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呼噜呼噜狸

27、暮春旅

　　晚上回到家，荣嚖快速洗簌完毕，放松身体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她合上眼睛闭目养神，细细回味着今发生的乐事。想到今天下午章书浩反差极大的表现，她不禁嗤笑出声。

　　“笑什么呢？”孟荑岚把吹风机放到卧室门旁的柜台上，问道。

　　“在想今天搞笑的事，章书浩被吓傻的样子真的太怂太逗了。”

　　孟荑岚用五指勾了勾已经打理柔顺的发梢，朝荣嚖走去。“我看你今天跟普济扬谈得挺愉快的。”

　　荣嚖察觉出对方话中的异样，她双肘抵床，抬起了上半身，看着孟荑岚那张无甚表情的脸，解释道：“阿岚你知道的，我跟他是朋友，聊天有时候都不过脑子。”

　　“配合得也很默契。”孟荑岚说着，缓慢地屈膝跪在床上，挪到荣嚖上方后单手按在其肩，身体略微伏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那是为了帮你赶走那男的。”

　　荣嚖顺着那只手的力道重新躺回了床上。孟荑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背光处的表情轮廓不甚清晰，阴影投在荣嚖的面上，带来了没有重量的压力。

　　“是吗？”

　　她以右手轻覆荣嚖的胸肋中央，似乎有意去感知活跃的心跳。小半侧秀发自霜色颈脖、锁骨处滑下，悬落的发丝微晃，荣嚖的视线因之变得模糊。

　　她急促呼吸着，发凉的手指立即握住了胸肋上方的手腕。

　　孟荑岚看着她逐渐烧红的脸颊，探究地问道：“你是怎么露出那种眼神的？想要杀了谁一样。”

　　要不是下午亲眼目睹荣嚖对付章书浩的那番表现，她很难相信身下这个软绵绵的人能露出那种杀气与野性并存的神情。

　　原来她也有自己的伪装。

　　“不、不知道，我就是不想他碰你。一下都不行。”荣嚖结结巴巴地答着，看到那张美人脸越靠越近，羞得扭转过头去。

　　“那，”孟荑岚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说道，“现在展示给我看。”

　　“怎么展示啊！”荣嚖以极小的力度扒拉着她的手臂，泛出了哭腔。

　　眼前人的模样宛如绵羊一般温顺，却能露出那种能激起人挑战欲的眼神，到底怎样做到的？

　　玉指从荣嚖的下巴滑向脖子，五指慢慢收拢、加重了力道。她感受到了指腹下传来的脉搏。脖子处的脉动似乎比心脏处的更加清晰、更加强烈，隔了层薄薄的皮肉，也能带动自己指尖内的血液滚烫起来。

　　“阿岚，阿岚快放手……”荣嚖头发散乱在额前脸侧，眼眶泛红，眼神迷蒙，她扯着那只劲力只增不减的手，双腿不断蹭动着床被。

　　还是忍不下心来反抗吗？心肠果真好软。

　　孟荑岚终是松了手。

　　她完全伏下身去，与荣嚖紧紧贴合，以额抵额的姿态轻吻对方的鼻尖和唇角，哑着声音说了些安慰的话语，又用左手揉抚了一会对方凌乱的鬓发。

　　“对不起，我不会没有分寸地跟普济扬讲话了，但你刚才的动作有点吓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对我说，好不好？”荣嚖搂着孟荑岚的肩膀委屈道。

　　“好傻。怎么现在还在道歉？”

　　“什么？”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孟荑岚轻佻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脸，移开了身体。

　　“时机不够成熟，必须用理性保护这份感情”——这是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她先前觉得这句话对自己而言很重要，而现在，她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高考后？大学期间？荣嚖怎么想的，她愿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需不需要找个时间跟她说？

　　不管怎么样，现在一定要克制住，克制住想把她撕碎揉烂、融进自己骨肉的心理。

　　~ · ~

　　清明节兼月假的第一天，荣嚖的爸妈回到了K市。

　　荣嚖早在手机上告诉了他们孟荑岚暂住在家的事，稍微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们没多问什么就欣然应允了。

　　见到孟荑岚后，荣爸荣妈真诚地将她称赞了一番，说她漂亮懂礼貌，成绩又好。

　　“你俩正好可以彼此督促学习，生活上又可以相互关照，挺好的！”胡丽珍笑容可掬地说。

　　荣均将刚买的蔬菜鱼肉放到厨房里，再次返回到外厅的时候，问道：“小孟还会做饭吗？”

　　荣嚖立刻抢答：“她做饭可好吃了，跟你做的不相上下。”

　　孟荑岚谦虚道：“会做些家常小菜。”

　　“可以可以！”荣均笑着直点头，“很好的一个孩子。”

　　“叔叔，等下我跟您一起做饭。”

　　“这就不用了，你是客人，管吃就好，等会就尝尝我的手艺！”

　　到了做饭时间，孟荑岚还是进了厨房，协助荣均洗菜择菜。胡丽珍和荣嚖则在客厅卧室整理杂物。

　　准备配菜的时候，荣均又同孟荑岚聊了一会天。

　　“小孟的父母清明节不回来吗？”

　　“不回，她很忙，小假期她不会回老家。”

　　“家长平时不怎么照顾你吗？”

　　孟荑岚不想把话说复杂，只回复了一声“还好”。

　　“从切菜的手法看，我就知道你很会做饭。感觉你是个很自立的人。”荣均笑叹道，“荣嚖要是能学学你就好了，她性子不够坚强，又不怎么会照顾自己。”

　　“荣嚖挺有毅力的，暴雨天气还坚持上学，没怎么迟到过。”

　　“我知道，她能吃苦，但我说的‘不坚强’不是指这方面的，唉，不好说……听荣嚖讲你是转校生，从A市转来这里的？”

　　“嗯，转校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俩经历有点相像，荣嚖初二之前都跟我们一块住，没来K市几年。”

　　“什么原因呢？”

　　“学校风气差，成绩不好，不转学的话高中都上不了。”

　　荣均见她没有做声，笑着说：“不过转回老家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饭后荣均载着三人开车去了乡镇老家，上坟扫墓后又到表亲戚家做了一会客。趁大人们在牌桌前谈天说地的时候，荣嚖拉着孟荑岚偷偷溜了出来。两人牵着手在田埂上漫步，欣赏远方的景色。

　　雀鸣犬吠，野芳抖香，砖房零落，碧空如洗。绿色稻田里的油菜花开得烂漫，花瓣是用最亮黄的颜料勾点出的，馨香沁怀，蝶为其舞。

　　“这里的风景很漂亮。”

　　“喜欢的话就经常来玩呀。”

　　孟荑岚“嗯”了一声，过了半晌侧头问：“你之前有经历过很糟糕的事情吗？”

　　荣嚖有些懵然地回望过去，仓促一笑：“为什么这么问呢？”

　　“随口问问，没什么特别想法。”

　　“有，不太想说。”

　　“那好。”

　　“我爸妈跟你单独说了什么吗？”

　　“叔叔跟我说你也是转校生，初二转过来的。”

　　“因为太混了，再那么待下去人会废掉。”

　　孟荑岚轻轻“嗯”了声，没再问什么。

　　两人沿着凹凸不平的田路走着，绕过一座瓦房和小片树林来到一块田地上，一些村民正在用铁铲翻土挖荸荠。

　　一个中年女人看到荣嚖后，直起腰杆，笑着打了声招呼道：“哎，小嚖？你来啦，你爸妈呢？”

　　“芳姨好，我爸妈还在跟大伯他们聊天。”

　　“这女伢是？”

　　“我同学，跟我一起过来玩玩。”

　　“哦哦，”女人点头笑道，“好标致的姑娘，个子也高。”

　　她们在旁边观望了一下，就跻身于挖荸荠的队列里中了。松土的时候要用巧劲，不然很容易把薄皮的果肉铲破。两人动手能力都不错，很快就掌握了挖荸荠的技巧。黑红色、尖头扁圆的物什很快装满了一大袋。

　　黄昏时分，丹霞满天，人们满载而归。回家后，两人很早就上床休息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

　　第二天上午，荣嚖与孟荑岚一人骑一辆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小城骑行游玩。西城区的寺庙前，种着大面积的樱花树，风一吹拂，粉白色的花瓣便飘摇零落在青砖路上，别生逸趣。

　　道路宽敞，人少空荡，两人并排骑行着。

　　“阿岚会不会脱把骑车？”

　　“不会哎，你会吗？”

　　“看好喽。”

　　荣嚖挺了挺腰部，娴熟洒脱地松开车把，把手插入衣服口袋中，用半身的力量稳住车身，车速却不见减缓。她朝孟荑岚扬了扬下巴，“咯嗑”了一下舌尖，颇显嘚瑟。

　　“我妈这辆是老式车型，带篓子，车头有点笨重，不太好掌控，我骑山地车可以不扶把过十条街，拐弯都不用扶。”

　　“这么厉害哦。”

　　“哈哈哈，可不？这算是我的拿手好戏了。”

　　孟荑岚靠近了点，问道：“那加点外力呢？”

　　“什……”不等她反应，孟荑岚便伸过右手轻轻地推了车头一把。车身失去平衡点，开始左右摇晃。

　　“靠！”荣嚖惊慌地大叫一声，伸手弯背直扑向车龙头，“怎么总在我骑车的时候使坏啊？！”

　　“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

　　荣嚖探出脚佯装要踹对方的车身，小声嘀咕道：“别这样做啦，人都要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