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x白凤）柳成荫》陈老九

3、柳成荫（三）

　　“你洗完了没？”盗跖看了看天色，等不住直接拖过白凤的胳膊，“我们得抓紧点，天快亮了，还是保险点好。”这时发现白凤双手和胳膊上交错的血痕，随口说：“怎么搞的？”想了一想，明白过来是吃了那张网的苦头，不禁眉花眼笑道：“哈，我们墨家的东西可是很不好惹的，尝到厉害了？”
　　他刚才下手重了点，白凤力气尽失，全身瘫软，盗跖只好架着他走。白凤忍不住低声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先走着看看再说。不是我去哪，是我们去哪，现在我走到哪里，你都得乖乖跟着我。”
　　盗跖半扶半架着白凤在森林里走了一会儿功夫，居然给他们看到一个猎人废弃在林中的小屋。盗跖又一次看了看天色，把白凤带了进去。木屋看来废弃不太久，还算整洁。盗跖把白凤放到睡榻上，道：“你现在这躺会儿~我办点事，去去就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忽又想起来什么，回来对白凤说：“你可别想招来那些鸟替你通风报信。”想了想又说：“也别想招你那只大白雕救你。”
　　白凤把脸侧向一边闭着眼，好像非但懒得答他的话，还根本懒得听。
　　盗跖一会儿又笑道：“嘿，反正你那只大白雕进不来，那些鸟子鸟孙就算通风报信，一时半会也弄不走你。”盗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远远地听不见了。
　　没有了盗跖的聒噪，黑夜很快变得万籁俱寂，尤其对于陷于黑暗的白凤来说，非常，非常寂静。

　　盗跖去得快，回得也快。白凤听到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板被咚的撞开的声音，下意识往门的方面“看”去。倘若此刻他看得见，就会看到盗跖捧着一堆摞得比他脑袋还高的黑色物事，而且拖里拖沓，都拖在地上。盗跖进了门，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原来那是许许多多黑色的布料，居然还有不少丝帛，看来他这短短的功夫弄到这么些东西，不知又是向哪家富户借库一用。
　　似乎马上就要日出了，盗跖也不松懈，抓起一片片硕大的黑布，在屋内飞墙走壁，白凤自顾躺着不理，只听盗跖一直上蹿下跳，叮叮咣咣，有次几乎一脚踩到他身上，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这点功夫，盗跖已经把除了地板的五面墙全都挂上黑布遮了起来，连点儿缝都不留。这会儿拍着双手四下打量着自己的成果，一边说：“我在小心行事——不管怎么样，这几天里你还是不要见阳光的好。万一你死了，我们两个都亏了。”
　　白凤连声冷哼也欠奉，自顾地安神休憩。不料床榻一沉，盗跖跳了上来，俯视着问道：“鸩羽千夜的解药呢？”
　　“你又没有中毒~”懒洋洋地回答。
　　“别啰嗦那么多，快给我。”
　　“没有。你最好小心一点别把自己毒死了。”没好气地。
　　“嘿…别糊弄我。鸩羽千夜弥漫无形，你们下毒的自己不先备好解药，岂不是一起被毒死了。你身上必然带着解药。”盗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白凤身上一阵摸索。白凤强忍住不快，没有动手抗拒。他虽然不是不能动，但却虚疲无力，徒劳的挣扎只不过更加是自取其辱，这种感觉白凤更加讨厌，他宁可不动。
　　片刻之后盗跖把手伸进白凤襟中，退出来时手中夺了一个更为细小的瓶子。
　　“——我看这个准没错。”盗跖挑了挑眉毛。白凤身上只有这一个药瓶，自然错不了。
　　盗跖把解药没收了以后，也不多说，自顾跑了出去。

　　原来外面已经开始日出了，深黑的树林里也开始有了一点亮度。木屋旁就有一口深井，好的是居然没有干涸。
　　虽然破旧，但猎户留下的基本用具还算不少。盗跖打了一些水，回到被黑布遮得严丝合缝的屋里，将解药化在了水中。
　　“解药你我都服一点。这毒那么吓人，我真怕晚上洗在溪水里的那点毒液碰上太阳还能毒死个人。这毒阴损得……什么鸟毒！”他顺嘴骂完了，忽然发现白凤跟“鸟”的联系，当场笑死。只白凤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也懒得理睬。
　　“喂，你有点力气了吧？”盗跖忽然又道，一面拍了拍手中的木盆，“我放在这里，等会你有力气了，用这个鸩羽千夜的解药把眼睛洗一下，或者敷一敷——虽然我不是蓉姑娘，不懂医术，不过这样总应该有用的吧？”
　　白凤感觉四肢百骸比刚才稍稍听从意志了一些，便支撑着床榻慢慢坐起来，悠悠道：“你如果想带我回去要挟卫庄，那么奉劝你，还是带一个瞎了眼的白凤或者被废掉武功的白凤上路方便得多。不然的话，你这一路上一定会走得十分辛苦。”
　　盗跖无奈地一翻眼皮，说：“我也想轻松，我最喜欢舒舒服服的了。可惜一个瞎了眼没有武功的白凤对卫庄来说没有用，我可不相信卫庄那家伙是个念情分的人，只有完好无缺能为他办事的白凤，才有让卫庄甘心受要挟的资格吧？”
　　白凤唇角漫开一丝笑意：“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倒也很好奇他被人要挟时的样子。”
　　盗跖摊了摊手说：“现在说什么都早，先等你的眼睛复明再说。万一要是你好不了了，那我的算盘也打不成了，你年纪轻轻的也可惜了。”
　　白凤轻哼一声，抱着双臂把空洞的目光移向别处。可是，谁说他眉宇间没有一分焦虑和烦躁呢。
　　外面已经天亮了，他们两人却是追逐交战了一日一夜不曾休息。盗跖忽然跳到榻上，不见外地直接用身体把白凤往里挤过去一半，闭上眼，口中说：“睡觉。”又说：“地方不大，互相谦让，挤一挤，好兄弟。”
　　白凤在一片黑暗中压抑着不快。
　　盗跖又单开一只眼，说：“外面阳光明媚，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跑，万一毒性霸烈还是让你毙了命，那就太也可惜了年方十八妙儿郎~”
　　盗跖说完，呼呼睡去。白凤一向反感与人过于贴近相处，此时两人挤在一处，不但极近，还有几处肌肤相贴，教白凤浑身如每一个毛孔都埋进一根细针般难受不已，根本无法入睡。于是甩下盗跖，自己站起来摸索着走去别处。悉悉索索的一阵摸索声后，白凤发觉屋宇狭小，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便捡了远离盗跖的一个清爽角落，趺坐冥思。
　　他虽然身受束缚，却在沉思中依旧翱翔万里，感受到冷风贴肌拂过，潇潇然仿佛洞悉列御寇御风之术。
　　然而疲惫不堪，不多时身体一倾，靠在角落里沉睡过去。
　　待到醒来时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算服了你了，放着好好的卧榻不睡，喜欢窝到地上，难不成这世上有人天生就喜欢邋遢？”
　　白凤十八载生命里头一回被人用“邋遢”这个评语，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盗跖也是故意调笑，又道：“我身上又没土又没泥……虽然是有一些汗，但是早已经干了。我有那么脏吗，能比地上还脏？——算了，我们还是谈谈正事。”
　　“……”
　　“我指的是——你睡了这么久，穴位和气海是不是畅顺很多了？那个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只好每天冒犯一下……”
　　白凤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微微扬起下颔，好似傲慢地面对着他。
　　盗跖摊了摊手，嘿声说：“如果你很反感的话，我可以轻一点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