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没有坏天气》一只橡皮檫

13、第 13 章

　　元旦以后，对于英国人来说已经是新的一年。而对绝大部分中国人来说，农历新年才算新的一年。
　　虽然待不了太久，新学期开学，顾青舟选了摄影社作为自己的实践活动。顾青柠上次来，顺手将一台数码相机留给了她，她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空闲时间就会研究一下。

　　小虞很是配合，提出免费给她当模特。一开始她拍出来的人像都跟证件照一样，板正无趣。研究了两天，逐渐对光圈和快门有了些了解，解锁了新玩法，至少学会了虚化背景这一招。
　　下下个星期，摄影社要组织大家去拍星轨，她提前在网上百度了一下，属于进阶的玩法，而她连初学者也算不上。所以，她给自己拟定了一个为期一周的速成计划。

　　顾青舟坐在台阶上，将自己的背包放在身旁。用拇指点着相机右下侧的加号，不断放大自己拍的照片。构图不好她可以忍受，手抖这件事万不能忍受。
　　每次拍完照第一件事，就是去照看清晰度，糊图立马删掉。

　　已经是临近晚饭的时间，她抬眼瞧了一眼小虞，她坐在更低一阶的地方，正在四处打望。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左肩，“走，去吃饭，我请客。”
　　小虞挑挑眉：“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本拉面，要不要去尝尝。”
　　“好。”顾青舟点头。

　　练习摄影这件事，也不是非要有人陪，但小虞的热情恰到好处。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一个细心又有尺度的人。所以最近她总是请她吃饭，以表感谢。地方都是小虞选的，也得益于此，她才知道原来附近能吃到这么多食物，不止汉堡薯条。
　　拉面店的门口排着队，不长不短，她们很默契地加入了。没有谁先问一句是否要换地方。吃东西这件事，如果可以，当然是要在最想吃的时间吃最喜欢的。

　　吃面之前先喝了口汤，纯白骨炖的汤冒着热气扑面而来。很幸运，轮到她们的位置刚好在窗边，得以看到外面下着细雨的街景。
　　这种反差，总会让人不自觉生出一种小确幸。对店面而已，或许也是另一种广告方式，总有疲惫的人会想要停留，体验一下里面的人间烟火。

　　吃面的间隙，小虞似有若无地看了她好几眼，她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出声，想等着她先开口。
　　“月底是我的生日。”小虞说。
　　“是吗？要庆祝一下吗？”顾青舟抬眼笑了笑。等待着后续，以小虞的性格过生日邀请她，不算一件难以开口的事情，大概还有点别的。
　　“想去哪里过生日。”见她迟迟不语，她追问道。
　　小虞落了筷，难得几分严肃地看着她，“我在想，上次他们邀请我去了游乐场，我要不要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生日会。”说完捋了捋自己的耳发。

　　顾青舟一口汤含在嘴里，顿了两秒才重新喝下去。“你说的他们是？”
　　她有点明知故问。或者说，她想知道，她具体想请谁。
　　“肖正和陆则谦。”小虞说道。

　　顾青舟将头埋进碗里，再喝了一口汤，她要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和适应时间。
　　“当然可以，大家也算认识吧。”最后，她还是给了鼓励性的建议。
　　毕竟，他的任何事情她都无权干涉，别人对他的，或者他对别人的，她只能管好自己。

　　“好，那就说定了，你把他们微信推给我。”小虞如释重负地沉了沉肩，重新挑了挑碗里的面。
　　“好。”
　　顾青舟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喝了一口柠檬水洗了洗嘴里的味道，拿过手机，将两人的微信推给了她。

　　吃完饭，她们就分了手，小虞有下一场赴约，她准备回去完成一篇2000字的essay。
　　两个小时后，她收到了陆则谦的微信，是小虞的微信截图，他们已经加上了好友。

　　Zhou：【抱歉，是我推给她的，她说有点事情找你。】
　　Zhou：【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拒绝的。】
　　她连发了两条消息，中途几乎没有间隔。又觉得第二条有些多余，他不像是那种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人。
　　Lu：【好，我知道了。】

　　没想到会收到他的质问，她有些坐立不安。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他并不是一个那么好说话的人，以至于她在推送微信时，根本没想到是否有所僭越。
　　会产生这种错觉，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些迁就，因为顾青诩的原因。

　　顾青诩是二伯父顾明萧的儿子，最纯正的顾家小孩，享受着顾家所有的偏爱，说一句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不为过的。
　　印象中的他，性格热情而张扬，但也算不上傲慢，就算对她这种半个顾家人也并不冷淡，这或许也是他朋友多还死心塌地的原因吧。
　　细细想来，每次去顾家吃饭，来接她的人是他，在顾家与她说话最多的人好像也是他，虽然大部分交流的内容都是来自于哥哥对妹妹的管教。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毒蛇又唠叨的个性，也会有那么漂亮的美女念念不忘？

　　因为有一堂解剖实验课的观摩，她赴约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
　　里面的喧闹声传来，她向着热络的气氛走去。屋子里已经有七八个人了，小虞朋友多，来多少人她都不意外。这间酒吧，可以提供晚餐。穿过正厅，有一个较为独立的后院，小虞把这里包了下来简单布置了一下，作为生日party的场地。

　　她的突然到访，里面的声音小了一些，有几个人回头看了一眼，小虞给她依次介绍，她礼貌地打过招呼，将礼物递给她，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
　　纵然不是主角，但是这样的热闹，她一向是不参与的。中途有几个见过两面的同学过来寒暄了几句，她也还算走心地应付着。实则她不算一个特别社恐的人，只是这样的场合太久没有遇到，确实有些生疏。

　　进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肖正，等了很久，却依旧没有看到陆则谦。她想去问问他们，又不忍心打断他们现在的气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喝了大半杯红酒，还好她酒量不错。

　　每过十五分钟她就会看一眼手机，时间间隔非常准确，可能是运动员时期养成的习惯还依然在支配着她。最后一次看手机，已经快要9点，他还没来。中途她逮着机会问过小虞，说是他答应了会来。
　　确实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在反复打开他的微信界面时，选择给他发了消息。

　　Zhou：【堵车了吗？】
　　好几个理由打了又删，最后选了个符合伦敦特色的，一分钟后，消息回了过来。
　　Lu：【有事耽误了。】
　　她没有再问，这是一条终结的回答，因为他没有说具体的原因。
　　两分钟后又传来一条消息。
　　Lu：【很无聊吗？】
　　她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
　　Zhou：【有一点。】
　　Lu：【那再等等，我来救你。】

　　呼吸凝滞在胸口，周围的灯红酒绿荡然无存，她在大雾弥漫的天气艰难的前行，她的视线缩小到只剩对面的山巅。看不清脚下的路，却本能地循着那股氧气的味道前行。大雾散去，春光浩荡，她看见了站在山巅之人。

　　旅程止于恋人的相遇。尽管气氛依然热络，但她知道，她已经结束了这场聚会，只剩下漫长的等待。

　　Zhou：【好。】

　　她颤抖着点了发送键。拿起自己的外套，向外走去。她的离开并未引发任何人的关注，不过无所谓，她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份心悸。
　　隔了两层玻璃门，现在的她与刚才的她已有了本质的区别。她在酒吧门口徘徊，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一会对着空气哈气，看冷与热的相遇；一会隔着玻璃门看里面喧闹的场景；还有一会又挺直脊背，看外面的街灯，好似琉璃。
　　到处都很热闹，她也并不孤单。

　　“怎么不进去？”一道慵懒而低沉的声线传来。
　　顾青舟正看着自己的影子发愣，倏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眸。“我.....接了个电话。”
　　她找了个一听就没有什么信服力的借口。但是无所谓，又不可能说在等他。

　　“喝酒了？”他问道，闻到了她呼吸之间的酒气。
　　“喝了一点，放心，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她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方点点头，眉眼间似乎有几缕疲惫，闪了她的眼。若他确实很忙，没必要来的。
　　陆则谦隔着玻璃门，似有若无地向里面看了一眼。转头问她：“现在走？”

　　“啊？你不进去打个招呼？”他这样安排，会让她怀疑他此行的目的。
　　陆则谦：“那你等我一下。”
　　“好。”

　　看着他推门而入的背影，她又有些后悔刚才的提醒。她不想用这些戒律约束他，尽管她常用这些约束自己。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她都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陆则谦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给小虞也说了吗？”她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担心。
　　陆则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抬抬棱角分明的下颌，让她看里面。她看不出端倪，又停留了几十秒，好像反应了过来。

　　小虞正亲昵地坐在肖正的旁边，两人好像在组队玩牌，脸上流淌着一种旁若无人的笑意。

　　她回神，自嘲一笑，为自己那毫无根据的猜忌。原来小虞喜欢的人是肖正。她竟会以为全世界都非他不可。
　　刚刚她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居然一点痕迹都没发现，他只看了一眼，就重新梳理了剧情。不禁暗自为自己担心，她得藏得更高明才行。

　　“我怎么都没发现？”她有些懊恼地笑道。
　　“你心思都在学习上。”陆则谦垂眸调侃道。
　　顾青舟微微抬眼，这句话她接不上。看似解围，实则在她听来有些膈应，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陆则谦也不追究，问她。
　　她想了想，确定刚刚那抹疲惫之感不是空穴来风，“你还有力气吗？”
　　“嗯？”他目光稍稍向下，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微诧。
　　顾青舟愣了愣，觉得刚刚那句话好像有些不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有点累，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越描越黑的解释。

　　“没事，走吧。”他淡淡道，勾了勾嘴角。
　　她今天好像特别兴奋，连带清扫了他的那一点愁绪。

作者有话说

　　“旅程止于恋人的相遇。”———莎士比亚《十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