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之书》鸫晔

65、让我讲个故事吧！

　　“早安，Mr.维多利亚。”当瑞德推门进来房时，卡洛正用食指摸着下巴。
　　“葬礼结束了？”
　　“是的。”
　　“噢。”
　　卡洛坐在猎犬旁边的夜莺房中，他一手握着散落在地面的稿纸，蓝色的猫眼颤动。
　　“你不是要离开了吗？”
　　“原本是。”卡洛睁着眼睛，“但我改变主意了。”
　　“好吧，那你在这里什么？”
　　瑞德向他走来，高耸的房顶上飘下几根白色的夜莺羽毛。
　　“我原本随处转转……在这间房子的书架扇火，我发现了您的手稿。”
　　卡洛将一叠手稿递给他，猫耳在他的黑发上摇晃。
　　“是吗？”瑞德眯着眼睛，“那么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虽然我还没有写完。”
　　“唔，我还没看过。”卡洛说，“未经他人允许查看他人的东西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您别忘记轻点查看，我怕还有其他稿子落在了房间里。”
　　“我明白了。”瑞德望着手稿，他扫视了几页，“对了，你看见约兹纳尔先生了么？就是昨天来的那个高个子的魔族神父。”
　　“他在隔壁睡觉呢。”卡洛的猫脸忽然一凝重，“您可以去看看他。不过我劝您小心。您要是外出或者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的房间就在一楼的第一层。”
　　“好。”瑞德审视着他那张瘦削的猫脸，古堡阴沉的光辉在房间回荡，“那就这样吧。对了，明天的舞会你回来吗？”
　　“我不清楚。”卡洛黑色的猫耳在短发上晃动了一下，“不过Mr.维多利亚先生，注意保障睡眠，睡眠质量的高低决定一个人的精神好坏……愿你有个好梦。”
　　等卡洛走后，瑞德关上了门。
　　“这是该隐与芙洛缇拉的房间。”
　　他拉开夜莺门中的窗帘，阳光穿过窗户撒在黑色的木桌上——那木桌上面铺满了他的手稿，而四周的屋子结构跟水上酒吧的房间构造一模一样。
　　“好了，让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舞台底下的齿轮转动，一个动听的男声在灰蒙蒙剧院回荡。
　　——什么故事，从哪里来的？
　　“梦。”作家回答，“从我的梦里来的。”
　　台下观众伸长了脖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血族亲王。”
　　瑞德迎着聚光灯坐下，翻阅着凯恩的手稿。紫色的触手在他脚边蠕动，犹如古堡外的一片紫色的鸢尾花。
　　“他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同时也有强大的力量。
　　舞台闪过一抹紫色。
　　“有人说他是神的儿子，也有人说他是魔鬼的化身。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人们只知道他创立了血族，并且成为了亲王。他就像是一片载着血族的迷雾，忽然将整个荒芜的约尔德笼罩。亲王与血族。”
　　瑞德翻篇，密集的字再他的脑海跳动。
　　“刚开始，他确实是一位非常仁慈的明君。他来到约尔德大陆，很快组织人民，将他们转化成血族，给予他们知识。很快，他自然而然地修建了城堡，血族人民也称他为王。”
　　哥特古堡的大门微微敞开，伴随着远方教堂的歌声——花园中的执事与女仆们在鸢修剪紫鸢尾，那山峰上的红枫叶缓缓落在小路上，像是红色的地毯。
　　“于是他在王位上慢慢建设约尔德，并给这片大陆到来了无限可能。”
　　瑞德翻页。
　　“但后来，随血族的人口基数越来越大，约尔德的血源越来越紧缺……起初他用兽血做血族的养料，但过了些日子，林中的野兽也被他们猎杀完了。”
　　“因此，那位亲王便开始寻找其他的血源。好巧不巧，他发现了海那边有原始大陆居住上着人类，大家都知道，人类的血液是血族尚好的补品。很快，他便培养了一群征战士兵，骑着他的爱马，乘着那艘巨大的游轮前往远方人类的领地……啊，面对手无寸铁的人类，他凭借着不死的特性与强大的力量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押送了一大批人类奴隶，给血族带来了丰厚的资源……”
　　瑞德念着念着，哥特古堡上的阳光随着微风摇晃，那宽厚的云层随着底下的雾颤抖，这座可怖紫色山峰居然开始下起如鹅毛般的大雪来。
　　——接着呢？
　　“源源不断的鲜血，无尽的杀戮……很快，这位亲王变得越来越嗜血。他开始追求领地的扩张，迷恋新鲜的血液……短短几个月，他侵略了三次海岛，脚下的尸体不计其数。而血族的士兵常年征战疲惫不堪，难免会有些怨言。但只要亲王得知士兵对他有任何不满，那么当天夜晚，那位可怜的士兵就会被他用银器贯穿整个身体，然后被他挂在古堡的城墙上示众……”
　　瑞德念着念着，涂在哥特古堡上的油漆开始渗出银色的羽毛来。它们从爬满藤蔓的老墙上缓缓脱落，与地上的迷雾般雪花融为一体。花园中的执事女仆都躲进了古堡内，古堡硕大的花园空无一人。
　　“这样残暴的政策自然引起了一部百姓的不满——以前约尔德是多么美丽的城镇啊！如今却变得如此可怖。而妄图反抗他的人通通都被他穿刺而死……他也彻底成了一个暴君。那个时期，血族与人类都叫苦连天，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刺死他——因为他是不死的。”
　　——暴君？我不过是为了让我的子民更好的生存下去而已。
　　舞台上的鸢尾颤抖。
　　“直到后来，有一次征战。远在海岛边的人类发现了血族惧怕阳光和银器的特性，他们用银器制成弓箭，把他的部队打入水中……血族伤亡惨重，他才不得已撤退。不过以他的力量，想比也能灭掉人类一族吧——只要他愿意。”
　　瑞德念着念着，哥特古堡下的鸢尾花开始接二连三的凋零。它们垂头丧气，原本艳丽紫花瓣缓缓飘落，同腐烂的根茎一同埋进了雪里。
　　“再后来啊，他带着惨败的军队回到了古堡。你认为他会由此悔过吗？当然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发动的侵略只是为了让血族的领地变得更加广袤，食粮更加丰富。他的一切决策是为了血族……在那以后，他变本加厉。他甚至开始虐杀一些体力较差的士兵，以更加残忍的手段虐杀胆敢忤逆他的人。”
　　“哎呀……”
　　梅尔特里眯起眼睛，他坐在结满蛛网的剧院中央，红眸盯着下雪的山峰。
　　“有意思……但你不觉得有些过火了么？”
　　梅尔特里像是在自言自语。
　　瑞德继续翻着手稿，他摸了摸下巴，外面的紫黑古堡已经被白雪覆盖。
　　“终于，不满他暴政的人民揭竿而起。这次叛军规模之大。很快，叛军在短短一天便冲进了亲王的古堡中。亲王看着台下的叛军，一言不发。他第一感受到的是愤怒。他认为血族是一群不懂得感恩的东西……如果他愿意，他也能直接消灭整个血族来创造一个新的种族。而这个时候，古堡里追随他的大臣前来，递给了他一张离开血族领地的船票与一些衣物面具，叫他赶紧离开这里，在也别回来。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开始动摇。”
　　“他陷入了沉思。他站在满是鲜血的古堡中，看着自己仅存的军队一个个倒下，曾经他爱戴的血族人民浑身是血，不管是叛军还是大臣。他就静静地坐在哥特古堡的王座上，犹如垂暮的老人。叛军手持长枪与刀，尖锐的刃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最后他被叛军俘获了，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
　　不一会儿，昏暗的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那冰雪仍然盖在古堡，随着太阳诡异的光辉开始融化。
　　“入狱的夜晚，没人敢为他送食，也没人敢和他搭话。在第二天黄昏，他被押上囚车，穿着苍白的囚服，银发飞扬。处决地地点是他古堡花园，人们为他设立的刑场——那里有他所曾拥有的一切：土地、荣誉、人民。最后的最后，他被栓在十字架上，胸口被银器贯穿，身上泼满了圣水。在太阳的金光下，他的皮肤开始剥落，俊美的脸开始出现黑斑——很快，他的身去在烈火中燃烧。噢，他身上的火焰比黄昏的晚霞还要明亮，比烟花还要壮丽。但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留一句遗言。”
　　瑞德读着书。窗外的冰雪消融，阳光明媚。地上的紫鸢尾花又变得鲜活起来，好似刚刚场景的变幻都是一场梦。
　　“不过……故事还没有结束……”
　　“字迹变了？”
　　瑞德望着故事的结尾下方的一行小字，那行字用紫色的哥特式字体写道。
　　“他仅存的尸骨被血族人藏在古堡的地窖底下——那地窖的入口就在古堡坟地中，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
　　瑞德收起了手稿，面色凝重。
　　“看上去是要我去找地窖钥匙意思了。在前几章不难发现，凯恩所书写的故事是每个守卫在舞台外的经历。而在这一章，约兹纳尔莫名其妙地为凯恩讲了半截故事，并且现在又多出了这份奇怪的手稿……但结合起来，不难发现这两个看似古怪的故事其实在某种意识层面上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至于讲的是谁的故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瑞德起身，将手感放入抽屉中。他脚底窜出一根紫色的触手。正当那根触手将要爬上放手稿的抽屉上时，那手稿下方的紫色字体瞬间消失不见。
　　“难道……”
　　瑞德眯着眼睛。他将手稿整理好，走出了夜莺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