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梦见大美人吗？》锈的湖

11、11

　　“啪嗒——”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梁霁看着小七，小七看着紧闭的大门。
　　梁霁落在了小七身侧偏一点的位置，他抬眸，静静地打量着小七脖颈上的项圈。
　　那条项圈，他曾经在程臻大学时候养过的那只金毛身上看过。

　　不过，梁霁偶然知道第一个戴上那条项圈的并不是那只金毛。
　　他在程家收集有关程父的资料时，在有张照片上看到过，小时候的程臻和一个机器人。

　　那个机器人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黑色的项圈。
　　和现在这条有着一模一样的银色小铃铛。

　　梁霁通过某种途径找到了程父曾经研制仿生人的相关草稿。他发现那个机器人是现在所有仿生人的雏形，那条项圈也是程父研制出来的。

　　项圈除了定位，防护，还有个特殊的功能，隐藏。那枚用来陷害程臻的芯片不见了，而这条项圈套在了这个并非先前准备好的仿生人的脖子上。

　　梁霁也怀疑这个仿生人和程臻的关系，在试探过程中利用这个仿生人一举两得，可在激将法下，程臻却真的交出了仿生人。

　　他试探性地伸手想碰小七脖颈后头的项圈。

　　小七反手一扭，挡了下来，项圈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你做什么？这是我的。”小七面色不善，甩开他的手臂，死死地盯着梁霁，似是想要撕扯下一块皮肉，“我会盯着你的。”

　　梁霁脸色淡淡的，收回了有些发麻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往外走去。
　　他不能让它留在自己身边。

　　小七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门，跟着梁霁上了飞行器。
　　它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盯着眼前这个令人生厌的男人。

　　近来恰逢雨季，塞浦路斯到处阴雨绵绵。
　　此时风雨大了不少，飞行器受到风阻开始变得有些颠簸。

　　簌簌的雨滴斜拍着玻璃，划出了一条又一条水痕。
　　车厢内梁霁在通着电话，凝练低沉的短音不时响起。

　　小七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芯片莫名向它传递着奇怪的预兆。
　　它提起芯神，身体作出戒备的姿态，湖蓝的眼牢牢锁着梁霁。

　　“好。”梁霁望向窗外的大雨，轻轻启唇。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轰隆——”一声，一道粗壮的雷劈裂了黑沉的天空。

　　飞行器上下、左右都在颠簸，而正对面一辆大型的货运飞行器偏移了路线，歪歪斜斜地，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撞来。

　　“嘭——”的一声，两辆飞行器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
　　“咔嚓——”程臻刚推开法院大门准备离开，身旁的玻璃就炸了开来。
　　他连忙躲开，其中有一块溅过了他的侧脸，划下一道细微的血痕，而地上散落了一大堆玻璃碎片和一块突兀的大石头。

　　“姓程的，你狼心狗肺，不得好死！”一道撕心裂肺的怒音由前传来。

　　程臻抬眼，看见了一个被法警们死死拦下的中年男人，他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程臻，眼神像是要吃人。

　　程臻皱了皱眉头，颔首向法警道谢，便撑开伞，迈出脚步，准备向外走去。

　　“叮铃铃——”，程臻停下了动作，接起了电话，随后改变了目的地，赶去了医院。

　　医院里乱糟糟的，充斥着滚轮转动声、脚步声、呻吟声、机器滴滴声，消毒酒精和血一股脑地往程臻的鼻尖里钻。

　　西区光明隧道路段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造成了多人伤亡，梁霁就在这里面。

　　程臻走进病房，看向头上裹着绷带，还在昏迷中的梁霁，皱了皱眉头：“护士，他没什么大碍吧？”

　　“他的身体情况还比较稳定，只是头部受到了轻度撞击，我们已经先帮他处理了伤口，具体还需要住几天院再观察观察。”护士忙地很，对着程臻解释完了之后就被其他病人家属叫走了。

　　程臻看到梁霁没什么大碍，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盯着梁霁缠着纱布的头，愣在了原地。

　　电视里正实时报道着车祸的现场情况。
　　程臻被吸引，突然扭头看着新闻，看着里头人仰马翻、血淋淋的场景，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发生车祸。

　　电视机那头镜头很晃，程臻注意到了雨中一闪而过的一只残肢。
　　残肢的顶端露出了一截被斩断、参差不齐的线路板。

　　他想起了小七。
　　它去了哪里？

　　按理说，它和梁霁在一辆飞行器里，梁霁受的伤不严重，它应该也不严重才对。而且这间医院背后有程家的资金支持，设立了专门的仿生人治疗部，当然这在程臻眼中相当于就是机械修理厂。

　　程臻起身走了出去，但没在修理厂里发现小七的踪影，在走出仿生人治疗部的门前，他突然滞住了脚步，觉得自己莫名奇妙。

　　程臻瞥了眼玻璃窗中垂着头，在对着主人撒娇的仿生人，眸色有些冷。
　　这脸也长得太对称了，看着吓人。

　　程臻收回了视线，径直向外走去，步伐如生了风一般，眉眼也随之生动了起来。
　　他正想起这起车祸，忽地，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正朝着他飞了过来。

　　他被抱住了，鼻子撞到了冷呼呼湿淋淋的胸膛，闻到了一股风尘仆仆的雨水味还有他家沐浴露的香味，然后，他看到了一颗印在白体恤上变得血刺呼啦的大爱心。

　　程臻浑身僵住了，硬邦邦地不能动弹。
　　他又看见了那个愚蠢的仿生人，它正抱着自己。

　　“主人！主人！你不在家里，我找了你好久。”小七贴着程臻弯下腰，一头金色的自然卷埋在程臻的颈侧，开始乱蹭，它颈上的项圈铃铃铃地又开始响个不停。

　　程臻被铃铃的声音和自己被小七抱住的认知搞得心里发烦，他僵着身体，用尽全力，终于推开这块粘着自己的狗皮膏药。

　　“你又发什么疯呢？不是说了不准碰我！”程臻大口喘气，凶着小七。

　　但下一秒，当程臻看向小七时，他敛了敛眸，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现在的小七有点惨，它浑身又脏又湿，像一只在外面流浪了很久的臭臭大狗。

　　它脖子前的仿生皮肤被蹭掉了一大块，露出了里面冷色的金属材料和红白的线路，它的左手也无力地垂在半空中，仅仅靠着几根裸露的金属线悬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的样子，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

　　唯独那张脸，被保护地很好，依旧英俊又阳光，此时那双动人心魄的漂亮眼睛正稀罕地往程臻的身上瞧，而眼睛的主人正悄摸摸地又想靠近程臻。

　　怎么这么惨？程臻暗暗地想到。
　　突然他觉得胸口有点堵，呼吸有点闷。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小七慌乱的眼神往他的脖子上长。

　　程臻摸了摸，发现了自己的脖子上滴滴答答地开始往外冒出了粉红色的小疹子。

　　“主人？你怎么了....”

　　程臻在小七慌乱的声音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是吧，他好像真的对仿生人过敏。
　　该死的仿生人小七，不是都说了不要抱他！

　　*

　　经过一番折腾，倒霉的程臻坐在椅子上打着点滴，旁边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蹲着只小七。

　　它翘起的卷毛垂了下来，整个机失魂落魄地蜷缩着大只的身体靠在墙上，歪斜着头，悄悄地盯着程臻的颈侧发呆，眼睛泪汪汪地像是要流出水来。

　　“你别一直盯着我，你那破手不要了？”程臻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

　　小七一言不发，眼神收敛了一点，隔着的时间也长了一点，仍旧悄摸摸地瞥。

　　程臻被盯得发烦，脖子又痒，忍不住又要发声斥责。突然，他感受到了小七又朝自己闪来，一道高大的黑影罩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啷——”刺耳的一声响起。

　　程臻倏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地面，是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
　　而手术刀的旁边，是小七摇摇欲坠，终于断掉的破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