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没有坏天气》一只橡皮檫

7、第 7 章

　　寒假前夕，小虞发来邀请，约她去看展，她答应了。

　　对于艺术的熏陶，顾青舟还停留在小时候上过的那几个兴趣班上，记忆中最认真的一次是请过一个钢琴家教，学了一年半的时间。
　　每个周六的下午，她独自等在家里，给她开门，上她的课。相比于大部分家长望子成龙的心切。她的父母有些不同，只是让她学，至于学成怎么样，他们过问得很少，她也不主动提，也从不逼着她练琴。而她，几乎从来不翘课，老师也只能把她当做一个没有天赋的乖学生，并且还算省心。

　　终止学钢琴，是因为老师在示范完一首曲子后，冷不丁问她一句：“是不是不喜欢钢琴。”她点点头，回得很诚实，确实不太敢兴趣。
　　那天，钢琴老师没有在下午4点的课程结束以后就离开，而是等到了邹瑛回来，交涉了几句，她没有在现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只记得，从那以后，钢琴老师再也没来过。
　　邹瑛问过她的意见，她说了同样的话，又补了句，“老师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从那以后，她又学过跆拳道、网球、书法。直到彻底迷上射击，她才找到些上兴趣班的乐趣。

　　整个展厅，分为三个展区。
　　第一个是有关视觉错误的展厅，是小虞感兴趣的。
　　所谓视觉错误，就是通过光影和结构的特性，让大脑神经在处理信息时，产生“无中生有”的错觉。
　　所以在里面，拍照摄影得挺多，有些人不乏长枪大炮，她帮小虞拍了几张，好像也还行。她不是很擅长拍照，但这里是现代艺术馆，怎么构图似乎都可以。

　　走出视觉厅，她随手拿了一张旁边的展区介绍，余光淡淡扫过，几个小小的字又放大在眼里。建筑展，UCL。

　　“我想去前面看看。”她伸手拦了了拦，要去买水的小虞。
　　“要不买了水再去？”小虞犹豫道，指了指近在咫尺的贩卖机。
　　“那边也有，去那边买吧，很近。”她随便指了个旁边的贩卖机，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目的地。
　　那个展区实际与她们呈对角线关系，走到路口时，小虞有理由相信，她是个路痴，并且看不懂地图。
　　她没办法过多解释，笑着说了声“抱歉”，提议待会由她来请吃饭。

　　“青舟，你看，这里有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小虞拉了一把往前走的她，比她先发现了端倪。
　　不管是脑子还是眼睛，好像都是旁观者更清。

　　她只好往回倒了半个身子，拼出了作者的名字：陆则谦。明明就是为着这个目的而踏入的这里，现在真的验证了，又有几分茫然。怎么会这么巧？
　　“你知道他吧，伦敦留学圈有名的才子。”小虞八卦道，评价肤浅又中肯。
　　“知道的。”这次她没有否认。不仅知道甚至还有点小熟。

　　“早就听说他的手绘堪称一绝，没想到在这里见证了。”小虞凑近了去看，好像要找出点彩蛋来。
　　顾青舟心里想着是不是该提醒她，欣赏画作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嘴巴上一动不动。她不会说这种话，也不会问她从哪，听来的消息。
　　她在家里见过几张陆则谦的设计手稿，在这里再看到，好像就失了那份惊喜。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要是和这样意气风发的人谈场恋爱，也算不虚此行吧。”小虞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表露过分向往。
　　又转过头，拉她下马：“青舟，你想不想谈恋爱，或者说，你想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意气风发吗？从结果来看好像是的。
　　骨子里的那股自信是掩藏不住的，但行为行事却是意外得有分寸，没有僭越之感。

　　顾青舟没接话，学着小虞的样子，凑近了两步。想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能看出点不同的东西。
　　这是一幅用点线面表现的光影、建筑、人三者关系的钢笔画，颇有几分艺术线条大师富兰克林的味道。

　　相比于小虞单纯的是对人对物的欣赏，她更复杂些。想的是，朝夕相处的人又大名鼎鼎，这种可近可远的距离最拿捏人心。

　　“我猜，你喜欢成绩好的？”小虞还停留在上个问题。
　　顾青舟笑着摇摇头，退到她身边，再不响应，就显得过于不礼貌了。
　　“那就是长得帅的？”她又摇摇头。“幽默的？”、“身材好的？”、“性格高冷的？”一连多个问题，顾青舟都摇了摇头。
　　“那我知道了，没有具体的要求，那一定是有具体的名字。”小虞一脸看穿的表情。

　　顾青舟一时没反应过来，脑海中却浮现了陆则谦的脸。
　　再次狠狠摇头。
　　她不认为自己真的喜欢得这么具体，只是对这种惊鸿一瞥的具象表达，本能地提出抗议。

　　自从看见了他的名字，她的目的就不再是欣赏作品了。总是先去看作者署名，再倒回来看作品本身，还格外仔细。
　　无法做到纯粹的欣赏，她提议终止了这场观展，陪小虞去看了看展区的纪念品，明显她对这些更感兴趣。

　　她什么都没买，走马观花了一圈。脑袋中起了个念头，若是想买下那副画，大概需要多少钱？

　　——

　　门锁的声音传来，顾青舟条件反射似地按下了开关。他一回来，她就关灯，假装那些香薰精油有些作用。
　　然而实际上，确实也有些作用。起码半颗安眠药，有时也能睡着。

　　她将头埋入被子里，浸润在黑暗中，享受做贼心虚的快感。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接下来，她听到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难道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在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时，她掀开被子去开门。

　　“睡了？”他看向她身后漆黑的房间，她也跟着回头，她怎么能连灯都没开，就去开了门。
　　“嗯。”她点点头，眼神和声音都没什么睡意。

　　他的卫衣有点宽大，不知是衣服太大还是真的清瘦了两分，整个人有一种颓废的漫画感。
　　她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茉莉花香。
　　她突然想提个要求，让他换成以前的沐浴露，跟他般配些。又想了想自己，她和茉莉花也是没半毛钱关系，之所以选了这个，完全是因为离得近还打折。

　　“找我有事？”她收回自己的神思，问了他的来意。
　　陆则谦看她一眼，有一丝犹豫，“想问问你，最近有空吗？”
　　“具体是哪天？”她想确定一点。当然，不管他说是哪天，她的答案都一样。
　　“明天？”他挠挠头，是有点仓促，但他最近已经没有别的周末了。
　　她才注意到，他的头发长了许多，大概是最近太忙，没时间剪。
　　顾青舟：“可以。”这个邀约也太临时了。

　　临走前，陆则谦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去处理点事情，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玩两天，放松放松。”
　　他这样故弄玄虚的解释，又让她想到关灯的事，不会是去拜访名医吧。如果真是的话，她有点难以启齿。

　　“会不会打扰到你。”想到这一层，她又有点退却。
　　“不会。”

　　“明天早上八点出门，开车去。可以吗？”他约莫算了算时间。
　　“那你会不会太累。”她脱口而出。不是因为退却，而是想帮他开车。

　　“还好，早点休息。”陆则谦微微低头，扯出一个疲惫的笑。
　　“好，你也早点休息。”

　　关上门，重新打开灯，任凭着惯性支配，开始去浴室收拾东西。打开衣柜，才惊觉自己压根没问他要去哪里。

　　细品刚刚的对话，唯有“放松”二字可以拆解。

　　所以，这是助眠的第二招吗？第一招是安神，第二招是放松？还会有第三招、第四招吗？
　　她将准备好的半颗安眠药放回瓶内，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若是这样，她竟有些担心快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