似癫狂，“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站在人群外的萧晏看着眼前的闹剧，眉头皱得死紧。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不管是自己，还是思羽和佑麟，大家都没想过要闹得这么大，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不成是东方霁华惹上了什么别的仇家，被人伺机报复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萧晏喃喃。

　　“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些喊打喊杀的假侍卫不是我们的人，白将军他们发现不对，已经先行离开。”一名蒙着面的舞姬悄无声息脱离人海，踩着如鬼魅般的步伐轻飘飘地移到萧晏身边，“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晏转身背对人群，重新用白布蒙上眼睛，道：“留几个人在里面观察情况，剩下的全部撤出来，分散到皇宫各个角落寻找小皇帝的踪迹，务必要保证小皇帝的安全。还有，通知东宫那边的暗桩，让他们迅速带着小皇子离开皇宫。”

　　“是，属下遵命。”舞姬领命离开。

　　外面嘈杂一片，冷宫里却岁月静好。

　　柳煜照常在画画练字，刚写到一半，就被突然闯入的杨牧谣打断了。

　　“跟我走！”杨牧谣看着柳煜道。

　　“为什么？”柳煜不解。

　　“有群刺客借宴会混进宫行刺皇上，现在皇上不知所踪，宫里也一片混乱，再不走恐怕凶多吉少。”杨牧谣言简意赅地说道。

　　“怎么会？”柳煜心下大惊，“那些刺客从哪里来的？”行刺皇上？自家好友和师兄不至于那么虎吧……

　　“不知道，事情发生没多久我就跑出来了，宴会现场太混乱，我不敢久留。”杨牧谣满脸凝重，“你先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回答我，走还是不走？”

　　“走！当然要走！”柳煜迅速镇定下来，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道：“但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杨牧谣问。

　　“皇帝的寝宫。”柳煜回答。

　　“好。”

　　为了满足柳煜的心愿，杨牧谣舍命陪君子，带着柳煜绕开打得不可开交的混战地，偷偷溜进了东方霁华的寝宫。

　　许是大家都觉得东方霁华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会回寝宫，所以现下这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方便了柳煜行事。

　　顶着杨牧谣困惑的目光，柳煜从衣袖中掏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药瓶，又拿着这些药瓶在所有能进入寝宫的地方一通鼓捣，看上去似乎是在做什么机关。

　　“你在干什么？”杨牧谣踱步到柳煜身后，满脸好奇地问道。

　　“我啊……”柳煜拿起一个白色的瓶子，拔开塞子凑到鼻边嗅了嗅，确认无误后便一点不心疼地将其全撒到了地板上，“我在救命。”

　　“救谁的命？”杨牧谣疑惑。

　　“一个爱发善心的滥好人的命。”眼见手里的药已经用尽，柳煜索性扔掉瓶子，重新从怀里掏出另一种药，慢条斯理地摆弄起来，“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这里。”

　　杨牧谣听不懂柳煜的哑谜，便只静静地守在一旁，望着满是“天罗地网”的寝宫，她心头莫名觉得怪怪的：“你对皇宫很熟悉？”

　　柳煜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个问题不得问你们吗？”

　　“问我们？为什么要问我们？”杨牧谣一头雾水，“你的事跟我们可没关系。”

　　柳煜摇摇头，一边干活一边感慨：“如果没有你们和某位好心人，我哪能在皇宫里那么自由地穿来穿去？”

　　杨牧谣沉默，这个问题她就不该问！

　　干完了一桩大事，柳煜又马不停蹄奔向龙床，目标明确地从床底拉出了装着浮光剑的箱子，顺利取出了浮光剑。

　　望着在灯光下泛着粼粼光泽的宝剑，柳煜伸出手抚上剑身，本以为不会有事，谁知一个不小心竟割伤了自己，他轻笑两声，叹道：“尘封二十多年依旧有此锋芒，果真是把好剑！不知这剑的主人又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呢？”

　　“你当初心甘情愿被压进宫，就是为了这把剑吧？”杨牧谣盯着浮光剑看了好半天，愣是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它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它不重要，但对我师兄一家来说它很重要。”柳煜珍而重之地将剑收好，“它是我师伯一生的遗憾，亦是我师兄半辈子的心结。从小到大，师伯和师兄一直都对我极好，为了回报他们，我哪怕豁出命也要把剑给带出去！”

　　“哪怕赔命也要把剑带走？柳公子与令师兄的感情倒是令人羡慕得紧。”

　　刚带着十七从暗道出来，东方霁华就听见了柳煜的豪言壮语，于是他毫无意外地酸了。为什么别家师兄弟都情深义重，而自己和阿曦就是一地鸡毛呢？

　　“陛下。”看见突然出现的东方霁华和十七，杨牧谣和柳煜脸上均无惊讶之色。杨牧谣早就知道地下有密道，柳煜则是料到了东方霁华会回寝宫。

　　柳煜此人，向来泰山崩于顶仍面不改色，即使心知眼下局势紧张，他也依旧有心思调侃东方霁华：“陛下大可不必羡慕我和我师兄，我们不像陛下和白将军，除了师兄弟之外还有别的感情。”

　　“朕和白将军清清白白，柳公子别瞎造谣！”被戳中心事，东方霁华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以往日子安稳的时候柳公子这样说说便罢了，朕还能当个趣事听听，现下火烧眉毛，你我都快小命不保了，柳公子就不能有点正形？”

　　“我很正经啊。”柳煜满脸无辜，“诚如陛下所言，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咱们要是再不找点乐子放松心情，以后可就没机会啦！”

　　“所以你就拿朕寻乐子？”东方霁华满面寒霜，眼神阴恻恻的。

　　“不可以吗？”柳煜眉梢轻挑。

　　“哼！”甩开袖子气呼呼地坐到龙床上，东方霁华不置一词，抱着手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咪。

　　十七和杨牧谣难得见到东方霁华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心中纳罕不已。柳煜则是捏拳清了清嗓子，笑容满面地走到东方霁华身边，道：“别生气啦！这天要下雨，皇宫要死人，咱也控制不住不是？”说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东方霁华的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嗯？”

　　看着柳煜含笑的眸子，东方霁华奇异地被安抚住了，他张了张嘴，答应的话刚要说出口，又忽地想到自己与对方疑似敌对的关系，于是心念一转，开口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哈？”柳煜闻言愣了愣，他缓缓低头看向东方霁华，只见东方霁华明亮的藏青色眼眸中盛满狡黠笑意。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忽而，柳煜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信我？可是啊，尊敬的陛下，这里除了我之外，你还能信谁呢？”

　　东方霁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是啊，除了柳煜之外，他还能信谁呢？杨牧谣？那姑娘明显站在柳煜那边；十七？这人再厉害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只有柳煜在外面还有帮手，也只有柳煜可以依靠。

　　“行了，咱也别在这你不信我我提防你的了，累得慌。”柳煜随手拖来一张凳子，姿态优雅地面对着东方霁华坐下，“不如这样，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就猜等会儿来的第一波人是敌人还是我的人，如何？”

　　东方霁华没答好或者不好，只死死的盯着柳煜的脸，半晌才道：“我猜，是敌人。”

　　“英雄所见略同。”柳煜莞尔，“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