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剑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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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山，月上树梢，十二只灵鹤展翅衔灯引路，香浓跟着郭放一路往山上走去，最后来到那黑金大殿前。
“见素阁”三个字高挂在正门口，龙飞凤舞，不怒自威。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这是老子的名言，意思是人应当保持纯洁朴实的本性，减少私欲杂念。待郭放上前推开殿门，一时之间，满屋柔和明亮泄了出来。
“哇，好大的夜明珠！”花多多在香浓身后乍舌，“居然用这么多夜明珠照明，真奢侈！”相比之下，它主人一晚上只能点一根蜡烛，真穷酸。
殿内有几百盏明珠莹绕，装饰无一不讲究，器具无一不精美。香浓抬头，瞧见墙上挂着许多已经风干的奇兽标本，有些是头颅，有些是皮囊。双头雪豹，六尾狐狸，八眼黑狼，甚至还有一个不知是蛟还是龙的头，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全都是高级凶兽，郭放的主子一定很屌。”花多多感慨。
香浓本以为他们会停在殿中，却见郭放步履不停，径直朝二楼走去。
她有点迟疑，没有立刻跟上。
郭放察觉，回头朝她温和笑着，态度很是妥帖。
“这里是用来见其他人的，主人在书房。”他轻声解释道，“就在楼上。”
香浓这才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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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郭放的主子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花多扑啦扑啦扇着翅膀，绕着香浓前后打转。
“等会儿你见了他谨言慎行，关键时刻使用我的九字真言！”它千叮万嘱，感觉自己老蝶操碎了心。
香浓点头。
一直到看过刚才那些青面獠牙的凶兽标本，她现在才恍惚有了点进入仙侠世界的实感。
好像还挺精彩，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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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看看热闹也不亏”的想法，香浓跟随郭放走到楼上。行至书房门口，郭放先恭敬作了个揖，这才推开雕花房门。
只见房间里一幅巨大的竹帘垂地，帘后有道清隽人影手持茶盏坐在案后，烛火摇曳，看不真切，只余冷杉混合雪松的气味四散围绕。
“主人，姑娘到了。姑娘，这是我家主人裴公子。”
郭放一一介绍，接着便退到帘子侧面垂袖候着，很是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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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裴公子。”香浓轻柔而不失礼貌地招呼。
帘后人没有答话。
香浓眨眨眼睛。
等了片刻，帘后确实没有半分动静，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滞了一般。
郭放心中咯噔一声，明白这是主人不高兴了。不过想想也是，从来都是别人等主人，哪有让主人等的？这一等还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话说昨日他得了吩咐回家准备，今天连午膳也来不及用便紧赶慢赶上山，生怕耽误了哪怕一炷香时间。谁知院子里的姑娘偏偏在镇上游玩了许久，乐不思蜀，直到申时才回程。
能让主人等这么久，开天辟地好像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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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对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香浓有点懵。
人情世故她涉猎不深，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才算得体。
“花多多，花多多。”她求助言蝶。
“那个人是睡着了所以不说话吗？还是他其实是个哑巴？”她习惯性将问题想简单。
还未等到花多多答话，郭放的声音适时响起。
“姑娘，裴公子是这座见素山的主人。”得了授意的郭放终于打破沉默。
“姑娘，实不相瞒，这整座山都属于我家主人，一花一木，一草一石。”
”你住的院子，属于我家主人。”
“你挖下山拿去卖的蘑菇和鲜果，也属于我家主人。”
“药材就更不用说了，姑娘可知，你挖的那些红药参，在皇城能卖到三千两白银一根？”
话到这里，郭放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
“其实姑娘卖的那些东西，外面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因为按规矩，见素山的东西绝不外流。”郭放叹了一声。
“坏了！山大王来寻仇了！”
电光火石间花多多已经做出反应，它使劲扑棱翅膀：“你听听，这是算账呢！咱们这几天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还薅他羊毛，他们肯定是生气了！要赔偿！”
香浓眨眨眼睛，有点困惑。
——山也有主人？山里长出来的东西也有归属权吗？
“听我的，一会儿绝对要哭穷！绝对不能让他们讹上！”花多多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儿你就哭，往死里哭，一哭二闹三上吊，好男怕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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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
一个极清冷的男声响起。
有道金光从帘后飞出，不偏不倚啪地打在言蝶翅膀上。花多多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强大气流弹出了见素阁，连扑带翻滚回了小院里。
——什么？我这样的这天降之子也会被弹飞？
怼天怼地的花多多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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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素阁，书房内。
随着花多多消失，垂地竹帘终于缓缓打开，书案后男子逐渐显露真身。
身着青衣，眉宇狭长，正是那个曾在殿上看她挂香包的男人。此刻他正盯着因为目睹花多多消失而惊慌的少女，目不转睛。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不为人察觉地翘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把玩着手里的青色茶盏，开口询问。
“……香浓。”
香浓一边答话，一边竭力平复自己的震惊。
——没什么，这个世界只是一本情节简单的小说，花多多没有特殊技能，被察觉和被弹飞也很正常。
她这样告诉自己，情绪渐渐平稳。
只要找到逻辑，工具书就不会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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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自哪里？ “男子又问。
“不知道。“香浓答。
“为何突然来这见素山？“男子再问。
“不清楚。“香浓答。
“你有什么目的？“男子继续问。
“不了解。“香浓答。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此乃花多多赠与她的九字真言。
——有不方便回答的问题时可以轮流替换用上，秘诀就是咬死不松口，死猪不怕开水烫。
书房里候着的郭放听着对话心惊肉跳，心里祈祷主人可千万不要一抬手就将人直接给轰没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主人听完答案却并没有发怒，反而思量着重新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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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们说正事。“
年轻公子抬起食指轻叩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与青色瓷器碰撞，发出有一搭没一搭的咔哒声。
“如郭放所言，你欠我许多。”
他眼望茶盏，完全不看香浓，带来的威压却一浪高过一浪。
“房子，院子，药材，山上的鲜花泉水，每一桩皆属我所有。”他说得慢条斯理，气定神闲，“如今这些宝物都被你不打招呼拿去用了，你说，可有补救措施？“
——不告而取谓之窃，他就差没把这句话点明了。
素来清高的书灵哪受得了这样的评判？
香浓顿时红了脸，紧紧咬住下唇。
“裴……裴公子，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她轻声道歉，很是愧疚。
“如若公子不介意，就将这几月里来的损失算一算，我手头有些余钱，应该可以先还你部分。“
园艺工具书不懂谈判，首次过招就被打得露出底牌。她彻底忘记花多多”绝对不能被讹上“的忠告，垂头丧气，薄薄的双肩耷拉下来。
不过书案后年轻公子不置可否，他似乎并不满意，用拇指轻轻摩梭着手中碧绿的茶盏，等待对手说出下一句话。
他素来是极好极有耐心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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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要我出详细的赔偿方案？
香浓更加忐忑，脑海里念头转了又转。
以后没有山货卖了，那就只有去卖苦力卖美色。她可以去镇上打杂，杂货店老板女儿说她好看，她也可以去李武家的酒楼谋差事，他是一个那么和蔼可亲的人。
主意拿定，她抬头望着公子，目光坚毅。
“公子放心，那院子我只住今晚，明儿一早我就收拾东西下山，我去镇上赚钱，再也不回来……“
“万万不可！”郭放大惊失色叫了一声。
香浓不明就里，转头看他。
郭放老脸一红，看了眼书案后的公子。
公子一言不发听着香浓盘算，目光灼灼，听到最后，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被火烧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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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姑娘孤身一人，独自留在镇上很不安全。”
郭放出声后自觉失态，只得努力找补，脊背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那我先住客栈，镇上的人都很好。”香浓认真解释，“他们待我十分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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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允你做我剑侍。”
书案后的男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岁月漫长，他并不是头回遇到这般不告而取的人，无理之事还有更多，但没有例外的是，那些“欠债人”最后都会借机攀上他，以“还债”为理由留在他身边榨谋求好处。以身相许，拜师学艺，升官发财，桩桩算盘都让他觉得莫名可笑。
弱小，无知，贪婪。
不过眼前这少女，第一次见他就很快说再见，如今再见，她还是心心念念着告别。
好像她并不想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思维简单，不拖泥带水，倒是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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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每日来这书房拭剑清洁，酬劳是可以继续住在原处。”
男子将手中茶盏松开，面无表情推到一边。
“你挖走的药参，可以学着全部种回来，只要都种好了，我便不再与你清算。”
他又补了一句，似是仁至义尽。
“真的？”香浓呆了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不对，突然从天而降掉到山里，又突然挖了人家的宝贝药材。如果按照这位裴公子所说，如今只需要把红参种出来还他就行了，种东西她可是最为拿手，这买卖好像划算。
至于擦剑收拾书房？嗨这在工具书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真的。”
公子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香浓松口气笑了，眉眼弯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剑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