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落星尘》自困象牙塔

6、扑街的苦恼（6）

　　晴朗天气转瞬即逝，乌云又重新密布起来。

　　应付完家族事务的洛微在得知乌明雨找上印链后马上急匆匆地往小吃店赶去。

　　时间还早，但店里已经打烊，乌明雨也离开了，就剩印链一人孤单地倚坐在柜台前。

　　他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等人。

　　在等谁呢？

　　洛微清楚每天雷打不动来店里的只有自己。他察觉到不对劲，上前轻轻喊了声：“链哥……”

　　印链抬眼朝他看去，眼睛里是已经散去一波情绪的疲惫感：“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说话声音沉得发闷。

　　洛微心头一紧，心思跟着飞转起来，试探问道：“怎么了，链哥？”

　　印链沉默地望着他，半晌后别开目光，起身说道：“先回公寓吧。”

　　“……好。”

　　洛微答应，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印链后面，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公寓后，印链径直走向尽头窗户边，转身时再次问道：“还没想好要对我说什么吗？”

　　洛微杵在玄关处，他已然确定接下来的局面对自己不利，一些候在嘴边或装傻或狡辩的话术在眼前人无声的凝视下被迫咽了回去。

　　“……对不起。”

　　就知道乌明雨的出现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洛微选择开口道歉，同时眼眶一红，几滴清泪顺势流了下来。

　　他要祈求链哥的怜悯。

　　印链见状果然不追问了，他侧过身，边上摆了台电冰箱，款式已过时，门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吸铁图案。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下了一块厚重的云朵状冰箱贴，用力掰开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微型摄像头。

　　这发展着实出乎洛微的意料，他慌忙摇头道：“不是我！”

　　印链显得很镇定：“我知道，是老四放的。”

　　洛微一滞，心想乌明雨果然是个变态！嘴上问道：“链哥，你怎么发现的？”

　　印链道：“老四回来后亲口告诉我的。”

　　“所以他早就回来了？却不出现，还给你装摄像头……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吗？！”洛微大声质问。

　　印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挑唆老幺带走亭亭，又和老三打配合搞的我公司倒闭，是有什么目的？”

　　洛微一下闭嘴了。

　　印链继续道：“后来只要我有工作机会或者有可以发展的对象你都暗中给我搅黄了，是为什么呢？”

　　洛微自知瞒不下去，眼泪流得越发汹涌了：“这些人和事总是阻碍在我俩之间，我只想和链哥单独在一起。”他顿了顿，挂满泪痕的脸上露出困惑又天真的表情，“现在这样过日子不好吗？我喜欢链哥，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绝没有害过你。”

　　印链目光低垂：“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记得那天我本来想出门找人的，是你拦住我说搜一下屋里留存的线索。一般人会觉得要到搜线索的地步吗？除非一早就知道人走了……”

　　洛微扯开一抹苦笑：“原来我早就被链哥怀疑上了……”

　　印链没在这件事上多言，却是冷冰冰地问出另一个问题：“我离院那年，是洛家人派人袭击我和老四的……”

　　“这事我不知情……”洛微才听了个开头就断然否决，“真的链哥，你相信我！那时我刚回洛家，还不懂掩饰自己的感情，被家里人发现我对你们的感情比想象中要深，为了控制我，他们才想抓你们来拿捏我的……我真不知情，我是个自私的混蛋，但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

　　印链缓慢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就是可惜了老四……”

　　洛微还在流泪，听到这里压抑不住冷笑了下，他很快调整表情，打听道：“乌明雨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连我都找不到他。”

　　印链道：“他自觉无脸，所以隐姓埋名生活了。”

　　“……”

　　这鬼话骗骗心软的链哥可以，洛微却是不信的，他不觉得乌明雨那样的人会甘愿平庸地活着。何况他若真想做个庸人，为何不平庸到底，非要蛰伏暗中破坏他的好事，到底按的什么心思？

　　当然，乌明雨按的什么龌龊心思，洛微是知道的。因为他俩的心思，或者说盛铭和杭夏他们四人的心思打小就一样，就是对链哥温情的独占意识，一直伴随着他们竞争长大。

　　可现在，自己在明，乌明雨就和他的姓氏一样，躲在乌黑的阴暗面，不知道还会放出什么卑鄙冷箭来。

　　“链哥，你会恨我吗？”

　　洛微哭到身体颤抖，小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印链摇了摇头，他走到洛微身前擦拭着他的眼泪，轻声道：“我会永远把你当兄弟，但只能是兄弟，你明白吗？”

　　洛微一听，如坠冰窟。

　　“链哥，你这么说，和判我死刑有什么区别？”

　　印链道：“我不会和女人结婚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以兄弟的身份。”

　　洛微眼眶红肿，深吸口气道：“链哥，乌明雨为何会这么清楚我做的事情，他也不是一般人，你别把他想的那么无辜。”

　　瞬时，印链看向他的眼神又变得严厉起来：“老四生意上出了问题想找老三帮忙咨询，听老三说要出国留学才觉得不对劲的。老三学的本国律法打的本国官司，有必要去国外深造吗？老四想约他出来见面又见不到，后来发现人失踪了。”说到此，他质问道，“我也联系不上杭夏了，是你把他俩关起来了吧？”

　　洛微有些心虚：“我没有关他们……就想支开他们一阵。”

　　印链微闭起眼睛，叹气道：“快放了他们。”

　　洛微连忙答应：“好，都听链哥的。”

　　从公寓离开后，洛微就通知手下放人，俩蠢货本就对他威胁不大，眼下最关键的是得尽快揪出那个只敢躲在暗处拱火离间的罪魁祸首算账。

　　好在这回不用费劲寻找，乌明雨已经在等着了。会面后，他真如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潇洒又熟络地招呼道：

　　“洛少，好久不见啊，最近好吗？”

　　洛微没心情同他虚与委蛇，直问道：“那我要称呼你什么？现在哪儿高就啊？”

　　乌明雨笑笑没有回答。

　　洛微也知道这人不会说实话，他现在只想把在链哥那里受到的闷气全撒对方头上，便故意拿偷按摄像头的事情开场道：“你这恬不知耻的偷看多久了？怎么提前就把自己的下流癖好暴露出来了？是见不得我和链哥在家里亲热急了吧？”

　　他以为这话能引起对方的愤怒，却见乌明雨不急不缓地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洛微一愣，等他解释。

　　“多谢你帮我扫清了链哥身边所有多余的人，也谢你苦心让链哥接受了男人间的亲吻和拥抱，他既然能接受你的，自然也能接受我的，我们不一样都是他最亲爱的弟弟吗？”

　　说完他不忘扬起一个灿烂笑容，直把洛微气得浑身血液翻涌，暗骂这人真是比自己想象中更无耻。

　　“你以为链哥现在责怪我，就会选择你吗？”

　　乌明雨很笃定：“他别无选择。”

　　洛微冷笑一声：“什么意思？”

　　乌明雨道：“意思就是，链哥这些年一直心疼我为保护他过失杀人毁了前途，你们几个又联合起来算计到他一无所有……他身边没人了，就只有我没害过他。”

　　洛微冷笑连连：“你说这话不打脸吗？你真觉得链哥会容忍一个在他家安装针孔摄像头的变态？”

　　乌明雨摊手道：“我那是担心链哥被你伤害，怕你暗算他。再说我也主动和链哥坦白了，他早就原谅我了。”

　　洛微闻言大怒：“你应该清楚我对链哥的心思，我害谁都不会害他！”

　　“所以你把老三和老幺害了吗？”乌明雨问道。

　　“我只是分开他们，没有害人！”

　　乌明雨笑道：“哦，那他们人呢？”

　　洛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俩蠢货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了他的掌控，目前不知所踪，如同之前遍寻不到的乌明雨一样。

　　“别装了，乌明雨！”他挑明道，“是你把他俩藏起来了吧？”

　　“我为什么要藏他们？”乌明雨反问，“是你串通他俩陷害链哥，我只怕链哥不信我的说辞，还想把他俩找出来对质，但我怎么都找不到人，也只有你这个洛家少爷能把人藏得神不知鬼不觉了吧。”

　　洛微见他还在装模作样，讥讽道：“我做的事情都已暴露，没有再关他们的理由，倒是你，也和我一样有清扫链哥身边人的动机……除非你一辈子不靠近链哥，不然你能保证他以后不对你起疑心吗？”

　　“证据呢？”乌明雨面不改色，“现在链哥只看到你恶行败露，等着你认错交人，对我只有失而复得的珍惜。”

　　“你个卑鄙小人……”洛微的表情又开始扭曲，“就会利用链哥对你这些年的亏欠来蒙蔽他……”

　　他还没骂完，手机先响了起来，正是为印链设置的专属铃声。

　　洛微下意识软了态度，接通后才喊了一声“链哥”就听对方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你还不准备把老三和老幺放了吗？”

　　洛微慌忙解释：“他们不在我手上，我也在找他们。”

　　印链语气不善：“你洛家势力强大，连两个人都看不住吗？”

　　洛微一怔，他第一次听链哥用这种态度同自己讲话，说明对方已不像之前那么信任自己了。顿时一股针刺般疼痛包裹住了心脏，他看向乌明雨的眼神也变得阴狠起来：“是我没用，链哥。”他深吸口气，沉下声道，“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找到老四，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正好想请教他一下有什么过人的藏匿技巧，也许老三和老幺也是被他用相同手法藏匿起来的呢？”

　　他是故意说给乌明雨听的，也想提醒链哥看清楚事实真相。

　　可惜印链没听进去：“怎么扯到老四身上去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

　　洛微顿住了，他没道理帮情敌表明心意，却又一时想不出个合理答案来。这时就听对面传来了一记轻笑声，其中嘲弄之意不言而喻。洛微心下愈加愤恨，咬牙表态道，“链哥，他俩真不在我手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他们也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犯不着害他们到如此程度……”

　　“那你尽快找到人吧，”印链打断道，“别再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说完通话就被挂断了。

　　洛微将手机攥得死紧，抬眼就见乌明雨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在对上自己的视线后，终于舍得展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