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见西楼月》寤藜

14、洛城

　　离开京城前，白佑麟又听说了一个消息——相府大小姐疯了。

　　没人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出了一趟门之后便性情大变，整日疯疯癫癫地念叨着“冤魂索命”之类的胡话，听上去骇人得很。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身梨黄色长袍的东方霁华负手立于河边，衣袂随风而动，上面绣着的白色栀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莫名多了几分鲜艳动人之感。

　　白佑麟垂首站在东方霁华身后，不置一词。

　　“罢了，索性都是丞相的家事，朕也管不着。”东方霁华忽的摇头笑了笑，目光也转向了旁边的船只，“咱们走吧，别让船家等急了。”

　　“好。”白佑麟应道。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真正走进江南才发现，此地果真风景如画，人杰地灵，使人见之难忘。

　　“说是水患严重，可我瞧着这里的人脸上却是一丝忧愁都没有，大街上还如此热闹，一点都不像经历过灾害的样子。”下船后，东方霁华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脸上笑意盎然，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你说是不是呀，阿曦？”

　　四下一片寂静。

　　得不到回应，东方霁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侧目瞥了一眼身边一直埋头前行的白佑麟，顿时心头无名火起。

　　“我说——”东方霁华强忍着怒意，一脸不爽地瞪着白佑麟，“你就不能给我点反馈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反馈？”白佑麟无奈转头看向东方霁华。

　　见人终于看了过来，东方霁华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说那些大臣不会是骗我的吧？”

　　他们有没有骗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来的这个地方不是他们口中水患肆虐的地方，而是以繁华闻名的洛城，白佑麟撇嘴。

　　尽管心里清楚原因，但白佑麟并不能当着东方霁华的面指出对方的错误，所以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可能吧。”

　　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可能？东方霁华挑眉，他看着白佑麟笑得意味深长。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霁华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白佑麟才舍得抬头看他一眼，那张在东方霁华面前一向惜字如金的嘴里蹦出了四个字：“公子，看路。”

　　东方霁华扇扇子的手一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装，明明早就看透了我的想法，还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东方霁华摇头，抬脚一脸深沉地大步往前走，似是不想再与白佑麟这根朽木交流。

　　白佑麟看看杂乱的人流，又看看毫无危机意识的东方霁华，认命地追了上去。

　　“臭小子，又偷偷跑到外面野！是不是皮痒了？”

　　两人路过某家酒肆，听到里面传来呵斥声，东方霁华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一位母亲正在教训自家孩子。

　　“娘，我没有偷偷跑！”面对妇人的训斥，小孩鼓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睛，明显很不服气。

　　“那你说你是怎么出来的？”妇人叉着腰，火气更甚。

　　小孩心知不妙，连忙解释道：“是爹放我出来的，他说家里要来贵客了，那位贵客好酒，让我替他买几壶好酒带回去。”

　　“行吧，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妇人脸色缓和下来，“买完酒记得去一趟城西，把我们家那栋宅子打扫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小孩摆摆手。

　　酒？白佑麟视线在小孩和妇人身上扫了一圈，心道这洛城果真是有不少有趣之人。

　　眼见白佑麟陷入沉思，东方霁华眸光暗了暗，突然伸出手搭上白佑麟的肩将对方拉向自己。

　　冷不丁的，毫无防备的白佑麟被拉得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感觉实在说不上美好。眼底寒光闪过，白佑麟抬手挥开东方霁华，一个转身稳稳立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

　　“公子想干什么？”他抬头看向东方霁华，眼里泛着冷意。

　　“生气了？”东方霁华小心翼翼地靠近白佑麟，在白佑麟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大气都不敢出。

　　白佑麟不说话。

　　东方霁华没想到一个玩笑似的举动会让白佑麟这么生气，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他只能握着扇子干笑道：“这里这么热闹，想来必然有不少有趣的东西，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就当是游玩散心，你觉得如何？”

　　白佑麟静静地看着东方霁华，他知道东方霁华是在找台阶下，这要换作其他人，他可能就不会接这个话茬了，但现在示弱的是东方霁华……深思许久后，白佑麟终究还是收起了犀利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只要公子愿意属下便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属下有一个问题，我们的人可不少，公子可想好了我们应该住哪？”

　　说完，他先是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卫，随后又转头与东方霁华对视，无声地询问着东方霁华的想法。

　　这些护卫都是东方霁华自己带过来的，并没有经白佑麟的手，是以白佑麟与他们并不熟悉，他们也不听白佑麟的话，能处置他们的只有东方霁华本人。

　　“这个嘛……”听了白佑麟的话，东方霁华开始认真思考，“你容我想想。”

　　白佑麟内心无语至极。

　　白佑麟：不是，我就随口一问，你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想了？这有什么好想的？街上这么多客栈，我们随便找一家住不就行了？

　　东方霁华：那不行，阿曦让我想，我就必须想！

　　约莫一炷香过后，东方霁华忽的眼睛一亮。

　　“朕……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正好在洛城定居，我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去探望他来着，现在好了，我们可以直接去他那儿住。”说完，东方霁华激动地抓住白佑麟的衣袖，想立刻带白佑麟过去。

　　白佑麟沉默着看了一眼东方霁华，心里只觉得十分古怪，东方霁华怎么会有住在这里的朋友，难道是在自己去军营那段时间结交的？

　　“行了，不要一整天冷着一张脸，咱们马上就有落脚的地方了。”东方霁华笑笑，十分自然地握住白佑麟的手，在白佑麟错愕的目光中拉着白佑麟向前跑去，把几个护卫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