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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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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周可的死亡,周淑也受伤了,她的腿被刺伤了。她退下来之后,由会点医术的女兵给她诊治,但是条件太恶劣,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腿。
太多的伤兵退下来之后,是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助,以及没有相对干净的环境,而导致的伤口恶化最终死亡的。
这一点,谢知微在上一世经历得也不少。后来也是她,大肆培养军医,并上书提议了要求太医院的人都要上战场随军作为升迁的必要履历。
那时候游民嚣张,谢家军死伤惨重,裕安帝怕极了游民会卷土重来,自然是谢知微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了大批太医院的医者加入,这才把死亡给控制了下来。
周淑见到她俩来看她,勉强笑了笑,平日里可爱活泼的姑娘,也变得低迷绝望了起来,“你们来了啊,听说知微你又拿到刺史首级了,恭喜啊。”
谢知微见惯了伤兵,但很少见着女伤兵,女子心思更为细腻,让谢知微看着有些难过,沉默了下来。
韩静怡却说道:“和周可相比,已经很幸运了。”
当时周可就在周淑前面,周可拼了命想冲上去帮她,但是她突破不了重围,然后周可就死在了她跟前。
周淑听罢笑了笑,“是啊,至少我还活着。”
在战场上还活着,就已经是个赢家了。
这些隐晦的想法难以述说出口,还是韩静怡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率先拉着谢知微告别了。
谢知微其实一直在想事情,也没有看出周淑对自己这种不自在。她在想,女营有天地玄三旗,但为何会没有黄旗,这个问题从她刚进女营的第一天就发出过疑问,但是没有人能作答。
如今自己再想,黄,岐黄之术便是黄,还记得自己在建城时候伤口裂开,是一名女子救助的自己,就在赵望和所住的府邸里边,这样一联想,有没有可能,黄旗就是军医呢?
方才周淑的伤口她看过,包扎得很仔细,上辈子谢知微没少去伤兵营,里边什么情况都有,但就是没有像方才周淑那般包扎得这么仔细的。
女子向来比男子细心,若是女子能克服面对裸体断肢,鲜血生命这种无法避免的东西,那是不是代表着女子在战场上成为军医,可能比男子更为合适?
赵望和向来是个深谋远虑的人,若非如此,她要如何解决战场死伤问题?难道靠朝廷派遣吗?这恐怕有些难,毕竟就谢知微自己所知,好像连粮草军饷朝廷都没怎么提供过。是赵望和自己养活的这两万多的兵力,当然,现在只有一万多了。
招兵买马势在必行,但是减少战场上的死伤也同样重要,双管齐下,才有可能减少兵源流失。
这样想着,谢知微越加觉得黄旗就该是军医才适合,甚至谢知微都想到了自己在桂城所见到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她们没有一处容身之地,若是能随军做军医,又何尝不是一种出路?
谢知微心情很是复杂,她不愿意见着身边的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而死去,这些都是一条条生命啊。若是军医真的成立了,那些在战场上受了伤但还有自理能力的人,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加入到军医营里边?
士兵退下之后多数都过得并不好,这一点饶是谢家军也没有办法避免,谢知微以前在位的时候会给退下的士兵谋取福利,但是更多的还是得靠自己。
只要他们还能做事儿,为何不能留在军医营里呢?毕竟军医向来是难以招人的,他们就算不会多深奥的医术,但是在军营里也不需要那些。
军医们,只需要会最快速度的拔箭、刀伤、上药、包扎,以及配药,基本就足够了。如果是过于严重的伤势,这种情况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得有足够干净的环境才行。所以在军营,伤势过重的基本都是会被舍弃。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谢知微也很想救这样的士兵,但是人手不够,药物不够,环境也不允许,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
她想着这些事情,连韩静怡叫她名字都不知道,韩静怡知道眼前人和她们这种人并不一样,也没有再叫她,而是自己回了营帐。
而谢知微想的却是,如果有机会见到赵望和,她一定要提这件事才行。万一赵望和不是这样打算的呢?自己要是提出来了,或许就能拯救不少士兵的性命。
翌日一早,开始拔营进军。林青芸带领自己旗下跟着蒋东流直奔虞城。几座城池相隔很近,只需要一天时间,虞城就近在眼前了。蒋东流下令扎营,叫上众人开会。
这一次就不能像是当时攻打武城和拙城那般用计谋了,一个是因为地理环境不同,一个则是因为县令的性格并不一样。他既不会管不住自己手下的将士,又是个谨慎的人,城门前宽敞得很,士兵也没有办法躲避。
更何况,虞城可以拖,拖得越久对于他们来说就越有利,但是蒋东流他们拖不起。
所以蒋东流摸清楚了情况之后,直接吩咐今夜好好休息,第二日强攻。
蒋东流选择了以云梯车为首的攻城阵,随着鼓声逐渐激昂,旗手变幻手中旗帜,云梯车在前发起冲锋,后方则是步兵分阵列头顶草盾接应靠近,攻城木与投石机在步兵中央同步前行。
投石机不多,只有三辆,在进入到攻击范围之后,士兵开始进行投石攻击,大石从天而降,砸在城墙上发出震动来,云梯车顶着敌方的流箭终于冲到了城墙底下,十来名士兵飞快把云梯车拼接成云梯,搭在了城墙的边角上。
士兵开始往上爬,而攻城木终于推了过来,重重地砸在了城门上,发出轰的巨响。
虞城县令咬牙切齿,见着云梯上的人往上爬,立刻吩咐道:“投石,砸死这些杂碎!”
“是!”
眼见着底下的敌军在砸城门,虞城县令道:“放箭!”
自有士兵从城墙上探头出来,往下瞄准,但是他们往下放箭的时候,也有箭矢往他们飞来,这是蒋东流安排的弓箭手,专门用来压制这种情况的。
连续损失了好几名弓箭手的虞城县令,立刻撤回了这个决策,他能在人群中依稀看得见蒋东流的影子,他有些不甘心地自己拉起弓来,冲蒋东流射去!
蒋东流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一支暗箭,手中大刀一扬打开了,他抬头看去,可见穿着青色官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弓箭。蒋东流笑了,道:“这虞城县令有意思,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吕什么?”
亲兵也不知道虞城县令叫什么,所以没有人回答,蒋东流也不在意,他见对方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心里也对这个县令有点改观。
但见那城墙摇摇欲坠但就是倒不下来,蒋东流也有点牙疼,喃喃自语道:“又不能挖地道,有点难顶啊。”
他手中的士兵也不多,总不能不管不顾全死在这里,眼见今天攻城无望,蒋东流不得不撤退。旗手更换旗帜,鼓声变换,攻城的士兵开始撤退。
今日死伤两百多人,没有什么进展,城墙虽然被砸得起了坑,但还是没有倒下,今夜恐怕虞城县令就会命人去补上。这一场战争,让连续两场战役都出尽了风头的谢知微一下子泯灭众人,惹得不少人偷偷看她。
谢知微却不觉得这有什么,无功而返的战役,她也没少打,这都是正常的,她沉默不语只是因为她在想,虞城县令这个人。
白日里攻城时候她在城墙下有抬头看到虞城县令,说来也巧,这个人,她还算是认识。
那还是自己统领谢家军之后的第四年,她回永定城述职。彼时游民已被全部赶回边外,她是最大的功臣,在朝廷的刻意渲染下她如同战神一般。
那时候的谢家门槛都被踏烂了,基本满朝文武都有人来给谢家送礼,最让谢念哭笑不得的是,媒人也不少。
那一年谢念二十岁,对于女子来说,这已经是大龄了,但是这个女子手握重权,简在帝心,那又不一样了。外人还传她虎背熊腰,举止粗蛮,可她一露面,虽然肤色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白皙而是小麦肤色,但是言笑晏晏,举止大方,和传言中的形象还是相差太多。
就算是男郎有所不满,但是男郎的父母未必是不满的,所以那时候的媒人带着各种男方消息上门来,这虞城县令,就是当时媒人所带来的画像中的一员。
谢知微如今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那一年,年轻气盛的谢念当着媒人的面一张张翻阅着男方画像,逐一点评,揶揄说一个不够,都要了行不行。
当时媒人脸都黑了。
碍于谢知微大将军的身份,媒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讪讪地离去了。谢念跋扈的声音就这样传了出去了,不过这也是谢念想要的。
谁料就是这样,有一日谢念还是被一个年青男子给拦了下来,这男子眉目俊秀,倒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他认真地对谢念说道:“听闻大将军择偶要求对方不干预您的后院,此事可为真事?”
谢念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正欲出城打猎,穿着一身女式胡服,英姿飒爽,她笑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他脸颊莫名泛红,但依旧是端得稳重正经的样子,“小生吕延,今年十七,尚未婚嫁。”
谢念上下打量着他,笑道:“我有印象,那日媒婆手上有你的画像。怎么 ?你要替自己打不平?”
吕延连忙行礼告罪道:“小生并非替自己打抱不平,只是担心媒人被落了面子在外生事造谣,故而想要向大将军求证一番。”
谢念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冲吕延喂了一声,“应该还没有谁敢胡乱生我的事。”
换言之,媒人说的都是真的,谢念见吕延明显有被打击到的表情,觉得甚是好玩,笑道:“你是来自荐的吗?”
吕延喃喃道:“若是一夫一妻自是无事,可若是一妻多夫……父母必然不愿接受……”
谢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随手从箭桶里抽出一支箭来,冲吕延身边的草地射去。她就只以手为弓,就能让那支箭的箭头没入草地之中,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谢念见吕延终于回过神来,她才说道:“吕延,本将军不喜欢文弱书生,你不在本将军的择偶标准里边。再说,我看你现在还有时间来堵我,应该也还是个书生吧?十七岁,也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了,混吃等死的男子,我也同样瞧不起。”
说罢谢念打马走了,吕延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那是不是只要我出人头地了,你就会喜欢我了?”
谢念只摆摆手,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