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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晨光熹微,因而马车内也并不明亮。

      李怜愁坐在周无渡身边,垂眼时双手拢在袖搓了搓。

      早春之时清晨微冷,她起得早,又没用什么早膳,因而更易觉得冷。

      她望了一眼身侧的周无渡。周无渡仍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披着一件薄绒黑色披风,不睁眼,也不开口。

      李怜愁心里怨怼,这人昨晚借口睡在书房,今日又这幅冷淡样子。她心里不满,时常想等人过来亲口劝慰她,偏偏周无渡于夫妻情分之间总这般冷淡。

      除却……夜里的那事上。

      李怜愁无端想起旧日新婚,大婚当夜,那极尽荒唐的一晚。看似不过几日,实则已有二十年。

      远在天边,又恰似昨日。

      李怜愁摇了摇头,掀开车帘借一道窄缝看向窗外。

      时辰太早,京城之中连道路两旁的早餐铺子都还没有开张,路上仅他们王府这一辆马车驶过。

      道路两旁荒无人烟,李怜愁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于是又放下了帘子。

      再加上晨风吹过,是让她觉着更冷了些。她便缩了回来。

      纱帘落下,坐回原处,身边那人竟解下了披风。黑色的一团被周无渡握在手里,折了几折之后塞进了李怜愁的手中。

      布料温热,大抵是仍旧带着周无渡身上的体温。

      “热了,拿着。”

      周无渡仍是没睁眼,只悬空着拿着披风的手。披风布料顺垂,一部分已经散落下来,正好盖在李怜愁的裙裳之上。

      李怜愁愣住,接过之后正打算重新叠好,却听见周无渡又道。

      “你若觉得冷,穿上也可。”

      李怜愁心里一动。

      原是这样暗自关切她么?知她冷暖,所以取了披风?可再悄悄看人,只见他神色如常,冷冰冰的模样与往常无二。

      大抵是她想多了。

      那件披风到底还是没穿,只盖在了李怜愁的腿上,不过即便如此也暖和许多。起码不必瑟缩。

      李怜愁脑子也活泛起来。

      路程过半,李怜愁才想起来问候一句。

      “王爷今日这么早入宫?”

      “嗯,同父皇汇报一声戍边之事。下月月初,你别忘了准备。”

      戍边北关一事早有定数,这事就是婚前也是李怜愁知道的。周无渡此次戍边大抵要去上数年,前世也正是因此,李怜愁才急着嫁给他,生怕周无渡从北关回来之后会变心。

      此去北关,不论路途遥远还是北地苦寒,李怜愁从前想自己都忍得了。

      只要跟在周无渡身边,千难万险她也绝无怨言。

      可是前世她跟着去了,得到的,是幼子早产体弱,是周无渡背着她养了一个胡地女。

      李怜愁忽然气的牙痒。

      她掀了披风,搁在一旁,淡淡道。

      “王爷去往北地戍边,行军路远,带上我一个妇道人家恐怕只是累赘,所以,妾还是不去了吧。”

      周无渡陡然睁开眼。

      “为何?”

      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拒绝。

      “你必须去。”

      周无渡语气冷硬,竟叫李怜愁感到陌生。她从未听过周无渡对她有这般命令似的强硬语气,听来心下怪异,可又无法反驳。

      她不愿涉险,周无渡竟也不肯成全。

      李怜愁别扭,心下不快,还想反驳。

      未等开口,却又听帘外一声打门声。范钟在外头喊。

      “王爷,王妃,咱们到了。”

      马车外这会已经天色大亮,眼瞧着日头东升。赵公公手拿拂尘已在宫门口等候,见李怜愁从马车上下来,自是一副笑脸等候。

      李怜愁下车前,深深看了眼车上。

      车上人沉着肃穆,仿佛方才疾言厉色反对李怜愁的人不是他。

      李怜愁又忍不住心里一堵。这人老是这样,装得一副冷冰冰。

      车里周无渡抬手一挥,坐在车辕上的范钟跳下来,先与赵公公行了一礼,而后又揣着一脸笑,和李怜愁道。

      “王妃主子,您到底是靖王妃,虽说在宫里,但大事小情也不劳您真都亲力亲为。能打点下人的都打点下人做就是,您也偷偷懒。”言毕,又折返到赵公公面前。

      李怜愁清楚看见,范钟往赵公公怀里塞了一包银子。又与人耳语。

      “这是我家王爷的意思,还请公公帮衬。”

      赵公公是宫里老人,自然接了银子心领神会。他手里拂尘一扫,一让步,身后显出个轿撵。

      “王爷施惠上下,咱家哪能怠慢。瞧,轿椅都备好了,靖王妃,您请。”

      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昨晚一包黄鱼,今日一袋银锭,使得皇后身边的掌事公公都对李怜愁高看了几眼。犹记当年赵禄海对周无渡夫妻可谓视若无睹,同他主子一个鼻孔里出气,目下无人。

      今朝是改了,不仅准备了轿撵,赵禄海还亲自扶李怜愁上了轿椅。连周无渡那身披风都亲自帮人整饬好拿在了手里。犹恐衣袂扫地,落在干净的皇宫长街上沾了不该沾染的灰。

      宫门口离设宴的花园倒不算远。

      一路上,赵禄海同李怜愁交待。

      “皇后娘娘还没起身,您直接去九重春色准备就是。”

      李怜愁前世没有经过这么一遭,于宫里走动也不过去长公主那里去的多些。听得这处“九重春色”竟一时感到陌生。

      好在赵禄海跟着解释。

      “王妃有所不知,此处九重春色,乃是皇帝皇后大婚之时所建的园子,里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因而若皇后娘娘兴起便会召集合宫在此小聚,时不时也会允许京中达官富贵人家的女眷一同前往。目的么,自然是互相相看相看,入宫也好,或者为自家适婚年龄的儿郎照看也好,总之都各自有个去处。”

      李怜愁心下了然,也想起来了三分。她知道薛茹月弄这么个春日宴的目的,一方面是防着哪家要送心气太高的女儿入宫和她平分秋色,另一方面也是给她薛家嫡系选选媳妇。

      左右都是可着她自己的利益来。

      李怜愁前世最不爱这些贵妇圈子里的交际,要来也是皇后磋磨她准备宴会所需,准备完她便请辞回王府。今日一想,待她忙活完,总也得去露个脸才行。

      她大着胆子问赵禄海。

      “敢问赵公公,今日宴上,我能去么?”

      赵禄海含笑,三分礼貌。

      “哎哟,您是皇长子的王妃,怎么不能去?您不必在意,今儿个来的人不多,除了妃嫔,只有四大家族同九门里的上三门来了。”

      李怜愁颔首应了一声。又同人道了谢。她初来乍到,不愿礼数上被人挑到错处。

      这四大家族,乃是京中最权贵的李、薛、汪、顾四家。李家便是李怜愁的母家,李氏一族,李氏满门清贵,人才辈出,或从文或习武,皆是股肱之臣。薛家,皇后薛茹月与玉贵妃薛玉星的娘家,薛家是京中首富已延续百年不止,我朝至今十位皇后,有七位都姓薛。再就是汪家与顾家,这两家倒不如李家与薛家那般风头正盛,不过,汪家乃是簪缨世家,十年前家中男丁战死大半,仅剩一个五岁稚子。稚子年幼,然而因父兄忠烈之名,被皇上特封为忠勇侯。此乃本朝独一份的殊荣。而顾家与汪家关系紧密,虽往上数三代皆无建树,不过因为祖宗规训,家中子女也都亲厚,为人勤谨恭顺。

      这也是当年叶缈在世时,选了顾家嫡长女为长媳的缘故。

      而九门,按上中下分为三等,家中各有产业,分别掌控京中经济命脉。然而尽管如此,却也攀附四大家族而过活。其中上三门皆是复姓,分别是诸葛、上官、澹台。其中诸葛氏与上官氏同时附庸于薛家,因而明争暗斗多年,至于澹台家则已经低调多年,于四大家中竟未曾有过表态。这几家的女眷,李怜愁皆有所耳闻,只是见过或者交心的并不算多。

      她只认得澹台家的一个女儿,那是她的手帕交——澹台溪。

      澹台溪前世结局如何,李怜愁已记不大清。澹台家于战乱中销声匿迹,也许是全族无后而终,又或者是逃去他乡从此隐入尘烟,总之大抵都不是什么善终。李怜愁也曾后悔,若她当年帮衬一把,兴许澹台溪……日子也能好过些。

      今日再见这位幼年玩伴,她总得多关照一二。

      李怜愁心下想时,轿撵已经到了九重春色。她原是第一次来,只远远站在廊桥上,便得以窥见满园春景。

      九重春色九处亭台,湖心九处水榭,岸边九色水柳,柳边九重花枝,可见此造景需花费不少能工巧匠,又须经年累月雕琢方可建成。

      李怜愁一眼望去,又见湖边立着一块顽石,石上朱笔刺刻一句诗文。

      “九重春色金银雀,冠带将军尽羽林。”

      李怜愁几乎不假思索接出下句。

      “上苑春莺随柳啭,西宫午漏隔花深。”

      赵公公不通诗词,然而听闻李怜愁这般说,知道靖王妃出身翰墨世家,肚子里很有墨水。知道这句诗的出处也不足为奇。

      他还夸李怜愁文采高妙。

      然而李怜愁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李怜愁默默念叨着那句诗的最后两个字。

      花深。

      这是周无渡生母的名字!除了周无渡和皇帝本人,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她两世都没想到,皇帝为皇后所建的奢靡花园中,竟然藏着故人之名。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无渡ESTJ,李怜愁INFP。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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