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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裴珑以为他从此会日夜遭受陈酿的信息轰炸,可没想到加了微信之后,他们每日的对话竟然十分简短而规律:

      “你现在在酒店吗?”
      “嗯。”
      “好哒好哒~”

      没过多久,陈酿的专属外卖员便带着一盅仍有热气的炖汤和清淡的点心登门,笑容满面地将它们送到前台处。

      她的手艺的确不错,红枣人参炖鸡汤熬得足够火候,不油也不腻,还带着种独属于江南水乡的清甜。

      夸张点说,光是把盖子打开,那飘出来的香气就能将方圆几里的馋虫全都引诱过来。

      裴珑感觉陈酿往后若是想转行,把她挖到自家饭店里当厨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哥这些日子可是有口福了,光是靠刷脸就拐着个私人厨子,魅力果然不减当年呀。”
      “那女的可真是够坚持的,不会是想着要得到男人的心就要先得到男人的胃吧。”
      “说啥呢,她那副普普通通的长相,虽然不算磕碜,但也不是裴哥喜欢的菜,你可拉倒吧。”

      酒吧包厢里,一群人喝酒闲聊唠嗑,白毛和光头嗑着瓜子,突然调侃起正坐在一旁玩游戏的裴珑。

      原以为他对这些闲言碎语不感兴趣,可听到和陈酿有关的事后,他突然将屏幕熄灭,然后冷哼着朝最近的光头踹了一脚。

      “什么叫‘那女的’,人家有名有姓叫陈酿,书没念多少不要紧,至少得懂点礼貌。”

      光头没防住,直接滚落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他也没有立马站起来,反而错愕地梗起脖子看向裴珑面无表情的侧脸:

      “不会吧,裴哥,你怎么突然对那女……不对,陈酿上心了,不会是真看上她吧?”

      这话一出,包厢里其他女生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光头,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他估计现在都被千刀万剐一万遍了。

      今日难得没修美甲的白毛小姐姐拿着杯酒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说错话了,得罚酒,这样吧,我倒几杯你喝几杯。”

      “不是吧姐,我等会还要去看我们家爱贞妹妹直播呢,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起哄声和喝倒彩声顿时闹哄哄地在包厢响起。裴珑皱着眉,点开手机界面后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打开微信,发现陈酿将他转过去的钱退还回来。

      他也不是个吝啬的人,白白吃了陈酿那么多天东西,哪怕再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这般磋磨。今日一早在她发来消息后,裴珑便顺手给她转了五位数的餐点费,犒劳她这些日子的辛苦。

      “我自己有钱呢,你不用给我的。”后面附带一个大大的滑稽笑脸。

      裴珑突然发现,陈酿这人看似很好说话,可是硬生生拒绝了他好多次。

      说好的喜欢他呢?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正在被灌酒的光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飕飕的:“大概是错觉吧,”他摸了摸自己光滑无比的锃亮脑袋,苦着脸将那个瞬间被倒满酒的酒杯推开。

      ……

      “小陈,这是我家老洪上山新鲜捡回的鸡枞菌,你拿些回家做菜,味道鲜得很哪。”这日中午临下班前,水姐把手上不经意沾到的面粉擦干净,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包菌子塞到陈酿怀里。

      “水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陈酿知道这种野生菌的市场价不算便宜,赶紧婉拒这份好意。

      “你就收下吧,”老板娘就在这个时候走进里间,笑意盈盈地劝她收下,“水姐家里可是承包了一座山来种菌子呢,甭跟她客气那么多。”

      陈酿顿时肃然起敬了起来。

      “祝老板说得对,咱们家也不缺这口吃的。你初来乍到,在这应季时节里,不尝尝菌子的滋味,就算是枉来腾城一趟噢。”水姐也不容她推辞,强行让陈酿赶紧收下。

      她只能满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对了,你们这几天可别去澜江那边的峡谷里荡悠。”水姐收拾收拾就准备去接小孩,临走前顺便叮嘱了一句。

      “为什么?”陈酿不解。

      水姐指着外面的天空:“这些天不是老下雨嘛,昨天老洪捡完菌子路过峡谷那边,看到山坡鼓起小包,还时不时发出很浅的山鸣声,按他经验来看,估计没多久就要爆发山洪了。”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脚步匆匆地离开面包店赶去接孩子。

      “山洪?”陈酿掏出手机,翻到裴珑今天早上给她发的信息,上面说他今日要进澜江的峡谷里拍摄一辑照片,让她不用送食物过去。

      她心里一慌,赶紧给裴珑打去电话,可无论打了多少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也许是山里信号不好吧,”陈酿已经变得六神无主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跑到外面,“老板,我借一下您的电动车出去一趟,可能下午赶不回来,我先请个假。”

      祝佳想着下午也没太忙,刚大方地点头表示同意,便看到陈酿火急火燎地拿起桌上的钥匙冲出去,瞬间连人影都见不着。

      “现在的年轻人呀,做事都毛毛躁躁的。”祝佳感叹道。

      *

      陈酿赶去峡谷的路上,憋了一宿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在镇子里,还逐渐有越下越猛烈的态势。

      她没带雨衣,脸上被雨水糊了一脸,唇色苍白得吓人。

      “裴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开着小电动的速度也不断加快,生怕去晚一步,心里惦记的那人就会出危险。

      即将开到入口处的时候,陈酿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就在这时,一道轰鸣的雷声夹杂着闪电直直劈了下来。右边是峭壁,左边则是深不见底的谷底与翻腾的水流,四处都没有躲闪的地方。

      她耳朵嗡嗡的,总感觉好像听到了水姐说的那种自山壁里发出的鸣叫声。用手背胡乱擦拭一把脸上的雨水,正准备继续前进,被头盔护住的后脑勺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一根粗壮的树干……不偏不倚地砸落到她的身上。

      陈酿在滂沱大雨中,就这样晕厥过去。

      ……

      裴珑今天过得很不顺心,本来他趁着天气尚好,准备一大早出发到峡谷里拍摄野生植物的照片,可光头却在这时闯了进来:

      “裴哥,酒吧出事了!!”

      “怎么了?”他见光头这副焦急模样,感觉事态也许很严重。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居然临时过来排检,结果在男厕所的一个水箱里,他们搜到了两包海/洛/因。”光头急得眉毛眼睛都扭曲了起来。

      “一定是王远山那王八犊子陷害我们,”他狰狞着脸下这个结论。

      裴珑也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外公家祖祖辈辈做生意都不沾这玩意儿,他们认为干这事会亏损祖宗积攒下来的福运,因此到了裴珑这一辈也继续秉持着这种原则。

      只是不久前他听到消息说王远山那边准备借着在边境进购玉石的机会,把毒/品藏在玉里走私过来。

      裴珑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后,作为一个在大部分时候都讲究真善美的良好市民,他毫不犹豫地让人去发匿名举报信,最终他们那批货被连窝端了。

      可惜王远山推了个替罪羊出来,这火便没能燎到他的身上。

      那么巧,刚发生这事不久,现在裴珑的酒吧就莫名地出了事,不用脑袋都能想到和王远山有关。

      光头心急如焚,催也催得急,裴珑把装备卸下,临出门前居然忘记带上手机。

      ……

      走出警局的时候都已经临近黄昏了,他的酒吧被勒令暂停营业,之后他也得被进一步进行审讯。

      裴珑让律师赶紧想办法处理这事后,便心力交瘁地返回酒店里。拿回手机,才惊觉上面多出了几十通未接来电记录。

      绝大部分都是陈酿打来的。

      他回拨过去,那边没有人听。裴珑有点担心她有什么急事要找自己,也不顾身心的疲惫,拿起钥匙又往和祥面包店赶去。

      “你找小陈呀,”祝佳正坐在店里算今日的账,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推门而入,抬眸多看了两眼。

      嗯,相貌长得好看,手腕上那手表可贵得很,打扮得也算过得去,可惜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又低下了头:“中午突然就跑了出去,说是要请假,现在还没回来呢。”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裴珑的直觉告诉他,陈酿出事了。

      祝佳表示毫不知情:“小陈只是我员工,去哪里都要向我汇报嘛?我又不是什么黑心老板。”

      “那个……”旁边正在把烘焙好的面包上架的暑假工寻敏弱弱开口,“她中午听到水姐说澜江峡谷可能会有山洪爆发之后脸色就不对劲,之后就匆忙出去了。”

      裴珑大概知道她去哪里了。

      站在面包店门口,他脸色复杂,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林木,帮我找个人,越快越好。”

      *

      陈酿在峡谷边晕倒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被巡防的山警给救了回去。

      躺在医院病床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满目都是泛黄的天花板,陈酿感觉自己现在的意识很不清醒,看东西都有重影。

      “你也算运气好了,还好戴着头盔,才没把脑子给砸坏,不过有些脑震荡,要在院里观察一晚。”护士小姐姐见她嘴唇还在颤抖着,用关切的口吻告诉她这个消息。

      “下雨天还往峡谷里跑,那得多危险,幸好没遇上泥石流什么的……”

      待护士离开后,她艰难地从病床上稍微坐直身子,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趴在床边往底下的罐子呕吐起来,难受得感觉喉咙正不断传来剧烈的灼烧感。

      幸好手机贴身带着,也没被水泡坏,陈酿摸了摸缠着绷带的脑袋,动作迟缓地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恰巧看到裴珑一个小时前给她打来的电话。

      陈酿赶紧回拨过去:“喂,是裴珑吗?”

      “嗯,”电话那头的人嗓音像是刻意压低,叫她听不真切,“你中午怎么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出门没带手机,一时没接到。”

      “没事,”听到他现在安然无恙,陈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尾因为太难受而慢慢洇出的泪水,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些,“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这几天要出城里一趟,所以没有时间给你送吃的了。”

      “我也正好有点事要办,那等你回来,我请你吃个饭?”

      “到时候再说吧,我先挂了。”再多说一秒她就撑不住了。

      陈酿胃里的翻滚感不断袭来,她捂住嘴,又继续弯下腰身趴着干呕起来。

      裴珑听到电话里传来阵阵忙音,他放下手机,站在病房门口看向最里面那道难受得发出细微抽泣声的瘦弱身影。

      明明是因为怕他出事特意跑去峡谷里找他才受的伤,可她在电话里却只字不提,还编出这种拙劣的谎言来糊弄他。

      连个邀功的机会都不要。

      若不是看她脑部CT没有什么问题,他都怀疑她已经被砸成了个小傻子。

      裴珑安静地凝视着陈酿,绷带缠在她的头上,莫名有点滑稽。

      她就那么小小的一团躺在那里,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疼是什么感觉。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蚀骨感,而像一根小针刺进皮肉里,一开始好像没有太大的痛楚,可随着时间推移,它就逐渐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泛出细密尖锐的疼痛。

      恰似这般的心疼,是难以言表的感受。

      裴珑也不忍心揭穿她,成全了她这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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