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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玄火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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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花内殿。
殿里只留了少数几人在场,锦华仙君和秦无咎坐在椅子上,地上跪着江照雪。
“老实招来,你为何要盗取玄火玉?”锦华仙君道。
江照雪委屈道:“我真的没偷。”
“玄火玉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你还说你没偷?”锦华仙君气得瞪眼,哗一声展开折扇猛摇。
江照雪真觉得冤枉。
鬼知道那什么玄火玉怎么会从他身上掉出来,多半是有人放在他身上的,可一路以来他也没跟什么可疑人物接触过啊……
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
江照雪想起在那间满是箱子的房间里,那个举止奇怪的白衣少年,以及面上那张异样的金色面具。
难道是他将玄火玉放在他身上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两人素不相识,没道理要栽赃陷害他啊……
“你还走神?”锦华仙君皱着眉头,啪一声收起折扇,在手上敲了敲。
江照雪眼皮一跳,抬眼撞上一双黑沉沉的狭长眸子,那双眼里没有怀疑也没有不悦,好像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潭深水轻易能将人淹没。
是秦无咎在看他。
江照雪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仓促地移开视线。
干嘛这样盯着他,不会是认出他了吧……不不不别急别急,稳住,秦无咎看谁不都是这副样子吗,就是盯根柱子也深沉得要死。
“还不快老实交代,不说话是在编理由吗?”锦华仙君不耐道。
江照雪被吓得一缩。
“锦华君稍安勿躁,把人吓到了可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秦无咎喝了口茶,淡声道。
“你怎么还挺……”怜香惜玉的。锦华仙君一挑眉本想打趣他,瞄了眼江照雪面上的妆容,又把最后几个字默默咽了下去。
“咳,既然你说你没偷,那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假冒舞姬混进来?”
看来不说点什么是绝对混不过去的。江照雪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因为我仰慕无咎仙君,得知无咎仙君在这里,所以才想混进来看一眼。”
空气诡异地安静片刻。
秦无咎锋利的眉头微微挑起,缓声道:“你说,你仰慕本君?”
“……是的。”
秦无咎笑了下,嗓音轻得像错觉。
江照雪后背冷汗顿时下来了。果然还是太冒险了,一听就站不住脚,这种顺嘴胡扯的理由脑子抽了的人才会相信吧?!
死寂般的空气中,秦无咎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不是身份可疑之人了。”
江照雪:!
锦华仙君:???
锦华仙君:“等等,怎么就不可疑了,这里面有什么逻辑吗?”
秦无咎道:“心怀不轨之人又怎么可能仰慕本君。”
“……”锦华仙君半天没能说出话。
可能是被这强盗般的逻辑说服,又或者是屈服于其他东西,锦华仙君深吸一口气:“那身份的事就算了,可既然你仰……仰慕无咎君,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库房里,难道不应该直接到宴会上来看无咎君吗?”
秦无咎也饶有兴味的看过来,等着他的回答。
江照雪笼在袖袍下的手紧张得要出汗了。
他羞愧道:“我走错路了。”
这是他在场唯一一句实话。
可惜实话的信服力并没有谎话高,锦华仙君的表情明显不信,一脸你是把我脑子按在地上摩擦吗的神色。
他忍了忍没发作,挥手道:“你这套说辞实在无法洗清嫌疑,如今事实尚未查明,只能请你先不要离开了。来人啊,带下去仔细看着。”
上来两个仙侍,将江照雪带出了内殿。
人离开之后,锦华仙君看了看一旁沉默喝茶的秦无咎,忍不住道:“这人嘴里就没几句实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是不是认识他?”
秦无咎放下茶盏:“不认识。”
锦华仙君仔细品了品这三个字,点点头:“也是。不过你方才那么帮他说话,要不是我知道你一直对你那位……差点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对他……”
秦无咎抬眸瞥了他一眼。
锦华仙君猛一阵呛咳,忙起身开溜:“咳咳咳这天色也不早了,无咎君也早点休息,我先回了哈哈哈。”
.
严加看守的客房里。
天色已晚,关闭的房门两边分别守着仙侍,江照雪在屋里走了两圈,刚推开窗透气,一张脸立即挤了过来:“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
江照雪:……
江照雪:“没有,谢谢。”
哐当,窗又被拉上了。
他还真是被严加看管了起来,看样子想偷偷溜走根本不可能了,得想想其他法子,这么等下去迟早被查出问题。
江照雪叹了口气转身,房间里鬼魅般立着一个素白的人影。
江照雪:“啊……”啊啊啊啊——!!
这人眼明手快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别叫。”
素白长袍,面上繁复的金色面具,是之前在仓库遇见的那个怪人,偷走玄火玉的真正嫌疑人!
江照雪心脏怦怦直跳,嘴巴被松开后,惊疑不定道:“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这人目光细细地在江照雪脸上描摹,眼底有种奇异的光彩,仿佛在看一件久违的珍贵宝物,带着按捺不住的,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温暖。
“我叫红莲。”他温声道,“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红莲说话时的目光太过真诚,让人实在无法生出一点怀疑。
但江照雪还是谨慎道:“可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并不认识吧?”
红莲拉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望着虚空中难过地叹了口气:“你是被那些仙君抓来的吧,其实我也是被抓来的。我原本生活在一座山上,那天仙君看见了我,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掳走,关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我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的。”
说到动情处,红莲声音低落下去,像要哭出来似的。
“我见你也被关了,我们同病相怜,我不能见死不救。”
“原来是这样。”江照雪感慨,没想到锦华仙君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干出强掳人这种恃强凌弱之事。
这少年看起来身形略微瘦削,不似灵力深厚之人,却在见到别人落难时也愿意出手相救。江照雪本就对这人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此时更觉得他心地善良,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江照雪当即对他道:“谢谢你。可这里都被仙侍守住了,连窗外都有人,恐怕很难脱身。你有什么办法吗?”
红莲道:“别担心,我有一个办法——”
这时,窗外传来仙侍惊惶的声音:“仙君?”“仙君,您怎么……”
“你们退下吧。”低冷熟悉的嗓音响起。
是秦无咎!
他怎么来了,为什么会现在到这里来?
江照雪心里一紧,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情急之下将红莲往床榻上推:“糟了,你快躲起来,待会儿千万别出来也别出声!”
红莲配合地钻进床榻,江照雪用被子将人盖住,堪堪将床帐拉下,门就被推开了。
明灭的烛火中,秦无咎一袭玄色长袍,如一柄利剑暗沉沉压在门口,江照雪紧张地咕咚咽了口唾沫。
“看样子是要休息了,本君可有打扰到你?”秦无咎问是这么问,却长腿一迈踏入房内。
江照雪心脏怦怦直跳,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拽住了床帐。
“没有、没有打扰,”他道,“仙君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明日才审吗?”
房门外值守的仙侍已经不见了,窗外的应该也离开了。
安静的空气中,秦无咎靠近他,黑漆漆的眸子半垂着瞧了他一会儿,才道:“你说你仰慕本君。”
江照雪:……?
江照雪:“……啊对对对。”
“那你应该很想见到本君。”秦无咎道,“可你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想见到本君。”
江照雪:……
江照雪:“怎么会呢!我只是因为看到仙君实在太过欣喜,一时呆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真?”
“千真万确!”
秦无咎淡淡地“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床榻上。
江照雪的心当即悬在心口,下意识绷紧背脊,也不敢回头看。
“这么紧张做什么。”秦无咎突然转而坐在了房里的椅子上,“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两人拉开距离,江照雪浑身放松下来,正想着随口胡诌个名字,脑中却骤然一道惊雷劈过,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对劲。
从秦无咎进门到现在,他因为太过紧张说话都忘记了伪装,下意识全用的本音!
就算秦无咎不记得他这个小侍从的声音,但他外表明明是个女子,秦无咎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半分惊讶与疑惑,自然得仿佛早就知道了似的。
江照雪心如擂鼓,抬眼撞上对方目光。
那双眸子仿佛早已洞察一切,如利刃般轻易穿透了他的伪装,却一直意味不明地陪他演戏。
江照雪如同被冰水浇了满头,脚底阵阵发软。
“仙君。”他喉头艰难地发出声音。
秦无咎眼神平静,甚至声音柔和了几分:“怎么了,是想不起名字了吗?”
江照雪眼一闭心一横,也不装了,把面上不忍直视的舞衣一扯,破罐破摔准备去抱秦无咎大腿认错:“仙君对不起,仙君恕罪!我错了……”
——哗!
空气中一道锐利的破风声响起。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不染纤尘的飞鸟,从床榻里破帐而出,森寒的短匕眨眼间已至秦无咎跟前。
“狗仙君休想欺辱人,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