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枕黄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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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
明月悬空，银霜满湖。
那日季观南正伏案批着奏折，被殿外传来的响动惹得心烦，正欲唤福川问问何事吵闹，却见月钦快步走进来。
“陛下，吾等在云渊亭瞧见了姜贵妃。”
只是鬼节阴间鬼门大开，实属不知是人是鬼，无人敢上前去。
月钦低着脑袋，话落一瞬也不见天子说话，稍稍抬起眼皮。
那天子怔然坐在那一动不动，片刻后迅速出了殿。
殿外寂静无声，但剩那一盘明月高悬，皎洁灰白的月色就那样落在了亭中绝色女子的身上。
姜瑶从来都是美的，哪怕此刻她身上只披件素衫，不着首饰妆痕，一如十之七八的模样。
她扬起嘴角，乖顺唤道：“陛下——”
她的声音向来娇软悦耳，此时平稳无颤，早不是那年冬日因寒冷而抖动的样子。
季观南站在亭下台阶上，抬眸怔怔望着五年来魂牵梦萦的人。
月光下她月白色的衣袍略显宽大，却依然勾勒出她带棱角的肩骨，衣角线头绒毛在月色下更为明显。
她还是过去的模样。
她还是他的宫妃，是他一人的瑶瑶。
这是她在宫中时的华服，如今已经旧了。他是天子，锦衣玉食，天下在他的手上已空前强盛，前几年又得了一儿一女，如此这般他也清瘦不少。而她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季观南嘴唇翕动，千言万语在抵达舌尖时都化作虚无，他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可他看眼前人嘴角微微含笑，也跟着笑了。
缄默良久，眼见季观南就要走上前去拥住姜瑶，福川公公同月钦快步讲他拦了下来。
“陛下，姜娘娘已经薨逝了。”
“她没有熬过六年前的那场春寒。”
季观南恍若未闻，轻易便留下了她。
承元殿是天子寝宫，盛夏里免不了要用冰，季观南捂着姜瑶的双手进殿，连忙唤人撤掉所有的冰。
他的瑶瑶畏寒，如今已经到了夏日也手脚冰凉的地步。
“七月酷暑，你的手怎地还是这般冷？”他将她揽在怀里，一步步走到贵妃榻前。
姜瑶缓缓笑了笑，抚上他俊俏的脸颊，“陛下忘了，瑶瑶的寒凉之症早早便久治不好，如今更严重罢。”
季观南又是一阵久久无声，初年间他本知她幼年衣无衣、食无食，落了病根，她身子不好，而他还是冷漠地叫她喝了许久的避子汤。后来她有了孩子，他又令她在雪地里跪着……
过往总总，他每每想来总懊恼无比。
揽着姜瑶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紧了几分，半晌，他忍不住红着眼问：“你在西秦是如何……”
然而。不等他问完，一双小手便窜至他唇畔，手指抵住双唇。
姜瑶温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好。”季观南缓缓按下她那双柔荑，拉着入了他的里袍，“你不愿，我便不问了。”
“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脾气。”
那夜，他不再谈起任何过去的事，拥她在榻上。
“今儿是你的生辰，明日我给你补一场生辰宴。”
“对了，瑶瑶今年几岁了？二十有三了罢，可我瞧着你还是我初见时的模样……”
姜瑶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挣脱他坐了起来，一脸认真，“陛下尽管胡说罢，你哪里记得初见我时，我是何样。”
“我记得，我记得的……”
季观南在她耳畔留下一句话，姜瑶痴痴笑了，须臾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季观南心里舒坦，他的瑶瑶没有变，她还是过去的样子。
他满意地笑了笑，鼻尖在她细嫩的脖颈上磨蹭。
“瑶瑶啊——”
中元节这夜，季观南将姜瑶搂在怀里，像哄孩子入睡那般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想，要是岁岁如今夕便好了。
他的瑶瑶再也，再也不会走了。
季观南醒来时，怀里已空无一人。
他想起曾经在行宫，清晨醒来不见姜瑶的人影，他慌忙寻去，寻见她时她正在膳房，只道替他准备早膳。
姜瑶一贯起得早，这时或许在膳房，或许在替他备衣物，又或许晨起到院中透透风……
这般想着，心底还是不由慌了起来。
怕她只给了他一夜的欢喜，又转头不见人影。
“福川！”季观南唤来福川，正欲问姜瑶到哪去了。
福川公公面色淡白，跪地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啊——”
……
姜瑶走了，不带一丝痕迹地走，就好似昨夜是她鬼节托梦，回来看他一眼，是时，又走了。
季观南无力站在屏风前，泰山几欲将崩。
是梦吗？
怎么会呢，他记得她身体的触感，记得自己狂烈的心跳，怎么能是假的。
姜瑶定会再回来的。
无论是又一个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他都会等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一枕黄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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