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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要说孽债是什么,光是用嘴说,是绝对无法体会其重量的,江柳要她,亲眼见,亲耳听。

      漫长的风声过后,蒲玉停下了,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她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环顾四周,她观察着这屋子里的一切。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老房,天花板和墙面都留下了难以掩饰的泛黄污垢,家具大多都是木头做的,边边角角很粗糙,再看地面,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家里不铺地板的——地面不是水泥,是沙地。

      紧接着她吓了个哆嗦。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墙角摆了一面沾满尘污的镜子,镜子里是一张床,被褥枕头叠放整齐,上面放了个款式很老旧的娃娃。

      那就是她。
      那个娃娃就是蒲玉。

      什么鬼东西。
      蒲玉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她试图发出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嘴根本张不开,想来也是,她现在可不就是个娃娃嘛。

      江柳不在这里。
      即使变成了娃娃,她竟然还是会感觉到寒意。

      她一时间闹不明白江柳到底要干嘛,但她作为员工,早已习惯听命行事,既然老板没有明说,那这件事要么很重要,要么就很不重要,她选择安心等待,等老板自己憋不住再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听着年纪很小。
      蒲玉瞪大眼,要是有脖子,她早就探出头去看外面来人是谁了。

      女孩说:“吕叔,那个娃娃你真是从县里的商店买来的吗?”

      随即响起一个和蔼的男人声音:“当然了,大人是不会说谎的,妞妞要相信我啊。”

      听到“妞妞”,蒲玉心里一惊:难不成是刘伊?

      那“吕叔”又是谁啊?

      然而不是。
      进到屋子里的先是女孩,蹦蹦跳跳的,五官跟刘伊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唯一像的大概只有那个小名。
      但紧随其后的男人温文尔雅,蒲玉嘴角一抽,越看越眼熟,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模糊的苍老面孔,一声听不出悲痛的哭喊。

      女孩疑惑地看着突然从床上掉下来的娃娃说:“它好像是自己跳下来的。”

      男人一愣,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坐下来,戴着金属表的那只手斜撑在女孩身后,他柔声道:“怎么会,那只是个娃娃。”

      蒲玉确信自己见过他。
      她从小记忆力就不错,但凡是见过,多少都会留下印象。

      如果她觉得谁眼熟,那她就一定是见过。

      女孩对娃娃爱不释手,小手一下下摸着蒲玉的脑袋往下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她对男人说谢谢,两腿往下一伸,跳下床,转头对男人又说了声谢谢,这次叫的还是“吕叔”,说完,便问男人:“吕叔,你把它送我,那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吗?”

      男人微笑着点头,却抬手拍拍床铺说:“先坐会儿,叔有事要问你。”

      女孩点头,重新蹦到床上,她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岁,也许更大一点,只是因为太瘦,所以才显得瘦小,她催促身旁的男人,依旧低头抚摸那个娃娃。

      她脆生生地说:“吕叔要问我什么,快问吧。”

      男人侧头看她,凑近了些,轻声问道:“你阿爸今天回来吗?”

      女孩摇头:“阿爸说今天回来就太晚了,要明天才回呢,吕叔要找阿爸,明天他回来,我来给你报信儿好了。”

      男人满意地点头,又问:“你阿奶呢,是不是又打牌去了?”
      女孩这次没有摇头。

      之后,娃娃被女孩抱在怀里,目睹了一场近乎残忍的恐怖画面。
      画面的最后一幕,蒲玉看到女孩半睁着眼睛,躺在土坑里,衣衫破碎,双腿沾满干涸的血污,男人气喘吁吁的掩埋了她,最后娃娃也被扔了进去。

      男人满脸血渍的扭曲表情深深印在蒲玉的脑海里,直到整个世界再度陷入黑暗,她都迟迟没有缓过来。

      黑暗过后,蒲玉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她这次先看的是自己。
      桌上的小镜子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这一次,她变成了一个钥匙扣上的小玩偶。

      有人推门而入。
      蒲玉一眼就认出那是刘伊。

      虽然现在的刘伊跟她见过的样子截然不同,但那双眼睛她是不会看错的。
      那就是刘伊,所以这里是刘伊的卧室。

      蒲玉忽然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同样是妞妞,第一个妞妞悲惨的死去了,第二个妞妞的结局,她也心知肚明。

      刘伊进来匆匆拿上书包就跑出去了,变成小玩偶挂件的蒲玉在书包上甩来甩去,经过客厅,终于确认,这里确实就是刘伊的家没错,因为沙发上还坐着刘爷爷。

      刘爷爷正在看电视,看到刘伊要出门,目光随即投向门口:“妞妞,你去哪儿?”

      刘伊一边弯腰穿鞋一边回答:“去医院。”

      刘爷爷坐起身:“又是那个吕家栋叫你去的?”

      刘伊穿好鞋,直起身:“吕叔叔说要给我开工资呢。”

      蒲玉心头一跳,又是姓吕的?

      “小孩一个,能帮什么忙,要我说你别去了,他自己不知道请个护工?还需要叫你个小孩去看着?”刘爷爷丢开遥控器,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刘伊噗嗤一声:“爷爷,我都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啦,吕叔叔不是坏人,他就是叫我去陪吕爷爷说说话而已,还有啊,吕叔叔是真的给我开工资了呢。”

      刘伊打开门,用俏皮的语调说:“一天两百哦!再去几天,下学期生活费就有了。爷爷,我走了啊,晚饭前回来。”

      刘爷爷无奈叹了口气,再看回电视,却已经没了看电视的心情,眼睛时不时瞅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点。

      蒲玉晃得快吐了,给人当挂件简直比坐船还难受,她不明白江柳为什么要把她变成这样,但老板毕竟是老板,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蒲玉没有继续发牢骚,因为四周的景象正在随着刘伊奔跑的动作飞速变换,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白天变成黑夜,老旧的小区变成了干净整洁的教学楼,摆放整齐的桌椅,四周墙面的挂画,以及黑板上方的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里——是刘伊的死亡现场。

      蒲玉暗道不好。
      不幸的是,她依旧是个小挂件,依旧在疯狂地摇晃。

      刘伊仍然在跑,呼吸急促,她时不时回头,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她。
      蒲玉被晃得头晕目眩,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这时候,蒲玉听到刘伊说了一句话,声音颤抖干涩,带着深深的恐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下一秒,蒲玉头皮发麻,想起了那通电话。

      ……是凶手。

      是凶手在追她!

      蒲玉借着摇晃的幅度趁机看向身后,漆黑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但走廊尽头的感应灯却亮了,一个斜长的影子投在地面,有人正在上楼。

      蒲玉很想说话,但挂件只是死物,根本无法开口,她再次撞在书包边缘,这一次她脖子上的细绳断裂,接着重重摔在地上。

      落地瞬间,蒲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

      咚咚。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听着那串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紧接着,她分辨出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相较之下,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几秒后,蒲玉看到一个人从她上方匆匆走过,那双大脚显然是个男人,那只脚挡住了最关键的角度,她没能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那人离开这里其实也就短短几十秒,但蒲玉却感觉像是熬过了漫长的一小时,她听到远处传来了凄厉的惨叫,那是刘伊的声音,接着杂乱又奇怪的脚步声开始往回走。

      蒲玉努力瞪大纹丝不动的眼珠,想要趁这次机会看清凶手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睛只聚焦在一处。
      那是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女孩。

      老人白发苍苍,脸上遍布皱纹,他不够强壮,两只手臂干柴一样,瘦弱不堪,他的步伐却是利落的,跟上半身的感觉完全不同。

      怀中的女孩像是睡着了,一只手垂落在半空,不知何时被人换上了一身碎花洋裙,看到那条裙子,蒲玉立刻想到了浑身是血的刘伊,她慌乱不已,心头既担忧又害怕,身体却是无可奈何地躺在地上。

      老人的脚就要踩到蒲玉时,突然停住,移开。
      蒲玉心里咯噔一下,是看见了老人没有眼珠,只有眼白的眼睛。

      她在心里尖叫一声,要是现在的她不是个小挂件,而是一个大活人,她恐怕早就忍不住叫出声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除了惊恐不安,蒲玉多了几分恍然,因为她认出了老人的样子。
      她见过他的,就在不久前。

      在医院。
      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在那张染血的白布下,那具被遮盖的尸体。

      那个老人。

      他就是凶手。

      原来她想找的凶手就是他,原来凶手就是这个看起来毫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可他不是双腿残疾吗?为什么现在竟然能站起来自由行走?

      疑惑并未解开,黑暗骤然袭来,一时间天旋地转,眩晕感悄无声息钻进了蒲玉的脑子,比前两次更甚。
      再睁眼时,蒲玉已经站在了急诊室门外。

      人来人往,窃声低语,冷气扫不走闷热的气息,蒲玉突然抬手捂住口鼻,激动地冲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呕——!呕——!!”

      她算是吐了个天昏地暗。
      这场呕吐来得突然,以至于紧随其后的夏桃慌张不已,直到离开了洗手间都还在反复地问:“没事儿吧?你真没事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在夏桃眼里,她是个病人,一个刚被允许出院的精神病人。

      蒲玉脸色惨白,没说话,只是无力摇头。

      江柳全程在旁边凹造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蒲玉从那张俊脸上看出了幸灾乐祸,即便不问,她也知道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多半都是因为他。

      她拍了拍夏桃的手,疲惫地说:“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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