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呼噜呼噜狸

35、血缘客

　　加长版宾利驶进宽敞曲折的通道，穿过了大片景观林和修剪整齐的草坪，最终在一幢占地面积堪比宫殿的庄园别墅前停稳。

　　大门前空无一人。不需要多余的侍者，这座宅邸从外至内实现了多维智能化。

　　孟荑岚下了车，快步朝大门走去。虹膜识别系统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后，大门自动打开。

　　屋内的陈设别有洞天。挑空复古设计，低饱和度家具，贯通数间功能迥异的房间的门廊，文艺风与科技感并存。

　　一个外貌俊雅、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人向她谦逊地躬身道：“恭候多时了，大小姐。”他是这里的管家，统管宅邸内部的一切大小事务，最主要的工作是维护计算机系统运转正常。

　　“客气了陈叔，不用这么称呼我，我先回房了，要吃饭的时候请告知一声。”

　　学校补课刚结束，孟皖宁便以举办家族宴会为由，派人把孟荑岚接回了A市，不给她半点推脱的余地。

　　对于母亲的做法孟荑岚见怪不怪，只是她很担心荣嚖。

　　就在一天前，荣嚖给孟荑岚发了一长段话，告诉了她最近经历的所有遭遇。

　　孟荑岚不想参加虚与委蛇的聚餐，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半分。她一心惦记着对方的状态，想立刻赶到她的身边，给她一个实在的拥抱。

　　手机震动了一下，荣嚖回复了孟荑岚在两小时前发的消息：谢谢阿岚关心，我现在好一些了。

　　孟荑岚拿起手机，快速地打出一排字：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荣嚖答：转移战场呗，跟林圳一样到跟学校合作的机构集训。

　　不到一分钟她又发来一条消息：阿岚，你现在方便吗？我想打电话给你。

　　孟孟荑岚不假思索地给了回应：很方便。

　　十秒后电话铃响起，孟荑岚快速地点触了一下接听键。“荣，”她率先开了口，“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就去找你。”

　　“我没事的，别太担心了，阿姨不同意的话，就不要硬来了。我们总会再见面的对吗？不用着急。”荣嚖轻轻回复道，声音里满是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有分寸，答应我，不要太勉强自己。”

　　“好，”荣嚖顿了顿，问，“你最近累吗？”

　　“累，也没那么累，能坚持。”

　　“阿岚，你以后绝对、绝对要脱离阿姨。跟杨繁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我好像能感受到你的处境了。”

　　“会的，等高考一结束我就离开A市到别的城市打工，当家教也好，发传单也好，首先从经济方面开始摆脱吧。”

　　“但是阿姨要是又像那次一样……”

　　“那时候我已经是成年人，原先那个理由自然就失效了。”

　　“我支持你。那——待会你有没有安排？”

　　“要去应付一堆亲戚。”

　　当她说话时，桌前那方智能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管家的声音随即传响：“小姐，客人们已全部到齐，家主让我通知您下楼与他们一起用餐。

　　“先不聊了，荣，好好休息，三天后见。”

　　“嗯，我等你。”

　　餐厅中央的岩板长桌前共坐了十二个人，他们一边吃着前菜、酌着红酒，一边跟旁座的人交谈，气氛还算融洽。

　　孟荑岚默默地走到餐桌末位坐下，跟身边的表哥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她拿起银叉，直挺着身子，看了眼面前的奶油鸡酥盒后，又把银叉放下。

　　“怎么了小岚，还不饿？”

　　“不饿。”

　　“哎海融，瞧你这话说的，小六哪是不饿，应该是已经不习惯像这样吃东西了，下乡时间太长，被那些土著人给同化了。”搭腔的是孟荑岚姨妈的儿子，孙亭望。

　　孟海融憋住浮在嘴角的笑意，仍用稳重的声音对孟荑岚说：“多少还是吃一点。”

　　孟荑岚抬了眸子直视着孙亭望，平静地问：“上大学有趣吗，三哥。”

　　孙亭望拿起酒杯贴近嘴唇，盯着她淫恶一笑：“怎么不有趣呢？简直就是人间天堂。类型比高中的那些多多了，玩得花样也多。”

　　“病毒种类可比人的类型多多了，而且在它们那里人不分高低贵贱，梅毒、淋病、尖锐湿疣、生殖器疱疹，还有HIV，你想花落谁家呢？”

　　孙亭望阴森地瞪了她一眼，扬起头猛地灌了一口酒。

　　“小岚，我们还在吃饭，这么说话不好。”

　　“二哥你很饿吗？”

　　“怎么了？”

　　“我看整张餐桌上就你的盘子最空，还没吃够吧，”孟荑岚悠然地叉起鸡酥盒放到他的餐盘里，说道，“离主菜做好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多吃点，别客气。”

　　孟海融看了看盘中的食物，又看了看她，一时不知所措。

　　餐桌前排，孟荑岚大舅的儿子孟长旭端起酒杯，起身向孟皖宁敬酒：“公司于十号正式开业，借此机会，我诚心邀请姑母参加公司的开业庆典。”

　　孟皖宁举起酒杯回应了一下，笑了笑：“长旭不必这么客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谢谢姑母，愿您生活愉快，永葆年轻。”他又转身举了举酒杯，隔空给孟荑岚送上祝福语，“希望荑岚在明年的高考中能力拔头筹。”

　　孟荑岚起身，端酒敬道：“也祝长旭哥前程似锦，千端称意。”

　　聚会结束后，血缘客们全都散去。孟荑岚回房休息了半小时不到，孟皖宁便再次传来指令，让她到水族厅找她。她只得照做。

　　水族厅的环形玻璃中游过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海鱼，深蓝色的波纹倒影摇曳生姿，音乐也配得典雅低缓。这是一方静谧的海的世界。

　　女人倚坐在软椅上，手中拿着电子触屏，阅览着各项数据资料。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我旁边，”孟皖宁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们好久没聊过天了。”

　　孟荑岚依从了她的意思。

　　“老师们都说你的成绩十分优秀，考到A大很容易，我听了却没什么额外高兴的感觉，因为你向来如此。关于上大学，我很想知道你个人怎么想，是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A大。”

　　“你之前那么急于逃开，怎么又选择回来？”

　　“别误会，我选择A大完全是结合了实情着想，不是跟你妥协。先告诉您一声，高考结束后我会自己外出挣钱，学费生活费都不劳您费心，我能自食其力。在大学期间我也会拼命地拿奖学金、做兼职，然后申请公费出国读研。”

　　“没必要这样做，你是我女儿，这点费用我还是供得起的。”

　　“对我来说很有必要，这是唯一可以彻底摆脱您的方式。”

　　水纹在孟皖宁身上起伏荡漾，更添了几分鬼魅妖冶。孟皖宁熄了屏幕，看向女儿，表情显得僵凝不悦，“你想断绝关系？”

　　“如果您仍然想方设法地监视我，我只能这么做了。”

　　“你知道吗？”孟皖宁侧头凝视着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想过摆脱这个家，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有些事情，在人一出生下来就成了定局，逃不掉的。”

　　“你想要自由，但也有野心，最后你选择了后者，这是你自己决定的。我是你的女儿，但我不是你。我为了真正的自由，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回房了。”

　　言毕，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最好能兑现你现在的想法，不然结果会很难看。”

　　“放心，我并不是一时兴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孟荑岚停下脚步，侧身对母亲说道，“倒是您，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也真心希望那天是您最后一次体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