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9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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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沉香静停，巫医在前方摆弄，一颗品盈珠子浸入赵惊鸿口中。李堂风侧躺在殿中软塌上，不禁开口道：“到底有没有用？”
巫医转过身来恭首道：“此物有刺激之效，但能否助道长恢复记忆，也不好说。”
李堂风不是个迁怒发火的，只是此时心情确实不佳，身上又疼又酸，周身冷气环绕。巫医也不敢再触他霉头，只专心起手上的事。
战后魔族休养生息，现下又到了年节，没什么事忙。
赵惊鸿醒来并无变化，李堂风失望的眼神落在他眼里，成了另外的意思。
“你既这般不满意，何不去淮武找你的情郎。”
李堂风心中正躁，听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皱着眉头：“什么？”
赵惊鸿不说话，转过脸在一旁软塌上假寐。
李堂风莫名其妙，走上前却在桌上看到一本《民间记事杂记》，略翻了翻，找到了赵惊鸿五莲山除祟的事迹，又翻了两下，是换巫山殒身。
这些书多是民间闲人撰笔，文书天马行空，又多传言异事。桃色绯闻尽在上面。
李堂风将书扔到侍人怀里，“这种杂书以后别送了。”
“是”
今日除夕，周山海轮值变少，李堂风两日没去偏殿。下午各处都回了家，石闻青却跪在了他下首。
李堂风翻着手里的书，看了看桌前从民间带来的新奇小玩意。
“你这么喜欢往偏殿跑，不若直接住进去。”
石闻青埋头：“属下知错。”
“送了多久？”
“十日左右”
十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李堂风随手扔了书。“除了书，他还要了什么？”
石闻青想了想：“公子说他喜欢雕刻，让我带了良木与雕刀。”
李堂风愣了愣，他二人相处这么久，从不知赵惊鸿会喜欢这种东西。
“何时要的？”
“昨日”石闻青忐忑的抬头看了一眼，又伏下身子：“属下已经给他了。”
一个可能浮现在心中，李堂风笑的有些渗人。
“石闻青”
“属下在”
“这把雕刀今后若是架在本尊脖子上，你最好提着头过来认罪！”
日落西山，窗前光影疏落。李堂风进了偏殿，赵惊鸿孑然独立，听到动静，转头来看他。
静谧中容色张扬，赵惊鸿形韵向来蛊惑心志，对石闻青这种没尝过多少人事的愣头青，别有用心的勾勾手指，便能拿捏。
李堂风盯着他审视的眼，两日不见，赵惊鸿浑身气势大变。巫医那药，确实有用。
若说自爆前的赵惊鸿和之后有什么区别，那大概是从前的赵惊鸿哀莫大于心死，而之后的赵惊鸿却只想杀了他。
他不能确定他的记忆恢复到了哪里，但以目前来看，该是恨他的。
李堂风想先稳住他，摸清楚状况再做打算。不成想那双眼对他上下扫视，最终开口：“你长大了”
这平静的一句话让李堂风霎时毛骨损然。赵惊鸿的记忆，绝对还在山洞百年囚禁时光里。
脚下印纹现，一注光束攀上他的小腿。李堂风身体紧绷，不对！
赵惊鸿早已入魔，身上根本没有灵力，用什么启的阵！符印攀上他的脚踝，他心下了然，这是他魔族的禁魂印。
赵惊鸿在魔族这些日子，看了不少书。其中不乏他找来的一些魔族术印。阵修方面这人本就是大才。只是看这样子，赵惊鸿没下杀手。李堂风也没必要与他硬来。正是年关，一旦打起来，周山海的住处就别要了。
身上符印蜷紧，李堂风行动受限，赵惊鸿上前两步拎起他走到窗前。
“结界撤了！”
李堂风一挥手，下一刻，赵惊鸿运气带着他冲向戚合山。
迎风冻骨，更别说空气呛人。李堂风侧脸看他神色凝重，大概知晓他要去干什么。
山洞里的隐患骤然入主魔族，而他记忆停留在打坐入定的那百年时光，现下估计最挂心的是他淮武满门师兄弟。
只是过了中道河桥，李堂风突然出手一掌，赵惊鸿不防，一起坠下河湾。
河水冰冷刺骨，大多地方还有冰碴。赵惊鸿打了个哆嗦，却感觉扑面一道锐风，他翻身躲过。衣摆带水，划出一道水墙。
李堂风踏步凌空，直冲他门面。赵惊鸿手诀起身，可剑不应召，他迟疑一步。一手点眉心，却看李堂风已闪至身前。重重一掌，赵惊鸿飞出河外，被打落在一颗树边。
他喷出一口血来，李堂风稳落在他身前，勾起唇角：“在找你的梵蛊？”
赵惊鸿眼底漆黑若空谷幽井，李堂风卸下口气去抓他的手，忽而神色一窒。他缓慢低头，腹部一柄尖利雕刀，攥住刀柄的手指青筋凸起，用尽了全力。
李堂风胸口气息一破，那种自始而终的无力感几乎压垮了他。
“我到底比不上你心狠。”
他攥住赵惊鸿的手，在他惊异的目光中一点点抽出带血的刀柄，从他手掌掏出那柄雕刀。李堂风看着他，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狠狠插入赵惊鸿肩头，拔出来。看着对方渐渐没了血色的脸颊。他轻轻笑了一下。
“没错，我长大了”
他又一次插进赵惊鸿肩头，拧动雕刀，看他脸色扭曲。李堂风没有停留，浸染的血色激发了他深处嗜血的天性，他浑身战栗地拔出雕刀，在下一刻插进他右边的肩膀。
他用尽全力，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次又一次。
他压抑太久了，太久了！
像一只控制不住的野兽，毫无牵制的放肆的发泄怒火。
宽大的白色外衫渗出一朵朵艳丽的花色。凋零的命迹在寒风中渐渐流逝。李堂风骑在他身上带着疯狂又满足的笑意。灰白的天空偶然闪过一只雀鸦，李堂风仰起头疲累的松开了雕刀。
他慢慢伏下身子，沾血的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冰冷的嘴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赵惊鸿。”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晓”
“没关系”，他几近贴在赵惊鸿唇边，手指骨节冻的青白，哈出口寒气。
“当年的李堂风，也什么都不知道。”
赵惊鸿像一只濒死的鸟，面前的声音又远又近。
“我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
“没心没肺”，李堂风眼中含泪笑意苦涩，冻的不住发抖。
记忆里久远的呐喊从天边传来，赵惊鸿眼睛押开一道缝隙，泄入刺眼的白光。
‘你不是我师尊吗！’
‘你不是最看重我吗！’
“你该杀了我”
“你还不如杀了我”李堂风郁气上心，又伏下身趴在他胸口，脸边沾满了血。
‘赵惊鸿，我是真的恨你’声声泣血，荡起回音。
“李盛阳那个蠢货，哈哈”，李堂风又哭又笑，已有些疯痴。
“占了多少便宜事”。
“尽糟践了”
赵惊鸿已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嘴唇不断蠕动，想要开口。
“你也是蠢货！”他咬牙，“你最蠢。”眼泪刷的下来。
“你全心全意养出来一个什么废物”
“蠢货！”
他肩膀抖动，身子歪向一侧，跌倒在赵惊鸿身边。口中喃喃：“都是蠢货”
“我也是蠢货”。
泪流满面，“我才是蠢货”
他鼻尖抽动，望向死寂的天色，一手遮面，胸口处溢出的认命的哭腔，低声诉泣。
声如细蚊
“偏我来时不逢春…”
“偏我来时不逢春…”
他双眼无神，心气尽散：“叫我…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
河水伶仃流动，蜿蜒驶向远方。
赵惊鸿无声言语尽随风去，“别哭…”
李堂风，别哭。
周山海的偏殿，地龙烧的旺，殿内热烘烘的。
清醒后的第一时间，他没有先急着带人回来医伤。而是拖着赵惊鸿苟延残喘的身体，在戚合山外围从上而下看了一眼淮武
镜台反光的水面远远似山间一道镜子。淮武喜气洋洋，远远能见正殿热闹拜礼的弟子和满殿红笼彩带，同门相庆，和乐融融。
他最挂心挂念的近在眼前，赵惊鸿却面色痛苦的闭起了眼睛。山顶寒风呼啸，两人看起来都狼狈至极。
为何纠缠的这般苦，李堂风百思不解。
“你我至死相互折磨”
香烟袅袅上升，大年初一，门外的石闻青大老远被叫回来挨打。
李堂风闭目依在软塌上，赵惊鸿在不远处的床上坐着。他身上的伤并不致命，雕刀锋利尖锐，但刀刃并不长。李堂风戳的赵惊鸿上身几乎都是窟窿，血流了满身，却只是看着吓人。
赵惊鸿上身缠绕绷带，外衣松松垮在身上。他看着李堂风，却不知如何开口。视线突然对上，他借势站起来上前。
李堂风斜着眼睛看他走到面前，却也没有动弹定躺在榻上。
赵惊鸿弯腰坐在一侧，李堂风看他眼神，知晓他想起的该也差不多了。烦躁的转过身去。
身后声音犹豫许久才出来：“伤口还疼吗？”
赵惊鸿握住了他的手，这一世波折飘零，这种温存回想起来还是之前绞杀昆象年的前几日，才堪堪有过。
时光不饶人，真是过了好久好久。
他亲了亲李堂风的手，抱着他去了床上，才为他掖好被角，李堂风却伸手勾住了他的颈脖。
赵惊鸿捏着他的手腕，“好好休息”。
“你要走吗？”
赵惊鸿想了想，摇摇头。
“那你要留下？”
赵惊鸿看着他，“我想跟你在一起。”他直截了当的打破了李堂风再三的试探。却不想对面表情并无缓和，甚至硬撑着身子坐起来。
“当初为什么不在一起？”
他扯住赵惊鸿的衣襟：“什么云湖镇，什么何鸢！”
“你早干嘛去了？”
“你觉得我招招手就能过来？”
“你很得意？”
赵惊鸿看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只好坐在他身边，略做深思，他开口道：“当初周山海那一战艰险，几乎没有胜算。我与你…”
他停顿一下，“我从前所犯错事诸多，对你更是狠毒。”
“不求你原谅…只是我…”。
“我喜欢你”，李堂风眸光闪动一下。
“外事不平，民间危难，诸多琐事缠身。前尘往事纠葛繁杂，我心绪不稳，没想清楚。第一时间逃避，是我的过错。”
后来那一战果然败惨，为回溯时间，他又亲手了结了他。重生回来后，他时时梦魇。
那一晚没有说出的话，没有理清的情谊，就这样再也说不出口。这些年失忆疯魔，两人虽在一处却也并不能交心相谈。造化弄人，直到今日才有这一次机会。
“那现在呢？”李堂风打断他：“你还要逃吗？”
赵惊鸿喉间动了动，倾身上去与他唇齿相交。他撕咬他的嘴唇，带几分没有收敛的凶性。李堂风有些受不住，推了推他的胸口，却想到他胸前有伤。
往床里面缩了缩，赵惊鸿得寸进尺欺身上前，抓着他的手让他抱紧自己。
半晌，两人喘息不止，赵惊鸿起身脱了外衫，一手放下床帘。李堂风看着他心跳的极快，外面光色遮掩，两人在逼仄的空间里擦枪走火。
李堂风尽力放松抚上他的后背，埋首在他颈间细细舔舐。
赵惊鸿不似前一次那般有所顾忌，手下生重，两人大开大合，一室活色生香。
半夜，李堂风愣愣爬起来，赵惊鸿动了动，鼻音重了几分：“怎么了？”
李堂风没出声，他恍不过神来。赵惊鸿听他长久不说话，将他拉回被窝。
心情难以言喻，李堂风贴在赵惊鸿宽厚的胸口紧紧抓住胸口搂着的手。
这种感觉太过安心，他很快又睡过去了。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边，赵惊鸿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听到了。
嘶哑的质问。
李堂风所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以至于这份鲜血淋漓的真心捧到他面前他完全无法承受。
好像又一次重蹈覆辙，这份感情他终究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好好接纳。
他长出口气，有些无所适从。
“你叹什么气？”李堂风突然开口，赵惊鸿静了一瞬，“我吵醒你了”
“没，我睡得轻”
李堂风转过身去，手在他胸口游走。两人身体相缠，交相亲吻。赵惊鸿一只手抚顺着李堂风的脊背。李堂风撕咬着他的颈脖，微微抬起头。
“我下面疼。”
赵惊鸿一顿，“嗯，那就不做了。”
“不”李堂风向被子里缩了缩，“你躺好。”
清晨
小炉子燃着猩红的热碳，地龙烧的偏殿暖洋洋的。煲好的鸡汤沸腾顶着盖子，赵惊鸿倚在软塌看书。李堂风醒来略略洗漱后坐在桌前。
赵惊鸿盛了鸡汤，又撕扯出鸡丝肉放在他碗里。李堂风喝了一口，咳了一声，“好难喝”。
赵惊鸿尝了尝，“盐少了”
李堂风：“也没去腥。”他又喝了一口，赵惊鸿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别喝了，让厨房做吧。”
两人草草用了饭，李堂风靠在榻上，外面雪花簌簌，赵惊鸿推开窗，倒也没风。
李堂风挪了挪，示意他坐在旁边。
赵惊鸿拿了个薄毯盖在他身上，躺在他身侧。
平窗落雪，静谧安稳。
李堂风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能”赵惊鸿亲了亲他的耳廓。
在并不正常的畸形环境中生长，李堂风在亲密关系中感受到的安全感极其薄弱。根本无法依靠一个肯定的回答就能让他稳下来。
一个承诺容易，但要消除他心中暗藏的焦灼，怕是要日复一日毫无保留的真心来消磨。现在淮武安稳，民间太平，这份真心李堂风给得，他凭什么给不得。
两人十指紧扣，都不再出声。李堂风也知晓无论他说什么，自己怕都无法满足。
“赵惊鸿”
“我在”
心中冒出一团喜悦的火苗，他向后一躺。
“赵惊鸿”
“我在”
“赵惊鸿”
“我在”
“我一直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39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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